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92章遺憾

關燈
第92章 遺憾

繼母的信保持了之前那封的風格, 依舊充滿了虛偽的修飾,裏面的幹貨多了許多,卻都是司梨並不樂意看的。

什麽“念女切切”, 什麽“親長為子女慮深遠”,什麽“夜夜無眠盼歸”……

語氣比上一封信溫柔親熱了不止一點, 上次在莊子上時繼母來信是通知, 如今卻句句期待著能得到司梨的回應。

為司父和她的行為描補一番後,末了, 繼母好似不經意般提及,司梨“素有巧思”,她與司棠又有十餘年情誼,司棠如今被司父拘在家裏管教已經明了了好壞, 想讓司棠來賠個不是, 並且來給她幫忙。若是不願讓司棠幫忙,那取些往來居吃食給家裏人一解思念之苦也是好的。

字裏行間, 總透著一股暗示若是司梨不同意就是不孝不悌, 有意要害司棠的味道。

司梨心裏一清二楚,信中說得懇切,實則瞄上了往來居技術。而論今日往來居新作, 只有新推出作為老客戶配餐贈送款的糯米糍大福。關記制作的糯米糍數量不多, 配餐贈送不過幾天,名聲還只是在前些天受了簡司二家堵門騷擾的老客戶圈子裏口口相傳,這位司夫人卻消息靈通得很。

不過是因為越王府的賞花會將至,貴女們爭奇鬥艷,樣樣都想搶個頭名, 一心想高嫁的司棠坐不住了罷了。

當真可笑,她連賞花會帖子都沒有, 司夫人卻覺得她要害司棠?

這封信司梨是不打算回覆的,誰讓司夫人是派人直接從外面丟進門的,給了司梨很好的裝無知機會,連司父催人回家的信司梨都能當做沒看見,更別說是她的了。

說起來,司大人倒也是個妙人,多年來撲在朝堂上,古板之名人盡皆知,旁的事上做得怎麽樣暫且不論,兩袖清風倒是真的。要不然,司棠也不會低頭管她瞧不上的商戶叫舅舅。

如今簡秉德和司家撕破了臉,司棠沒了零花來源,光靠司夫人支撐府中開銷怕是得緊縮度日,衣裳首飾上做不了出奇,就只能想想糕點方面,也難怪會來打感情牌想讓她幫忙。

想想那位悔不當初的二舅舅,司梨輕笑一聲。是了,剛好寫封信送去,提醒提醒他該把當初他送到簡家卻一點也沒用到原主身上的東西討要回來了。名頭麽,就用她如今住在簡家,心愛之物不忍舍棄好了。

司梨修書一封,和關記送來的新一批糯米糍一起裝進食盒交給王庭,囑咐他送去簡家。王庭看了她一眼,沒忍住道,“你那枝綠梅看看就行了,世子都走了好久了,還跟失了魂似的。要看花,過些天去越王府看不好嗎?”

院中日頭已然偏斜,司梨這才覺出時間的流逝,面上微紅,趕了王庭出門。自教會了阿香做那幾道空星和一星菜,司梨的時間就寬裕許多,每天只需要做幾種醬料和限量銷售的中高端菜色,眼下後廚已經忙碌起來,喧鬧聲卻沒有驚動她。

月餘前想過的躺著數錢的美好生活近在眼前,伸了個懶腰,深感有了幫手後自己有些懶散了。

“阿生?”司梨進了小院正好看到阿生迎面而來,“在忙什麽?先放一放,之前往來居開張那會兒阿福幫忙找南城的孩子們做的宣傳你還記不記得?”

阿生停下腳步,撓了撓頭,“我們那會兒還賺了十幾文錢呢。”

“你跟我學,把這段小調找人散出去,尤其註意各府府上仆役們常去的幾個茶攤和炒貨鋪子,務必讓人聽到。”有了第一次的成功,司梨如今對順口溜的威力十分信服,雖然如今孟陶陶不在她編不出有文采的順口溜,但有現代文化熏陶,洗腦神曲還是能胡扯出幾段的。而讓小廝仆役們學會,相比主家過於龐大的基數決定了這樣的小調會迅速傳播開來,何愁別人不知道。

“今年過節不收禮呀,收禮只收往來居~往來居!”阿生跟著司梨教的小調覆述一遍,平平無奇甚至有些質樸拙劣的曲調唱詞偏偏格外令人記憶深刻,才念了兩遍,他就不自覺學著司梨的音調唱了出來。

司梨,“……”好了,確定了,洗腦gg發揮一流,她腦子裏也開始循環播放了。

趁熱打鐵催了阿生出門,司梨又寫了幾稿關於糯米糍禮盒、畫上花紋的糯米糍的構想,整合在信裏讓人送去給關知玉,gg有了,物資儲備自然要跟上,免得明天借著gg開始在往來居賣大福時沒有東西可賣。

她那好繼母估計是打著這種吃食新奇尚未廣為人知,正好拿來給司棠作弊的主意,司梨既然知道了,就要讓此事徹底不可行。

唐掌櫃自從受了傷,整個人精氣神十分低落,過去嚴防死守的和城中木匠以及其他供貨方的溝通渠道也交到了司梨手上。

用他的話說,“我自個兒都歸了掌櫃的管,這些又算得了什麽”。他給的大方,司梨卻不能占他便宜,幹脆將這些折算進了如今一半已經並進往來居的糖水鋪子股份裏。如今靠著自己補全的奶茶方子,唐掌櫃不幹活也能拿到奶茶的一成利,倒是讓他每天樂呵呵地全心全意養病,萬事不管光知道去管好新來的育嬰堂孩子們了。

