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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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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黃的龍袍上綻開大朵血跡,虛弱的美人面色蒼白如紙,一寸寸地滑落在地。象征著帝王的發冠已被摘下,原本梳理得整齊的發絲也淩亂不堪地掛在雕花的欄桿上。

她雪白的頸間光潔平滑,掌心的金屬掉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細響。

“你……”

玄司北宛若被施了定身術,看見地上的變聲鎖,怔楞片刻,眼底湧現驚濤駭浪。

燕國的皇帝竟然是女子——

這話若是說給任何一個人聽,都不會有人相信。

但,如若她是女子,那她和宋悅的關系……他的猜測方向是不是完全錯了?

她又是什麽時候知道他的身份的?為什麽她還知道他是玄虛閣主?不,不可能,她不可能是姬無朝!

“真正的姬無朝在哪裏?已經逃脫了麽?他那麽怕死……你是他的替死鬼?”玄司北眸色幽暗不定,顫抖著指尖去觸她耳根,想在她耳後找到一絲人|皮面具的褶皺。

皮膚完美的彈性,沒有一絲面具該有的觸感,況且,就連一絲細紋都沒摸到,這張臉,宛若天生。

宋悅微微睜著雙眸,卻無力說出任何話,好像只要一開口,聲帶就能牽扯到下腹疼痛的神經,只不斷重覆著口型:“答應我。”

“你不是姬無朝,你究竟是誰?!”

他收回顫抖的手指,察覺到指腹似乎粘了一層宛若白霜般細膩的東西,一聞,臉色微變。

“我就是……這大燕的皇帝。”宋悅努力掙動手指,額頭上布了一層細汗,面上卻十分鄭重,沒有玩笑之色,最後幾個字,終於不再是無聲的口型,但依舊嘶啞難聽。

被刺穿小腹的人不會立刻死,有些人是疼痛而死,而有的人需要等到失血過多才會死……這種死法,也是她事先設計好的。她必須親眼看見一切按照她的計劃中走,才能放心離去。

嘖……本來還準備躺在地上裝死等任務完成,沒想到玄司北卻遲遲不答應。

“你還在……遲疑什麽?怕我還能僥幸活著,阻礙你的……計劃?”她運足全身力氣站起,幾乎整個身體都靠著欄桿借力,“放心,這次……不是騙你了。”

腦中沒有任務完成的提示,和她估計的一樣,還差了些功德值。

要制造一個強烈的視覺沖擊,讓在場的百姓們銘記這日……那正好,就從這裏跳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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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扶著欄桿往城樓下跳,不知怎麽地,玄司北猛然扯住了她的衣領,將她從半空中抱了回來:“姬無朝!”

看到她如此義無反顧地支撐著身體往下跳,他算是相信了,世上除了姬無朝,不會有人這麽傻,也除了姬無朝,不會有人為了身後的跟隨者的安危而交付性命。

這一刻,是自心底的敬佩與自愧。

但,就像滿身陰郁黑暗的人遇到了前所未見的一束溫暖白光,伸手想抓住時,手中緊握著的卻是空氣——懷中長發披散的女人神色漠然,雖然睜著漂亮的雙眸,卻好像看不見他的存在,她握上了小腹的匕首,輕輕抽出:“你還不放心的話,可以親自來……我保證,這次不是騙你的。”

她的氣息分明已經在緩慢流失,卻像個沒事人一樣,冷靜得有些可怕。

但他感受到懷中的身體一僵,可以真切的感覺到,她並非像表面上那樣淡漠,而是在忍受著難以想象的痛苦。看她滿懷鮮血地將匕首送入自己手中,玄司北下意識地握緊她的手腕。

宋悅感覺到手腕受到了阻力,眉頭輕輕蹙起:“保護……他們。”

“我答應你。”他的面上帶著一絲不確定,卻在答應時,有些肅穆而肯定。

就算姬無朝沒用傳國玉璽要挾,他也會這麽做。

今天,他終於明白他和姬無朝之間不可逾越的差距。

人終究是利己性的,是自私的,而她卻能獻出生命成全他人。換做是他,或是世上任何一個皇帝,都做不到這點。

宋悅笑了。

輕松愉悅的笑容,慢慢展露在那張蒼白的臉上,平添了一份生動。她僵硬的身體終於軟了下來,繃緊的神經也同一時間放松下去,一直支撐著身體不衰敗的意志力突然崩潰,讓氣力在瞬間流失:“謝謝……小北。”

最後兩個字很輕。

玄司北身體一顫,表情宛若凝滯:“你……說什麽?”

