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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先找個男同學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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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先找個男同學跳”)

學校正式上課後,同學們的心一下子收住了,都把精力撲到了學習中。

林望舒開始的時候上課都有些戰戰兢兢的,她覺得自己是走了捷徑進的北大,怕跟不上。

但是等正式上課了,發現問題並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麽艱難。

現在北大校園的形勢其實很微妙,就教師力量來說,分為好幾種,解放前出國留學和解放後新中國自己培養出來的那一批,德高望重對後輩寄予厚望,還有一種是這些年的中年教師梯隊,北大十年沒評職稱了,教了不知道多少年書論文也寫了不少,結果還是講師,當然還有這十年畢業留校的工農兵大學生。

後兩種也就罷了,前一種在經歷了工農兵大學生後,對他們1977年的新生力量,抱著一種呵護幼苗的心態,努力庇護提拔,小心翼翼的,恨不得傾囊相授。

這讓林望舒想起來隔輩親,大概就是那些老教授的狀態了。

而這次入學的一批,雖然已經是最優秀的,但是來源實在是太多樣,知青有,紡織工人有,煤礦工人有,大家有的沒上過高中,即使上過高中,也都遠離書本好幾年了,都是靠著臨陣磨槍才進來的。

這種情況下,基礎要說多好,真沒有。

老師們顯然也是知道學生的情況,不過欣喜的是,學生悟性普遍高,至少努力講講,學生能聽懂。

於是大家敞開來講,滔滔不絕地講,憋了十年沒好好講課了,恨不得把自己的東西一股腦教給學生。

但凡哪個學生露出一個迷惘的眼神,老教授揪住你,非要給你講明白。

在這種情況下,林望舒倒是覺得,學習也不算太難,反正老師們太熱心了,有什麽問題就問,自己再勤奮一些,仿佛跟上課程並不是什麽困難事。

當學習進入正軌,所有的學生略松了一口氣,這個時候,也就有精力去關註一些別的了。

也許是林望舒平時的衣著還算講究,哪怕努力簡單樸素,依然和大部分學生風格不太一樣,也可能是那天公婆的出現實在是太惹眼,當然也可能是別的原因,反正林望舒愛人家“背景很大”的消息就傳出去了。

班級裏也有人傳聞,說她開始被指派為代班長都是因為她的背景,她後來建校勞動幾次沒來是走了後門關系,甚至有人說,她的作文之所以能被人民日報選中,也是因為她的背景。

一時之間,各種猜測都有,不過好在總體來說大家素質不錯,並沒有人當面說什麽,她依舊故我,照樣上課自習學習就是了。

只是和同宿舍裏的人,她到底是大致講了講自己的情況:“我就是因為我愛人家的家庭背景,所以才放棄競選班長的。”

大家恍然,不免感慨:“當時看到你愛人,就覺得不一般,怪不得呢!”

到底是一起吃飯睡覺也一起鉆圖書館的,彼此誰什麽樣都能看得清,所以同宿舍的人倒是沒說什麽。

只有陳六芽還對此很感興趣,說是大家現在要進學生會,她已經進了,她想拉林望舒一起進:“依你的條件,肯定沒問題,你有助力,只要你好好做,將來大有前途。”

陳六芽的想法倒是很開闊,她覺得大家不一定非要競爭學生會主席那個位置,她希望大家一起努力,把路子做得更好,將來還能互相幫襯,一起往上爬。

林望舒當即拒絕,表示自己怕是不行,而且也無心此事。

陳六芽反倒失望:“可惜了,你這樣的條件,就該進學生會,以後早晚能謀一條好路子!”

旁邊冒箐箐卻道:“望舒婆家那背景,她以後機會更多吧,倒是未必非要在學校爭這個。”

林望舒聽著,笑嘆,開始給她們潑冷水:“看著鬧鬧哄哄的,其實最後也不過是一場空,做到學生會主席又靠著這個上去的,又能有幾個呢?這通道太狹窄了,留給我們的機會也很少。北大才子如雲,英雄輩出,更何況,我們是物理系,比起那些文科院系,到底是先天不如。”

文科院校中,法律系,新聞系,還有經濟系,那才是位置特殊的,是更有機會的,特別是法律系,錄取的時候都是根正苗紅,分高學優,人家法律系的教材上都是印著“絕密”兩個字,是別人不可能隨便碰觸到的禁地,絕對聚集了又紅又專的各路英才,學偉人思想先進個人一個班就能出好幾個,身上都自帶資歷光環的。

她沒有直說的是,憑著陳六芽西北某農場婦女主任的資歷,其實和人家比起來,還是“不夠看”。

陳六芽疑惑:“望舒,那依你的意思呢?”

