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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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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林望舒父母都去上班了,林望舒在家沒事,便開始琢磨著給她哥寫申訴書,這一寫才發現,家裏要筆沒筆,要紙沒紙,連哥哥的具體出生年月日都得翻箱倒櫃。

她讓爸爸先在家找戶口登記簿,她自己找出來以前自己上學時的鋼筆,又去買墨水和紙。

反正自己想學習,這些肯定還是要的,可以趁機多買點。

走出沒兩步,就看到了陸殿卿。

破敗的青灰老墻旁是多少年的老槐樹,槐花飄落,一切都被染上了一層淺淡的米黃,他長身玉立,就那麽站在槐花樹下,手裏提著一個規規整整的皮包,肩頭卻是殘留著雪白的槐花瓣。

她看到他,他也看到她。

四目相對,他神情頓了頓,才說:“我答應你要找的書。”

林望舒無比驚訝:“那你幹嘛不進來?”

陸殿卿:“我也是剛走過來,正在想你家是哪個門。”

林望舒“哦”了聲,不再去想了,便接過來看了看,正是高中課本,忙翻了翻,雖然紙頁有些泛黃,但都是齊全的,正是她想要的高中課本。

她再望向陸殿卿,便充滿感激,笑著說:“謝謝你,這個我太需要了。”

陸殿卿眸光落在她的笑上:“不用謝,舉手之勞。”

他看起來沒有要走的意思,林望舒便隨口說:“聽胡奶奶說,你最近要被提拔了?”

陸殿卿淡聲說:“只是常規升職而已。”

林望舒聽他這麽說,想著他說話總是這麽含蓄低調,優秀就優秀,還非得藏著掖著!

不過她還是笑著說:“還是得恭喜你,升職了工資也漲了吧。”

陸殿卿:“會漲一些。”

林望舒對錢比較感興趣,便道:“真是羨慕,別管什麽級別,漲工資就行!”

陸殿卿唇角微微翹起。

林望舒:“你進來坐坐嗎?我從雲南帶回來的茶餅,七子茶,你嘗嘗。”

這句話一般就是謝客了。

其實真要給你喝茶水那早就動手了,光動嘴不說話,那就是請客人擡屁股走人。

陸殿卿神色收斂:“不用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林望舒:“你慢走。”

陸殿卿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又轉身:“昨天你幫我晾衣服,麻煩你了。”

林望舒怔了下,正要解釋,他卻已經邁步離開,走得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林望舒想了想,她回頭得提醒她媽,她帶回來的茶葉,如果還有的話,得送陸殿卿家一些,雖然人家根本瞧不上,但好歹是自己的心意,哪怕他們扔了,反正她這人情到了。

當下她去供銷社買了紙筆,回來就開始寫申訴書,這申訴書按說都是有格式的,開頭寫個人信息,姓名籍貫家庭地址出生年月日,後面寫申訴事項,最後寫上申訴理由。

林望舒知道最難的就是這個申訴理由,不能太渲染感情,得實事求是,還得有理有據,說白了你寫了申訴書,人家一看,覺得像那麽回事,才給你當成一個申訴案件來辦,要不然一看你胡說八道就給打回來了。

好在林望舒上輩子在北大做行政,寫得最多的就是各種文檔報告,她很會這個格式,也知道怎麽寫才能出彩。

最後好歹寫了一個底稿,她想著潤色潤色,再問問爸媽具體信息,當初下鄉的支隊,支隊大隊長叫什麽,總之這些信息最好再詳細些,寫好了就可以交過去中組部了。

寧蘋沒什麽事,先把家裏打掃過了,之後就在旁邊晃來晃去的。

林望舒:“咱家就這麽點兒地,寧蘋你晃得我眼花,你也坐下來看看書。”

寧蘋:“姐,看不下去啊!”

她試了,太難了,一看就頭疼。

林望舒:“要不你去剝花生吧。”

寧蘋:“花生已經剝好了啊。”

林望舒瞧了瞧,想給她找點活,但家裏整整齊齊幹幹凈凈的,沒辦法,一家子都是勤快人兒,就沒給剩下一點活,最後她看到旁邊有一個塑料袋子,袋子上印著赤腳醫生,上面寫著“消毒口罩”,她便道:“要不你把那個拆了,馬上入夏了,咱攢著做蚊帳。”

寧蘋:“好。”

寧蘋果然安靜下來,認真地去拆口罩了,林望舒得了清凈,將申訴書放在一旁,之後開始翻開那些課本來看。

這些課本應該是陸殿卿看過的,上面有些還寫了筆記,這倒是對她幫助很大。

她大致翻了翻,覺得語文問題不大,數理化有些細節需要再摳摳,解題套路她大致明白,但是公式需要記,細節需要了解。

不過總體不難。

這麽翻了一遍,她有信心了,高考,她可以。

未必一定能過去北大,但人在北京,機會還是多,總歸能考個大學上吧。

這麽忙到了中午,寧蘋便準備做飯了,等做到差不多一半,關彧馨回來了。

關彧馨距離家近,在家吃飯,不過林大靖沒回來,他們單位有食堂,食堂的飯菜有補貼,挺便宜,關彧馨就讓他吃單位,這樣還能省點。

關彧馨回來時候,冷著臉,她拎了一袋子朱古力點心碎,直接扔給了林望舒:“吃點,多補補,瞧你瘦的!”