阿全便是和唐掌櫃走得近的人之一,司梨看在眼裏也沒有阻止,將大部分有關糖水鋪子的事情交給他去跑腿,這次糯米糍大福的木制禮盒訂做也是一樣。

“掌櫃的放心!”阿全被司梨叫來,東奔西跑忙得一頭是汗,沒有半點怨言,眼中反而滿滿都是鬥志。

司梨曾在小雀眼中見到過的單純而耿直的熱情在阿全和育嬰堂這些孩子們身上重現,她翹了翹唇角,含笑點頭,“嗯,早去早回。”

---

和第二日放在簡家送的琉璃盞中展出的糯米糍大福的高調亮相不同,羊蠍子火鍋的菜牌悄然無聲地掛在了往來居的墻面上,和拔絲地瓜與冰粉一樣,它的末端標明了一天的售賣數量。

三鍋,配酒。

這數量是司梨深思熟慮後定下的,羊蠍子火鍋顯然和先前的加成不同,效果明顯得多,那麽防止食客食用後出現意外就成了重中之重,再多些數量,怕是往來居全部夥計都上去也攔不住食客。

剛出現時,羊蠍子火鍋的菜牌完全被人忽視了,有糯米糍大福珠玉在前,琉璃盞中白玉丸的樣子實在討喜得很,讓進了店裏的食客眼睛都牢牢系在了上面。

漂洋過海百金難求的琉璃盞美輪美奐,帶得它盛著的吃食身價仿佛都高貴起來。

南城孩子們得了阿生的教學,一波來自現代的風潮尚在形成之中,剛踏進店門的食客大多尚未聽過司梨新編的唱詞,純粹為糯米糍大福經過映襯的美麗吸引。

也有人已經聽到了孩子們的小調,對迎賓的王庭笑道,“難怪說收禮只收往來居,有這份點心在,若是你們每份都送琉璃盞,那今年家家戶戶的節禮非選你家不可。”

他說話時沒意識到自己帶上了gg小調的音調,昨日阿生去辦的事情,王庭只知道大概語句,調子卻不曉得。此時聽著這怪腔怪調的聲音,暗自頭疼,面上還帶著笑,“這外海運回來的琉璃盞自是不能送的,不過咱們大寧自家產的琉璃盞倒可以考慮兩分,還得我問過掌櫃的再說。今日糯米糍大福為往來居與關記餑餑鋪一同制作,為答謝各位連日來的青眼有加,每人將隨餐贈送一只品嘗。”

司梨正好送簡家回信的管事嬤嬤出門,聽到王庭說起贈送琉璃盞,腳下一頓,“秋嬤嬤稍候,我與你一同去。忽然想起件事,要當面與舅舅商談。”

秋嬤嬤是個頭發花白的婦人,面容慈善,令人望之生出親近之感,聞言道,“老奴讓人將馬車趕到後門,小姐自後門上車可好?”

她的禮節和態度都全然挑不出錯處,不過分親熱令人不適,也不讓人感到疏離,只一雙眼睛含笑,比先前明亮了幾分。若不是司梨知道方才說了什麽,還要以為自己做了天大的好事。

司梨抿了抿唇。簡家先前覺察到她相處時的不適應後,就順應她心意保持了距離,連起初邀請她住進簡家的話都不說了。但只看來傳信的這位嬤嬤身份,作為簡夫人的奶娘次次前來,簡家表明的態度分明是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口裏怕化了。

可她不是原主,借簡家回擊司府的事她能做,接受這份原主不曾享受過的親情,或是對旁人的好意無動於衷,著實太難。

不能在情感上做出回應,司梨只能選擇以另一個方式回報簡家人的好了。

半個時辰後,簡家。

簡秉德手掌握拳,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面上難掩心疼和失落,“阿梨你何必如此見外?琉璃匣的本錢和你所盛吃食售賣之利十中取一予我,你有什麽好賺?在你心裏,舅舅就是這樣的人嗎?”

他被司家蒙騙這麽久,好不容易和外甥女重逢,可或許是太久不在身邊陪伴,他錯過了太多時光,以至於阿梨不與他親近,甚至相處格外僵硬。他本以為可以慢慢來,只要一直對司梨好,就能挽回過去的錯誤。今日聽說司梨上門時他幾乎欣喜若狂,以為外甥女想通了,誰知會聽到司梨說出一番字字逐利的話來。

可轉念一想,這樣分毫不占便宜的話雖是傷人,但能與親人將帳算得如此分明,這孩子在他們不在身邊時,究竟是吃了多少虧呢?

簡秉德雙目發紅,久久說不出話來。

沒錯,司梨被王庭的話啟發想到的正是用玻璃匣做禮盒裝糯米糍的辦法。紙盒過於廉價,木盒失之普通,玻璃匣卻正好能彰顯禮物的身價。她帶著好意上門,為了回報簡家人這些天來的予取予求,也在商事上給出了最優厚的回報,卻看到簡秉德滿臉受傷。

簡秉德喉中哽咽,氣息粗重,想要發怒又壓了下來。專門為司梨上門趕回來的簡夫人在旁邊聽了半天,終於開了口,“阿梨,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吧。家裏是你最後的後盾,不必覺得有所虧欠。你願意來找我們,我們就很高興了。”

“我……”司梨張了張口,終究歸於沈默。她其實清楚,情分是不能用金錢回報的。

但她無法告訴這個脾氣暴躁、興趣十分直男、表達愛的方式就是給人買買買的原主的舅舅,他想要疼愛的外甥女已經不在了。也做不到欺騙這個爽朗又明理、活脫脫一個女強人的舅母,讓自己心安理得享受這份親情。

這是一場已然註定的遺憾。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