她看重林望舒婆家的背景,覺得林望舒可能有些見識,而最近幾天,接觸多了,也逐漸意識到自己到底小地方來的,見識淺薄,不像北京本地的,隨口一說都是風雲際會的大事。

有時候眼界這東西真是局限於環境的。

林望舒也就坦誠相告:“學生會這條路,不是給我們留的,而我們要想做出一些成績,無非兩條路——”

大家聽了,都忍不住問:“哪兩條路?”

林望舒:“一條是走學術,安分研究學問,這幾年,國外華人諾貝爾獎得主李政道先生和楊振寧先生都陸續回國,也很受上面重視,我們踏實做學問,不指望得個諾貝爾獎為國爭光,但凡能稍微研究出一點成績,就不辜負我們到北大走一趟了。”

大家夥聽著,其實對諾貝爾還是很感興趣的:“我們好好學物理,得諾貝爾的可能性也挺大的!”

林望舒嘆了聲:“話是這麽說……”

不過,哪那麽容易呢,都是青春學子夢罷了。

旁邊冒箐箐好奇地問:“另一條呢?”

林望舒:“另一條當然是科技轉化為生產力,我聽說現在國家已經開始討論要經濟改革了,改革後,我們這種知識青年的另一條路子就是走經濟路子。”

大家有些明白了,恍然道:“那就是掙錢吧?”

林望舒:“對,不過這條路,對我們是走不通的。”

林望舒笑了:“基礎物理學,就踏實做研究吧,還能怎麽著?”

至少國內十年八年內是沒指望了,別的不說,就她知道席銘教授的光學,有一句話叫做“沾光必死”,學了這個,這輩子受窮吧。

所有的人面面相覷一番,最後還是道:“那我們就踏實做研究唄!”

林望舒:“這就是了!大家可以看看,那些文科的,比如新聞專業的,一個個把自己搞得好像通訊社大記者,那些法律專業的,一個個仿佛自己就是大法官了,還有那些學文學的,走出來臉朝天,一臉遺世獨立的氣質,而我們呢——”

她無奈地道:“我們當然是學函數學公式,一頭埋進紙堆裏做研究了!人家到處散步去,群情激昂指點江山,以拯救天下蒼生為己任,我們不能跟著,我們跟著那就傻了。”

在場的眾人,除了陳六芽,其它都紛紛表示讚同。

大家也是稀裏糊塗報考的這個專業,不懂這些,不過好在腦子聰明,林望舒這一說,都明白了,都覺得確實應該踏實學習,少搞那些沒用的。

林望舒看了一眼陳六芽,她知道自己勸不動陳六芽,也就不說了。

畢竟,這是一個時代,這是一種思潮,這是歷史無法違背的規律。

北海的房子買了後,略收拾過,暫時也不想去住,就租出去了,因為夠大,一個月大概有七八十的租金,這也算是一項不小的收入了。

這樣她和陸殿卿雖然沒了那一萬多的存折,但是除了兩個人的工資,還有家裏的補貼和一份房租收入,錢財上自然很充裕。

林望舒對於自己的日子感到非常滿意,覺得自己真是什麽都不缺了。

這天,林望舒回家拿了點東西,之後又趕過去系裏請教老師一位問題,誰知道恰好遇上了葉均秋。

他穿了幹凈的學生藍,看著一下子脫了學生氣,清爽幹凈,這讓林望舒想起陸殿卿,那天陸殿卿在家也這樣穿過。

不過葉均秋依然一臉懶懶散散的樣子。

他看到林望舒後,笑著到打了個招呼:“小林老師,我竟然也被錄取了,還和你同一個專業!”

林望舒:“葉均秋,你是被補錄了是嗎?”

葉均秋顯然也是高興:“對,據說是第二批。”

林望舒笑了:“太好了,你竟然到我們系了!恭喜你,以後我們就是同學了,我現在是我們班的體育委員,以後有什麽體育問題,你可以找我。”

葉均秋聳眉,好奇地打量著林望舒:“你?體育問題?”

林望舒:“怎麽,不可以嗎?”

葉均秋也就笑了:“當然可以,小林老師當體育委員綽綽有餘。”

他看上去一下子開朗了。

林望舒:“我們系老師就在裏面辦公,你進去辦手續吧。”

葉均秋好奇:“我看這邊學校怎麽空蕩蕩的,也沒什麽人?”

