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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違時絕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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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一番事情忙完,真的到了郁珩的住處的時候已經快過去一個時辰了。

本來是想進去看看的,剛才還一直著急緊趕著來,但實際來到這兒虞歲桉倒是有點躊躇不前。

剛在外邊站一會兒,就見小七端著一盆血水出來了,虞歲桉心下一震,幾步上前,嘴唇上下顫抖幾下又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倒是小七先開口,他藏不住東西什麽都寫在臉上,一臉哀傷對著虞歲桉:“小姐,這九皇子也過得太慘了吧,一個皇子生活的還不如我們下人。”

說完想到什麽,下顎擡擡指引虞歲桉看那盆血水:“這都是剛才擦拭傷口換下的水,我給換的藥,剛包紮完,傷藥我們剛才拿的太少了秋水又回去拿了。”

虞歲桉點點頭,沒有說話,自顧自走了進去,小七也沈默著推下了。

她邁進裏屋門檻,掃過一覽無餘空蕩的室內,沈靜的目光最終落在墻角的木床上。

床不大,剛剛好夠郁珩現在在上邊躺著,上邊鋪著一床被子,倒是幹凈就是薄的不成樣子,郁珩就安靜的側躺在那裏,唇色慘白同時臉上又奇怪的泛起紅暈。

虞歲桉開始以為是自己看錯了,走上前看才發現沒有看錯,從小七描述和那一盆血水看郁珩怎麽都是失血過多。

怎麽面上會不正常的泛起紅暈,虞歲桉若有所思,撩起衣袖伸手撫在郁珩額頭上,這一摸虞歲桉的眉頭皺的更緊。

這麽燙?

不知是不是虞歲桉常年手冰的緣故,那溫度高到直接像是要將她的手背灼傷,燙的人心裏發慌,也說明這具身體的主人現在是處在多難熬的水深火熱中。

虞歲桉沒照顧過發燒的病人,一時間有些慌,回憶一下平時她發燒的時候秋水總是徹夜守著她用毛巾沾了水給她降溫。

她也依葫蘆畫瓢找臉盆子端水給郁珩降溫,結果環視一周屋子,虞歲桉囧了。

別說臉盆了,連口水都沒有,怕是小剛端走的那個木盆已經是他唯一的盆子。

她長嘆一口氣,有些憐愛郁珩。

現在這種境地,一窮二白一無所有的,真還跟路邊的乞丐差不多,只是人乞丐還比郁珩多些自由。

因為沒有工具,也不能請太醫,虞歲桉的照顧工作還沒開始就宣告了夭折,正當她懊惱想著要不要先去找點水的時候。

床上人突然開口,氣若游絲的斷斷續續說著什麽,虞歲桉聽不清楚,於是靠近一點,將耳朵湊近郁珩的嘴邊。

兩人的距離太近,郁珩吐氣說話,氣息噴灑在虞歲桉臉測,是冷的,浹淪肌髓寒意入骨,恍惚間,只聽到郁珩幾個氣音。

“冷……冷……”

虞歲桉恍然大悟:“冷?你是冷是嗎?”

回答她的當然是一片沈默,但是虞歲桉也並不需要回答。

房間四壁蕭然,沒什麽儲物的地方,應該被子也是唯一的,虞歲桉垂眸想了想,有什麽東西能拿給他暫時暖一暖?

正想著,她下意識的攏了攏身上的大氅,綿軟溫熱,蜀錦所制上繡著蝴蝶嬉戲花叢的圖案,領口處圍罩著一圈白狐皮毛,以白邊鑲絳裏面塞滿了厚厚的棉花,

是今日出門前風大,宮人跑出來又給她遞上來的。

虞歲桉的眼睛騰的一亮,解下大氅衣袋,伸手一拽一揮手就將大氅披在郁珩被子上。

她真是腦子不靈光了。

取暖這不是正好?她這氅衣不比那些被子什麽的好使?這氅衣是姑姑去年冬天怕她凍著專門用作防寒的,用料十足,冬天出去都是暖洋洋的,何況現在。

虞歲桉看著床上那一團,蒼青印花洗的發白的被子和貴氣逼人的大氅奇妙的融合在一起。

十分的不搭,又莫明的和諧。

虞歲桉看一眼郁珩,除卻那抹紅暈臉上整體還是慘白,身體因為生病微微打顫,額上溢出點點細汗。

她伸手將大氅往被子裏掩了掩,用那一團毛茸茸的白虎皮毛圍住郁珩脖頸,讓他整個人連帶著被子都被大氅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像一只巨大的蠶蛹。