林望舒看她這樣子,覺得不對勁,忙問:“媽,怎麽了?”

關彧馨拎起掃帚:“我找人打架去!”

林望舒一驚,寧蘋也嚇了一跳,這是唱得哪一出?

關彧馨卻已經拎著沖出去了,她跑到了大雜院外胡同裏,直接掐腰大喊:“馬翠雲你給我出來,你在那裏嚼什麽舌根子,我們清清白白大姑娘你給我亂嚼舌根子,今日你出來給我說清楚,不然咱今天就沒完!”

林望舒趕緊跑出去,卻見胡同外已經聚集了好幾個,一個比一個尷尬,呆在那裏。

而那馬翠雲,更是紅著臉:“我說什麽了?我哪兒亂嚼舌根子,咱就是說這個事,我說的哪句假的?”

關彧馨指著她鼻子罵:“你少給姑奶奶賣蔥,剛才不是挺能白話的,我家的事怎麽樣關你屁事,輪得著你在這裏嚼舌頭,你算老幾,你家滿腦門虱子你還管上我家事兒了?回頭姑奶奶給你一板兒磚,叫你知道什麽叫肝兒顫!”

林望舒聽著,大概猜到了,這估摸著就是嚼舌頭說了自己和雷正德的事,被自己媽聽到了,可不就急眼了。

馬翠雲一聽也氣了:“我說望舒媽,您吃槍藥還是怎麽了啦!咱說得那都是真話,那都是真話,你們望舒那婆家不就是雷家嗎,我要好姐妹就住他們家附近,說是已經掃聽著要給兒子相親了,怎麽著,我還能聽假了不成!”

大家聽著這話,臉上就精彩了,都面面相覷。

反正林望舒回來才一天功夫,消息就傳開了,說是人家婆家不要她了,說得有鼻子有眼的,還說人家開著紅旗轎車把兒子接走根本沒搭理她。

現在這麽一扯開,大家暗地裏同情的有,看笑話的有。

關彧馨氣笑了,直接袖子一卷,舉著笤帚砸過去:“你們祖宗往上數三代,八大胡同裏出來的當我不知道,在這裏冒充什麽大柳丁子,這還扯扯我家事了,我呸,你配嗎?我家姑娘怎麽著也是雲南農場知青,那是為國家做貢獻的,你一天到晚吃飽撐的沒正事你還敢叨叨這個?你再給老娘說,行啊,姑奶奶這就去知青辦,回城知青被人家說三道四,我要他們評理去!”

她一邊罵一邊打,嘴皮子特別溜,手底下也沒閑著,馬翠雲趕緊躲,周圍人嚇得鳥獸散,人多,亂糟糟的,胡同裏狹窄沒處躲,馬翠雲結結實實挨了幾下子,疼得捂著胳膊,周圍人也都嚇到了。

誰都知道關彧馨脾氣大,沒想到這麽大,可不好惹。

周圍人想拉架,又不敢,只能虛著,一邊說別打了消消氣,一邊往後躲,馬翠雲哭得稀裏嘩啦,大聲嚎著:“殺人了殺人了,這是要我命啊!”

林望舒見此,躲在門裏頭也不出去了,反正她媽沒吃虧,吃虧的是別人,她出去勸架不甘心,幫著打也不合適,就躲著唄。

寧蘋眼睛瞪得老大,小聲說:“阿姨真厲害!”

這時候馬翠雲婆婆來了,那是一個小腳老太太,走起路來一顛一顛的,她氣得直拍身上:“這是怎麽了,這是怎麽了,我說望舒媽,你消消氣,這是鬧什麽呢!”

她知道關彧馨的厲害,不太敢惹。

關彧馨一手掐著腰,一手拎著笤帚指著馬翠雲:“你問問你兒媳婦,她說什麽了,清清白白大姑娘被她嚼舌根子!”

馬翠雲婆婆一聽:“哎呦餵,我說多大事,姑娘家談了對象成不成的再說,這都什麽時候了,婦女解放了,我纏著小腳我都知道婦女解放,誰還拿這個說事!”

其它人紛紛附和:“對,那是封建餘孽!應該打倒!”

頓時一群人都用鄙視的眼神看著馬翠雲,數數落落的:“人家這還沒嫁呢,就是談了對象,談過怎麽了,談過也能散!”

“就算嫁了也能離婚改嫁,這年頭也不是沒見過離婚的!”

馬翠雲委屈地咧著嘴哭:“她打我,她這是想打死我,我活這麽大,沒挨過這種打!”

關彧馨冷笑:“別給我揣著明白裝糊塗,打你算輕的,你不活該挨打嗎?我哪天對著你吐一口唾沫星子再跑你家竈臺拉屎,看你急不急眼!”

馬翠雲婆婆:“消消氣,消消氣,她這不是不懂事嘛!”

周圍人也都勸,勸了半天,關彧馨這才勉強氣消了;“我家姑娘,愛和誰結婚和誰結婚,處了對象散就散,誰再給我嚼舌根,我這笤帚可是戳這兒了!”

大家看得瑟瑟發抖,心想可算是鬧明白了,她家老二林聽軒那麽能打的一個主兒,這都哪兒來的,根子在媽這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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