林望舒:“當然沒人,課也不上了,都去散步了。”

林望舒:“對,現在流行這個。”

葉均秋默了一會:“好吧……”

林望舒:“補錄了,機會難得,踏實學習吧,別的不要多想。”

葉均秋聽了,看向林望舒。

過了一會,他才道:“謝謝小林老師。”

林望舒:“你現在叫我小林老師,我還怪別扭的,我們是同學了呢。”

葉均秋苦笑了聲,沒說話。

過了一會,他才道:“我爸有歷史問題,所以當時報考大學的時候,我根本沒報任何希望,就是隨便報著玩,小林老師說,我們的前途掌握在自己手裏,其實我是憤世嫉俗,不信這個的。”

葉均秋:“不過事實證明我錯了,小林老師說的是對的,我竟然被補錄了,我想,果然是我錯了。”

林望舒看了葉均秋一眼,她有些替葉均秋難過。

他以為他想錯了,但其實就是那樣。他確實因為這問題被放棄了,只是後來那麽一個僥幸的機會罷了。

不過這些,她也不打算說了。

就讓他這麽以為吧,高高興興的,充滿希望,好好學習,那該多好。

*********

晚上時候,陸殿卿下班回來,林望舒從圖書館直接回去了,他買了一兜蝦耙子,正在清洗。

林望舒便過去幫忙,順便把葉均秋的事和他說了:“反正就是這麽一個事,他還真成我同學了。”

陸殿卿修長的手指捏起來一個蝦耙子,道:“那挺好的。”

林望舒有些不滿意他的態度:“這麽大的事,你怎麽一點反應沒有!”

陸殿卿語氣帶著淡淡的嘲:“我應該跳起來慶祝你的學生被錄取並成為你同學嗎?”

林望舒用無法言喻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早知道不和你說了,以後什麽都不和你說!”

陸殿卿捏著蝦耙子,淡聲問:“不過你不告訴他這件事是你找的老師?”

林望舒嘆:“他這個人挺驕傲的,太驕傲了,還有點小清高,所以不說了,那兩位老師也說了不會提這個,就這樣吧。”

陸殿卿略一沈吟:“如果他以後知道了呢?”

林望舒:“知道就知道,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陸殿卿看了一眼林望舒,沒說話。

林望舒:“好了好了,這個問題不用講了,我來煮蝦耙子!”

當下她已經起身要切姜絲了,陸殿卿將蝦耙子沖洗過後,放在了鍋裏,隨口道:“你們食堂是不是經常有舞會?”

林望舒:“對,你怎麽知道?”

最近學生會請來了兩位舞蹈老師教大家跳舞,不過教的竟然不是交誼舞,而是那種無聊的圓舞曲,大家沒什麽興趣,便開始自發地學習交誼舞,學習迪斯科,沒有場地,就在晚上把大飯廳給占據了。

盡管上面三令五申不許學這種西方的舞蹈,可管他呢,這根本管不住學生的熱情!

在北大,有人埋頭苦讀,但有人就是覺得,世界變了,他們要感受這個世界,他們的內心要表達要宣洩。

陸殿卿:“你會跳嗎?”

林望舒隨口道:“多少會一點,不過我可沒時間去跳舞,也沒那心情!”

她要麽抱著書回家學習了,要麽就在圖書館裏學,再不濟,在宿舍裏學習也挺好的,作為一個有夫之婦,她很有自知之明,不願意招惹這種是非。

陸殿卿淡聲道:“明晚你騰出時間,去跳舞。”

林望舒驚訝:“什麽意思?”

這種交際舞都是男女一起跳的,她才不信他這麽大方呢!

陸殿卿:“當然是我陪你一起。”

林望舒笑了,她就知道他不是那大方的:“你會跳嗎?”

陸殿卿簡潔清淡一個字:“會。”

林望舒一聽,笑望著陸殿卿:“我算是明白你今晚的意思了。”

這時候,蝦耙子都差不多蒸好了,打開鍋蓋,屬於海的鹹鮮味撲鼻而來。

他拿起笊籬,溫聲道:“好了,吃好吃的了,我給你剝。”

然而林望舒卻忍不住想多了,她跟在他身後開始發散思維:“你什麽時候學的交際舞?看不出來啊!你確定你學的是一男一女一起跳的?你的舞伴是誰?舞伴好看嗎?你——”

交際舞,那在中國人看來就是摟摟抱抱嘛!

他竟然在那個年代就跳過了!

林望舒想到這情景,不平衡起來:“原來我在雲南砍樹的時候,你竟然在歡快地跳舞是不是?”

陸殿卿淡掃她一眼:“不要瞎想。”

林望舒卻還是泛酸:“那你得詳細說說,到底怎麽回事,你不說的話,我肯定瞎想!憑什麽不瞎想!”

陸殿卿:“所以我幹嘛要和你說跳舞的事呢……”

林望舒哼哼一聲:“我明天先找個男同學跳,再和你跳,這樣我才能心理平衡!”

陸殿卿眉梢一揚,臉上沒什麽神色:“行,你盡管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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