做完這一切,虞歲桉順著坐到床旁邊的木椅,盯著郁珩發呆,用眼神描繪著他的臉部輪廓,看著看著突然感覺有些好笑。

虞歲桉想起來,前世的郁珩總是高高在上的驕傲的不行,從他進入大眾視野她對他有印象開始,他看人就一直是冷的不屑一顧的。

那時候她對郁珩這幅做派那是真的瞧不上,還總在背後裏很顧淮景偷偷罵他,說他像一只脾氣不好總是炸毛的花孔雀。

虞歲桉忍俊不禁,看著現在床上的柔弱小可憐,與前世那個殺伐果斷的煞神真是對不上。

不過唯一不變的倒是皮囊長得都是一如既往地好,倆輩子一個樣子,即使是現在這般狼狽的境地,郁珩蓋著女孩子用的粉嫩氅衣,也襯的上邊俗艷紅花綠草顯得貴氣逼人。

長得可真好。

虞歲桉心生感慨,胡亂想著,沒坐一會兒就泛起一陣陣的困意。昨晚沒休息好又沒睡午覺,現在稍微歇一下兩個眼皮就直打架。

時間流逝,窗外風聲潺潺,玲瓏叮咚聲響中,虞歲桉雙手環抱放置床上,趴在上邊不知何時已然枕著陷入了沈睡。

——

疼……

這是郁珩昏沈醒來後的第一反應,後背是火辣辣的疼,一寸寸的像是被碾碎折揉又重新組合,在這種疼痛的加持下身體其他部位的疼痛顯得不那麽明顯,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緊接著第二反應就是熱,身體暖烘烘的像是被一團火爐烤著,下顎處細軟絨毛輕蹭的感覺十分明顯。

他稍微轉動眼珠,看到自己身上……披著一個氅衣,粉嫩精致,用料不俗,還不待他有何反應,下一秒餘光一掃就看見了睡在一邊的少女。

那人坐在小兀子上靠趴在床邊,呼吸起伏平穩極輕極淺,像是軟羽輕蹭劃過人耳廓。

嘟唇微張,瑩潤的雙頰耳尖泛起細膩緋霞,睡得極為香甜。

竟是宴會前遇到的……國公府大小姐?

郁珩怔忡一瞬,喉結上下滾動一番,她……為什麽會在這裏?是誰講他扶上床的?還有他身上的衣物,後背的傷口。

顧不得驚訝,一時間郁珩的心頭罩滿層層疑雲,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對一個人好,尤其是他。

從他出聲起就是煞星災禍的象征,出生就克死母妃,又被親生父親置於冷宮多年,直至今日,他唯一有血緣關系的父親在昨日才剛剛利用完他。

用他的受罰換來了雍州水患王文山的退讓。

昨日不管他反抗與否,在王文山開口說出願意去雍州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是無可辯駁的罪魁禍首,雙方交易之下,皇帝用他扳回了一局。

昨日他親口承認罪行,回頭的時候看到了這個不谙世事的大小姐,滿臉詫異站在一旁,臉上是全然的不解和疑惑。

當時他還在想,不過是個被保護得很好的菟絲花,在家人庇護下成長的嬌軟鮮花,終究不是一路人。

……

不過眨眼間郁珩頭腦裏胡亂紛飛過各種不同的想法,他在想自己身上究竟是有什麽叫這位大小姐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相救。

