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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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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讓路

這日並非書院休息時間, 小雀還在上課,不舍得像拿了帖子的貴女們似的請假,孟陶陶也在家裏用心溫書, 司梨從莊子上帶出來的左膀右臂誰都不能跟去,萬一花宴開得太晚, 阿香還要頂上下午的營業, 左思右想後,司梨幹脆拉了新來往來居的小姑娘阿珠跟著。

小姐的婢子大多是同齡或是差一兩歲, 阿珠看著身量才十歲實在是不合適,但沒有趁手的人用,也就不在乎這個了,司梨引著緊張得要命的阿珠上了簡家來接人的馬車。

“妹妹眼中帶笑, 可是有什麽喜事發生?只是怎的穿了這一身裙子?倒把你的十分容貌折了三分。”方上車迎面而來的就是親密的抱怨聲, 車上來接司梨的是簡晴雅,既不過分鄭重, 也不失親近。簡晴雅已經定親了, 拿了帖子沒打算再去花會,早早婉拒了,這次是專程來送司梨。

今日為了赴宴, 司梨專程借了人手化妝, 本就生得俏麗的眉眼經過妝容點綴,連時常見面的簡晴雅都晃了下神。

她別開眼,望了一眼跟著司梨戰戰兢兢額上見汗的小丫頭,沒多說什麽。過了一瞬又恢覆到了過去的相處模樣,只挽著司梨的手絮絮念叨, “那身攬月緞娘親一眼就看中了,淺藍色最是襯你, 貴重又體面,這次不穿,後面可沒有更合適的大場面穿了。”

就是因為貴重才不能穿去赴宴,司梨雖明白簡家人一切為自己好,恨不得把所有好東西都堆在她身上的想法,但還是忍不住在心裏嘆了口氣。

她去赴宴畢竟是賓客而非主人,哪裏能只顧著自己好看呢?這還是原主小時候不經意間偷偷聽到司夫人教給司棠的。念及此,司梨無聲笑笑,司夫人畢竟是季學士教出來的獨女,什麽規矩、如何做合適心裏都一清二楚,卻在原主幼時第一次出門半句也不叮囑,讓原主在宴會上受了驚嚇丟了大人,從此不願出門。

司梨按住簡晴雅的手,淺淺一笑,讓阿珠遞上來木匣,將話題扯開,“你瞧瞧我新準備的點心,這份是給你們的,你記得帶回去分著,我想著專程讓人送一次你們還要再讓人傳信,幹脆就拜托姐姐做個信使了。”

她這樣親密地示好,讓簡晴雅頗感心中安慰,小表妹不把她當外人自然是好事,便不再揪著方才的話題,揭開了司梨遞過來的木匣蓋子。

木匣是阿全通過唐掌櫃的門路專程定制的,比玻璃匣子晚了許久才做好,留下了一個做為較琉璃匣低一檔次的禮盒展示,另外兩個全被司梨這次拿了出來。匣上繪著的是春花秋月四季之景,在孟陶陶先前畫作上做了微小改動,看起來便像是一匣雕滿了河山四時,綿延輪回,皆是佳節。

鏤雕木匣開蓋後釋放出的香氣也頗為驚人,“像肉又像是糖,還有點芋頭味道,這是什麽?”不等司梨回答,簡晴雅又提前憂心起來,“先前不是有琉璃匣,怎的用了這個?木匣哪有琉璃亮眼?”

貴女們想著的都是爭奇鬥艷,出奇制勝,訂購了琉璃禮盒皆讓司梨悄悄送去了府上,然而賣了這麽久,不說十個也有八九個會出現在宴會上,琉璃匣一個是寶,兩個甚至多個便不稀罕了。

花會上各家貴女不知有多少個是拿了往來居的吃食或是吃食匣子,做為掌櫃的,司梨自然是有特權在手,從未出售過的新品一出,自然不可能被人比下去。更何況,司梨一清二楚,大家議論的中心便是往來居,她就算拿個紙筒過去,沒準也能成新一輪風潮呢。

“自往來居買到了琉璃匣的客人我都讓人記下了,大多都是此次花宴的座上賓,姐姐覺得她們會忍得住不拿出來炫耀嗎?”

