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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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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佑陵站在廳外, 正值午時,暮秋初冬時節的日光也算不上是有什麽溫度,但是卻傾瀉在他的肩頭發梢, 他眼睫半垂, 落下來一大片細密的陰翳。

他分明站在這裏,卻好像和坐在廳內的謝妧身處於兩個世界。

謝妧收回視線, 她手中原本拿著一個茶盞把玩, 纖細修長的手指叩在茶盞之上,愈發顯得指尖色澤瑩潤,倒是也說得上是不甚在意,好像景佑陵歸來與否與自己毫無關系一般。

而這樣的姿態看在別人的眼中,就很像是——

勝券在握。

而事實上,在景佑陵這裏,她確實永遠,穩占頭籌。

章如禮看到景佑陵站在前廳之處,看到他回來, 霎時間臉上原有的郁結神色消退了一些, 上前一步像是想要勾他的肩。

“佑陵你可算是回來了, 之前你大婚的時候, 因為家中有事,還未來得及恭賀你新婚,現在特意帶了如微前來叨擾的。”

景佑陵略微後退一步, 章如禮臉上的笑意僵了一霎, 但是很快就被收斂得很好,他朝著章如微招了招手:“這段時日見不到如微, 你們兩個自小的情意恐怕就是要淡了,如微到了今日還未許人家, 日後還需佑陵你多多關照,為她找個好夫婿。殿下心胸寬大,自然不會介意佑陵你照顧幾分世家妹妹的。”

章如微的眼瞳更加像極一泓秋水,她低聲喚道:“佑陵哥哥……”

“章四小姐喚我景三公子即可,”景佑陵神色淡漠,“既是註重閨譽,亦是免去不必要的誤會。”

先前謝妧說話的時候,章如微的面色還能勉強保持如同往常,但是現在景佑陵只說了這麽一句,她的眼瞳就霎時間如煙籠寒水般,眼睫上掛著要墜不墜的淚,儼然是一副受極了委屈的模樣。

謝妧看著熱鬧,索性就撐著下頷,好整以暇地看著章氏兄妹到底還能說些什麽出來。

“佑陵,”章如禮見到章如微受到了這樣的委屈,“如微喚你兄長,這不是打小就是如此嗎?倒也不至於你成了親,就連妹妹都不認了,當年家中長輩一直都想著讓你們結成親緣,這些也都是事實,我原本也不想將這些陳年舊賬翻出來,但是你現在這麽說話,實在是太過傷如微的心了。”

章如禮好似越說越氣憤。

“況且如微這些日子,飽受非議,不就是因為佑陵你嗎?若不是因為擔心你,我和如微也不至於連你成親都不去!如微將來找不到夫婿,也全關系到佑陵你,你怎麽能置身事外,還就這麽傷如微的心?”

章如微也在章如禮的質問之中,原本要落不落的那滴淚終於墜了下來。

她拉住章如禮的衣擺,輕聲道:“算了兄長,是如微的錯,現在佑……景三公子因我而和殿下起了嫌隙,如微自知罪孽深重,等到日後絞了頭發做姑子去就是,也免得現在鬧成了這樣的局面。”

她這麽說著,被淚浸濕的眼睫還望向景佑陵,當真說得上是我見猶憐。

而景佑陵看到他們兩個,不動聲色地往後略微退了一步,神色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我的妹妹,只有景梨一人,再無旁人。更何況結成親緣一事,只是章家提起,母親和父親從來都未應允,對於我來說,更是根本算不得是什麽。”

“……所以自始至終,就只有殿下一人。” 依譁

“我自幼在朔北的時間居多,所以我與章如微,既無青梅竹馬之誼,亦無所謂的私相授受之談。”

景佑陵略微停頓了一下,“或者說是,我對於章四小姐,從來,根本,就談不上是認識。”

他其實對於外人很少一次性說這麽多話,向來都是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模樣,更遑論是解釋的語句。自來懶得多費口舌,就算是對於之前隴鄴盛傳的天作之合流言,也視如無物。

畢竟這樣的流言越是壓制,反而會越描越黑,況且到底也只是八方客之中轉瞬即逝的流言而已。

而這些傳言自他成親後,也早就已經偃旗息鼓。

他不是不知道之前甚囂塵上的流言之中,多少有章家在其中助力的情況,只是章家和景家是世交,他不想因此過多費周折,惹得牽連甚廣,也一直都只當是沒看到。

卻沒想到今日,在他不在的這段時間內,章家兄妹卻當著謝妧的面談及,甚至幾次三番地言辭流露出,自己好像當真和章如微曾經關系密切一般。

所以索性,就直接將話說了一個明白。

章如微霎時間沒想到景佑陵能將話說得這麽絕,面色慘白,嘴唇翕動道:“我……不是……”

景佑陵冷清的眼瞳略擡,面色如常接著道:“現在不認識,以後,也是。”

當真是一點兒念想都不留。

其實之前在他對待楚月瓏的時候就可見一斑,他對於姑娘家的情意向來都是快刀斬亂麻,連一絲一毫的可能性都不會留,也當真說得上是絕情。

或者說其實這樣的他也是真正的他,如謝妧當年所見一般,絕情至此。

“佑陵,你不要太過分了!”章如禮握手成拳,聲音也略擡高了些,“我今日帶著如微前來拜訪,根本並無任何其他意思,現在卻被你和殿下連番羞辱至此,你若是不想往來直說便是,何至於如此羞辱如微?”