宋悅卻放了心,緩緩闔上雙眸,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輕聲道:“傳國玉璽……就放在……”

總是帶著冰冷低氣壓的白衣少年忽地跪了下去,臉上分不清是什麽表情。他緊緊抱住懷中的人兒,不敢置信地捂住她腹部流血處,打斷她費力的話:“你究竟是誰……”

什麽傳國玉璽,他不在意了。

“小北……這個把柄……我只能留到死後。”

她顫抖著雙唇做出口型,也不管他能不能看懂,因為缺血,她的知覺已在緩慢流失,除了殘存的一點聽覺,已經什麽都不知道了。

在她倒下的時候,只聽到腦中的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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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羽……也在嗎?!

……

“宋悅。”

除了她以外,沒人會這麽叫他了。

難怪……他的身份,原來她一早就知道。

“宋悅——!”

怎麽可以是她……

縱然歇斯底裏的吶喊,也沒有回音。已經逝去的人,終究不會出現奇跡。

玄司北如同一尊了無生氣的雕塑,靜靜抱著懷裏的人兒,跪坐在城樓冰冷的地板上。

周身,鮮紅的血跡已在緩慢幹涸而變得深紅,昭示著方才這裏經歷了怎樣的驚心動魄。

他以為她還活著,甚至想過,等他能光明正大帶著人來皇宮的那天,他總能在宮中找到她的藏身之所,卻沒想到事實是如此殘酷。

玄司北雙眸失神。

那次跳崖,她和他說的話,還回響在耳邊。此刻想來,就宛若一個令人心驚膽戰的魔咒。

“是啊,燕國百姓與你何幹——楚國人或許根本不在乎牽連的那些燕國人,無論他們是否無辜,在你們眼中,都該死。”

“既然你執迷不悟,那我就以身向你演示……做你的第一個犧牲品,如何?”

還有在今天,太和殿的金椅上,她安之若素地端坐著,宛若一個真正的帝王,面對他的緊緊相逼,淺笑應對。她輕描淡寫的提了一句,卻被他忽略的那句話:

“殺了我就見不到宋悅了哦。”

當時他不知道,只以為姬無朝在拿宋悅威脅他。

一股冰冷至極的涼意遍布四肢百骸,侵入身體的每一寸,似乎要封閉他的所有感官。迎面吹來的冷風拂過鬢邊的黑發,時間宛若停滯一般。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城樓下的哄然騷亂,他不管不顧。背後的另一處高樓,趙皇見姬無朝自盡而死,心滿意足地擡手撤去了弓箭隊——皇上一死,宮中就像是失去了主心骨,原本堅定死守的人,也沒了死的意義。

再掙紮下去,只是無謂的傷亡而已。

莫清秋似乎還未死心,帶著人盤踞在宮門口,試圖趁亂闖入。司空彥的馬車也依然停在外面,看來是連屍體都想搶走了。她有一群很忠心的臣子,也值得他們追隨。

玄司北感受到懷中的身體在慢慢變冷,一雙鳳眸慢慢變得失神而空洞,嘴裏念著宋悅的名字,輕輕抱著她起身,比任何時候還要溫柔。

她的衣服裏似乎有什麽硬物,硌在他的腰間。他伸手摸下一個暗袋,發現暗袋中除了幾塊可憐兮兮的銅板,只有一只小巧的白瓷瓶。打開瓶塞,便能聞到一股極淡的藥香。

他再次從空氣中聞到了一絲似有若無的幽香,那是熟悉的,宋悅才有的味道。

易容用的藥水?

是她經常奔走於兩個身份之間,所以需要經常使用,才讓藥水滲入了皮膚,擁有了這股清香吧。

玄司北細致地倒出藥水,把她的臉擦了個幹凈,又將她褶皺的龍袍細細撫平,顫抖的手,重新為她戴上了帝冠。

卸下妝容的她,露出一張美得驚心動魄的面容,雙眸闔起,面目安然平靜。一身龍袍穿在身上竟無比適合,且在他的整理下,除了一朵殘酷而妖冶的血花,她就像是睡著了,依然如同在世的帝王般體面。

“女子的身份對你而言,是不讓我抓住的把柄麽……”

他艱難而緩慢地吐出這句話,雙手捧起她的臉,小心翼翼拖起她的後腦,再將人打橫抱起,轉身走下城樓。

城樓之下,趙魏早已聯合眾人,成包圍之勢,等候多時。

見玄司北遠遠抱著姬無朝走下來,趙皇皺了一下眉,冷嗤一聲:“怎麽不割了他的首級?魏國國君很想要姬無朝的首級拿到宮中珍藏……到底是個沒經驗的小輩,殺個仇人而已,還想把他好好厚葬不成?”

如若是他,說不定早已把姬無朝分屍了。

“魏國國君……?”玄司北垂眸念道,話語中無端地透出一股冷到極致的危險。

“若是下不去手,就讓朕來。”趙皇站在遠處,帶著幾分譏諷,冷冷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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