司梨輕聲解釋完,簡晴雅便心領神會,捂嘴輕笑道,“你倒是算得準,是不是專門定在花宴前扔出這個餌,好讓旁人皆為你陪襯?”

這倒是真沒有。司梨無辜回望她,“我就做個生意,碰上花會的東風借著賣吃食罷了,我又不指望越王妃青眼,何必與他們爭鋒?”

簡晴雅早已看破她的口是心非,一語道破,“若是不放在心上,你大可不去,偏偏要耗時耗力做這個木匣,又做了新的糕點帶去,你當我不曾聽聞越王世子的事麽?”

司梨眼神飄忽一瞬,“朋友罷了。”

“呵。”

簡晴雅還要再說,一直緩緩向前的馬車忽然停了下來,她笑容一收,“何事?”

車夫在外面犯了愁,“小姐,司府的馬車在對面,不肯讓路。”

司梨略挑起了些車簾向外看,馬車正在一條胡同裏,地方原主沒見過,她更不會認得。胡同其實不窄,兩輛小些的馬車擠一擠也能並列通過,他們的馬車已經靠了邊,偏偏對面的車仍停在路中,半步不讓。

司府的車啊,那來找事的幾率是九成九,司梨按按眉心,“姐姐,我們退後換條路走吧,誤了時辰就不好了。”

正摩拳擦掌要讓車夫駕車撞過去給他們一個顏色瞧瞧的簡晴雅一頓,蔫了下去,“你說得對,還是先做正事。”

專程來小巷堵簡家馬車的何嬤嬤坐在馬車上,已經在得意地幻想稍後對面下車來好言商談或是那位不馴的大小姐忍氣吞聲模樣,大小姐帶去參加花宴的吃食似乎已然成了她帶去給小姐的最好禮物。正想著,她忽然聽到一陣車輪聲,守在車外的車夫驚慌的聲音傳了進來,“嬤嬤。他們、他們退走了,這可怎麽辦?!”

什麽應對方式何嬤嬤都想過,偏偏沒想過簡家和大小姐會連一句話都不說,直接離開。兩車爭路,京中的人都曉得退的一方是要折臉面的,怎麽簡家半點面子都不要?

她的疑惑註定無人會為她解答,換了條路走後,司梨來到越王府門前的時間便算不上早了,還好不是太遲。阿珠先下了馬車,司梨提著裙擺緩步走下,換了華服後她也有種輕微的不適應感,也難怪蕭尚書提前讓蕭綺開始適應。

司梨心裏回憶著孟陶陶和蕭綺分別分享過的禮儀舉止精髓,完全沒註意四周一瞬間的安靜。

少女雙髻挽起,摻了銀線的發帶釘著細碎玉珠,襯得人飄逸又靈動。耳上墜著兩朵青色小花,仔細一看才發現那是米粒大小的青玉攢就的珠花,隨著走動盈盈晃動,仿佛在冬日裏帶來了一縷春風。

符合年齡的活潑俏麗中帶著低調的奢華,百花錦織就的杏色裙衫正是今年時興款式,外罩一重兔絨披風,絨毛堆在頰邊,襯得雙頰瑩潤透亮,是旁人抹了粉也畫不出的好氣色。明艷的容貌讓她甫一出現就奪走了眾人心神,有詩雲美人如玉劍如虹,可放在她身上卻是美人如劍亦似虹。

這驚鴻一眼帶來的震撼感,讓這如虹的美人不入文人墨客口中的京城美人評點,卻在後來時隔多年也為人所口口相傳。

也剛從馬車上下來的司棠看著衣著首飾無一不是上佳的司梨,嫉妒得眼眶都泛了紅,她扯了扯好不容易翻出來的壓箱底的一匹百花錦裁就的裙子,放久了的杏色有些暗沈,就好像她在司梨面前完全黯然失色。

杏眼含笑四處一望,被司梨容色所懾的眾人就都醒過了神來。再一看少女下的馬車,便有微妙的眼光在簡家馬車和相鄰的司府馬車之間來回逡巡,分明是同一家的人,卻分了兩家的路子來,莫非這位聲名鵲起的司大小姐,實則受了家中繼母的排揎?