“闡述事實而已,”景佑陵淡淡道,“並非是羞辱。”

因為章如禮身量不高,所以他這麽握手成拳的時候,景佑陵甚至還是垂著眼看他的。

章如禮一時語塞,只得拉著章如微,勉強朝著景佑陵道:“既然景家並不歡迎我和如微,那我們兩人也不叨擾了,告辭。”

而在章如禮轉身欲走的那一瞬,景佑陵出聲道:“且慢。”

章如禮還當景佑陵在這時後悔,章如微也顯然以為景佑陵怕不是要留他們兄妹二人,濕潤的眼睫微擡,就這麽看著景佑陵。

章如禮冷哼一聲道:“景將軍若是現在讓我們留步,那也是無濟於事了。”

“並非是讓二位留步,”景佑陵頓了一下,“是我突然想起來之前你所言的,殿下心胸寬大。”

章如禮朝著謝妧那裏略微看了一眼,“是我說的又如何?我這話也當是誇讚殿下的,難道這也有錯?”

“殿下心性如何,輪不到你來談及。”

景佑陵一字一句道,“是我心性小……所以,不希望殿下受委屈。”

此話一出,不要說是章如微和章如禮兄妹,就算是一直在旁看個熱鬧的景桓之和景睿都心下詫異,之前章家兄妹來訪的時候,他們就大概猜到了今日多少會有點兒波折。

景佑陵對謝妧的態度,景家上下都看在眼裏,他們也樂得做這個順水推舟的人。

雖然知道景佑陵會維護謝妧,但是他們也是當真沒想到居然會做到如此程度。

畢竟景家上下,甚至於是整個隴鄴,景佑陵都是冷清端方,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姿態,誰能成想這麽一個人,居然能為長公主殿下做到這種程度。

謝妧原本正在隨手把玩著小幾上的茶杯,聽聞景佑陵這句話以後也朝著他那邊看去,之間日光將他昳麗的眉眼點燃殆盡,瞳仁之中是只有她可見的溫柔。

或者說,她曾經當真是這樣以為的。

謝妧略微哂笑,將手中拿著的茶盞擱置在小幾上,沒有再朝著景佑陵那邊看上一眼,只想到自己之前那樣的自作多情,現在看來,當真是一個笑話而已。

自己和章如微,楚月瓏,其實本質上,也都是一樣的罷了。

唯一說得上是區別的,就是相比於對她們的快刀斬亂麻,景佑陵對於自己的,是徹頭徹尾的謊騙。

謝妧從景佑陵和章家兄妹身邊經過,好似對這邊說出來的話並未如何在意,無論是對於之前的那場鬧劇,還是景佑陵後來的言論。

好似對於她來說,都與自己無關一般。

哪怕這場波折,是因她而起。

謝妧向來灑脫,因緣際會難得,但是想要放棄也簡單——情動可解,相思亦可解。

在知曉景佑陵一直都知道的瞬間,她就已經對他再無其他念想,他處心積慮地騙了自己那麽久,而自己就像是個跳梁小醜一般在他的圈套裏被騙得團團轉。

謝妧居然還自以為是地以為……他當真是為自己而情動。

景佑陵手中握著冽霜,在謝妧與自己擦肩而過卻置若罔聞的瞬間,他好像突然地,感受到了自己心間驟痛,突如其來卻又不容置喙,這樣的痛覺從心口處一直蔓延到指尖,浹肌淪髓一般的痛覺。

他似乎是想拉住謝妧的手,指尖卻將將只是擦過謝妧的衣角。

景佑陵從宮中出來的時候,聽到烏使的言論,就知道了現在的狀況。

他其實早就想到過這樣一天,天底下畢竟沒有不透風的墻,卻沒想到居然是在這時。

在世人所謂的因緣際會裏,他從來只會為她折腰千千萬萬次。

可是現在,恐怕也是無濟於事了。

……

謝妧一直走到竹苑的門口,景佑陵也是如此跟在她的身後,兩人具是沈默不語。

然後謝妧倚在門沿上,擡眼看著在不遠處站定的人。

他向來是如此從容不迫的模樣,就算是現在也是如此,眼眉昳麗,從來不見任何頹唐模樣。

傾瀉的日光將他們之間分割開來,一半籠罩在明亮的日光之下,一半則是淹沒在陰翳之中。他的眼瞳永遠都似這般,猶如珀石一般清澈,卻也最是絕情。

——而她卻曾想過和景佑陵的以後。

謝妧看著他,輕聲問道:“景大將軍騙我騙得開心嗎?”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一半摸了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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