又或者她有什麽別的目的,想要他做什麽事情。

但還不待他細想,門外突然傳來動靜,郁珩隨機閉上眼睛,裝作從未醒過的樣子。

他聽見門被推開,腳步輕緩進來一個人,走到床邊,輕輕拍了幾下什麽東西,然後就有了倆人交談的聲音。

“小姐,醒醒了,已經傍晚了,再不回去貴妃娘娘該發現了。”是一道沈穩清麗的聲線。

好一會兒之後,郁珩感覺到床位旁邊一陣衣衫摩擦稀碎的聲音,廝磨片刻後,另一道聲音才不緊不慢響起:“啊,秋水。”

那人開口說話,或許是因為剛睡醒的緣故,又或者那人與親近之人說話本就是那樣的。郁珩不知道,也從沒人用這種語氣對他講過話。

聲音軟軟糯糯像是侵在蜜水裏,甜的人發暈,又帶著些許沙啞和鼻音,慢悠悠呆呆的念出來人的名字‘秋水’。

郁珩不知為何身體突然繃緊,喉嚨出幹的發癢,只覺得身體一陣一陣酥麻騰起,全身血液都一齊湧上耳廓。

然後‘秋水’又說話了:“小姐快別睡了,你都睡了又好一會兒了,還……把那大氅給九皇子蓋著,這屋子這樣漏風著涼了小姐你又該傷風寒了。”

郁珩身體僵了僵,緊接著有聽那人開口。

“哎呀,沒事的秋水,我又不是什麽嬌嬌女,我可是京城小霸王你知道吧,不要老這麽擔驚受怕,你家小姐可強壯著那。”

秋水像是心有不甘,開口反駁:“哪有,小姐分明就……算了我不說了,小姐還是快些走吧,一會兒到了晚膳貴妃找不見人,知道小姐在這裏,可就麻煩了。”

郁珩聽到這頓一頓,高燒加上傷痛讓他頭腦提取信息變慢,反應一瞬,才理通那婢女說的話。

國公爺家的大小姐是自己偷偷來的,貴妃不知道,然後就是貴妃對自己的不歡喜。

不過那婢女說的是實話。

郁珩嘲諷的想,遠離他才是正經,三番五次出手幫他才是違時絕俗,與人不群。

他豎起耳朵,想聽那人的回答,不管是為什麽幫他或者別的什麽,什麽都好,結果突然又進來藝人打斷了談話。

是一個低沈少年音:“小姐你醒啦,唉,九皇子還沒醒。”

被那個婢女回懟回去:“小姐在這兒睡了,你也不知道看著點。”

來人十分委屈:“啊,那我也不能吵醒小姐阿……”

最後還是那人出來調和:“好啦好啦,床上還躺著病人,不要吵鬧一會把人吵醒了。”

於是拌嘴兩人終於安靜下來。

緊接著她又安排:“秋水你一會兒就跟著我回去吧,小七你一會兒也回去,再帶些傷藥留著換藥用。”

聽她這麽一說少年反駁:“啊,小姐我還來啊。”

是在說給他換藥的事情。

那人說的無辜:“是啊,你今晚用完晚膳就偷溜過來還來這兒,照看一晚上,我怕……受著傷又發高燒沒人看著不行。”

說罷又加上一句:“記得動作利索點,不要叫姑姑發現,被發現了可是曲淑姑姑懲罰你。”

雖然少年仍然頗有微詞,但都被那人一力壓下,幾人最後輕聲走出房間關上嘎吱作響的木門。

不過須臾,房間又重新恢覆了平靜,就好像剛才一室熱鬧不過是海市假象。

郁珩睜開雙眸,眼眸黑曜石般在昏暗房間裏閃著異樣灼熱的光芒。身上厚重大氅源源不斷散發出誘人的溫暖,黑暗無人處他緩緩將綢滑布料緊緊攥在手中。

作者有話說:

對不起,今天更得實在是太晚了,我的天忙的沒時間更文,各位小可愛都見諒啊見諒,我尊滴會努力更新!今天日六來表達我的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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