司梨下車才註意到對面恨恨眼神,帶著司府徽記的馬車與先前那輛不同,朱漆描邊顯示出車中人司首輔府上身份,倒是氣派得很。

司棠只瞪了兩眼就被司夫人拽到了身後去,沒有再像前幾次一般上前鬧事,司梨目光在司夫人臉上一頓,唇邊帶笑,敷衍地行了禮,“母親,妹妹。今日倒是趕巧,我們正好能一同進去,路上我還碰上了家中的車,莫不是落下了什麽,在遣人匆匆送來?連路都不肯讓半分,母親顧著花宴的事,如今府上下仆們倒是不聽話了。”

不就是惡心人嗎?她也會,就是這聲母親也不知司夫人聽了折不折壽。

司棠被強行壓住了出頭的沖動,跟著司家母女來的丫鬟們被司梨先聲奪人嗆得半晌不敢為主子出頭。嗆回去便是坐實了不聽話,不嗆回去又好像弱了聲勢。

站在人堆裏的青蓮借著遮擋飛快擡頭看了一眼對面,她過去的主人光彩照人、意氣風發,而她卻已經不再是借著大小姐名頭有好吃好喝的大丫鬟,變成了以前她看不上的二等丫鬟。

自上次被簡家抓走又放回去後,她便失了司棠的信任,罰沒了一月月錢,眼睜睜瞧著過去的小丫頭踩在了自己頭上。

青蓮說不出心裏是後悔多些,還是憤恨多些。她自然聽得出司梨裝作姐妹情深實則話裏含著的嘲諷,見司棠被司梨嗆得攥緊了帕子,她一時心中快意。可再看對面被眾人矚目的司梨,明明是過去在她的手段下忍氣吞聲的小姑娘,卻像是換了個人,她忍不住去想,若是當時不曾找門路留在府中,而是跟著司梨離開,會不會如今跟在司梨身後得意的人便會是她了?

一個人堆裏小丫頭的想七想八司梨是沒工夫註意的,見司夫人和司棠不動,她上前一步親熱地要挽司棠,“讓姐姐看看你準備了什麽點心?我的廚藝向來不及你,全靠勤勉罷了,這次妹妹準備的吃食定然是能驚艷四座的。”

司棠躲過她的手,踉蹌一下才站穩。司梨說的不及和勤勉的話,全是先前她曾對司梨說過的,如今大庭廣眾之下,被這樣提及,若是稍後拿出的點心不如司梨,那她就要丟臉。

“莫要說笑了,時候不早,不如先進門你們姐妹找個地方再好好聊聊?”司夫人忍下了氣,推著司棠走向司梨,司棠控制著表情不要被母親掐得太過扭曲,總算是擠出了一個笑,“是、是啊,姐姐。”

最後兩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知道的聽得明白她說的是姐姐,不知道的還當她在叫仇人呢。

不過司梨不在乎。

司棠和季氏既然如此能屈能伸,她能找的樂子還多著呢。反正在越王府上總要給主家面子不鬧出事,司棠定是帶著目的來的,比不了她心中無所掛礙,又有過去經營的名聲拖累,不像她完全對京中社交圈來說是個陌生人,放不開手腳就得繼續憋著。

欣賞了一瞬司棠離近時借著她擋住周圍目光而露出來的咬牙切齒神色,司梨驟然撤開,回頭對還在馬車上的簡晴雅輕笑告別,簡晴雅躲在車簾後面肩膀抖動,顯然看著司家母女的表情已經憋笑許久。

再回頭時司棠已經恢覆了溫柔嬌弱的貴女模樣,怯怯牽住她的衣袖,“姐姐,我們走吧?”

司梨扯回自己的衣袖,挑眉笑道,“妹妹何必搶了丫鬟的活計?我自己能走,倒是你與母親要快些進來,免得誤了時辰。”

她邁步先行,因著身上氣勢帶來了濃重的理所當然感,不顯得不識禮數,反倒讓身後的司棠與司夫人像是有意拖延。一時越王府門前上下馬車的賓客都投來了異樣眼神,竊竊語聲不斷,司棠被這樣註視著,只覺得渾身難受。

兜兜轉轉,機關算盡,她似乎還是成了司梨的陪襯。司棠擡頭看向司梨的背影,心底的不甘幾乎要噴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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