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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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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彥攥著玄司北衣領的手,指節泛白,淩厲的勁風無端揚起,冰冷的嗓音不覆柔和。他幾乎不敢相信:“我放心你的能力,把她交給你……可這就是你對她的‘照顧’?”

玄司北安靜得如同一尊雕塑,了無生命般垂眸佇立著,任由他放肆,啞口無言。

雖然他一個字都未答,但沈重的反應映入司空彥的眼中,已經代表了一切。

他不是騙他,也不會拿她開玩笑,宋悅她……怕是真的已經……

司空彥身形顫了一顫,五指一握,猛地襲上了玄司北的脖頸,周身被淡淡殺意籠罩:“她身體不差,是誰動的手?”

這一句,刺痛了玄司北的心臟。

想起當日那一幕,他緩緩垂眸,盡管心中自責,面對司空彥時,也依舊掩去了所有情緒:“別說了。”

他遠遠低估了她的決心與勇氣。

一陣冰冷死寂的沈默,司空彥品出了他的話意,冷冷一把將他放開,緊接著便毫不留情地動了手。

兩人就這樣毫無征兆地對了一掌,玄司北月白的衣袂翩飛,帶著一絲淩厲。司空彥的織金綺上仿佛沾染著冰冷殺戾,因真氣的流竄而鼓動著。

兩人各震退半步,玄司北嘴角緊抿,只守不攻,司空彥不依不饒,像是為了洩憤,招招都襲向對方薄弱之處,直到最後玄司北後撤一步,腳後跟抵在一顆古樹的盤根,沒了退路,司空彥立刻鎖喉。

玄司北嘴角輕輕勾了一下,不在意被卡住的咽喉,緩緩擡眸看著他,露出一絲冷笑:“無人知道司空少主的真正實力,今日一見,實乃榮幸。”

說罷,還沒等司空彥反應,便緩緩抽出了腰間的一柄寶劍,劍柄向著司空彥,無聲地遞給了他。

以他們互相了解的程度,不需要說太多,只一個動作,一記眼神,就能明白對方的意思。

司空彥略一遲疑,接過劍時,心下是難言的沈重。最後,他在他左臂上深深劃了一劍,避開了心口的要害。

玄司北不向任何人低頭,如若不是做了追悔莫及的事,如若不是自責而歉疚,絕不會主動將審判的權利交付他人。

點點血滴順著劍刃蜿蜒流淌,滴落在草地上。玄司北身形卻紋絲不動,生受了他的一劍,除了面目更加蒼白,並無多餘的表情。

“不殺我麽?”他輕聲問道,嘴角勾起一抹笑,弧度十分完美,唯獨沒有溫度。

司空彥“當啷”一聲丟了劍,冷冷轉身,沈聲道:“因為,我知道你想死。”

他了解他。

一具宛若行屍走肉的身體,不會計較他這一劍剜得多深。再痛,都抵不上心底空洞處傳來的恐慌。

玄司北在墓碑前重重坐下,撥開草叢,將早就準備好的酒壇子拿了出來。如扇般的長睫微微垂下,透出一絲脆弱的神傷,卻又在一瞬間化為冷淡:“坐。”

“舍得將你最珍貴的那幾壇酒拿出來了?”

“哪兒那麽多廢話,坐。”

司空彥看了一眼無字碑,身形像是被定住,腳步像是被灌了鉛。

“我讓你推掉生意過來,是讓你好好和她說幾句話的。”玄司北低頭去揭封泥,如綢緞般的墨發散亂地從肩背滑下,遮住他安靜雪白的側臉,“陪我喝酒。”

他和她的那些事,他眼睜睜看著她死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天……堆積在心中,只會越發讓人痛苦。這段經歷若是再不說出口,他甚至不知這個世界還有何意義……

唯有讓人一起承擔。

……

燕都最熱鬧的花街,醉花樓內,一片喧囂。

二樓中央,彈琴的姑娘已經換了一個,一張張桌上,不少權貴身邊都有一兩個花枝招展的姑娘作陪。這裏畢竟是青樓,就算是燕都最大最有名、包裝得最雅致的一家,也少不得陪客的習俗。

這兒的規矩就是如此,只要客人需要,不管是茶水、吃食、娛樂,還是姑娘,醉花樓都能提供。說這兒是男人的天堂,也不為過了。

在這裏匯聚的官商,除了有些清高的,腿上大多坐了姑娘。珠簾一放,紗幔半遮,在外人看來,暧昧至極。

宋悅心想,大概這就是二樓的妙處了吧,既能承受這麽多人的相聚,又給人充足的空間——一張小桌就有一層半透明的紗幔相隔,而同一張桌子上安排的,又是相互熟悉、地位相似之人,也不會給人過多壓迫感。司空彥生意能做這麽大,有些道理,大概是無師自通吧。

此時,她已經坐在了慕輕身邊,而這個據說是陳耿手下的年輕小哥,雖然依然是臉紅無措的模樣,但在生意上是當真在行,就算有點緊張,說話的內容也極為講究,不給她鉆一點兒空子。

不過,她也是大風大浪裏過來的,見他不受影響,立馬就轉變了策略,商量似的看了趙夙一眼:“綢緞我們賣,你們用你們未賣出的貨品抵這個差價,雙方省一筆,如何?”

慕輕之所以把那個化名王平的藍衫男人放到這個席位,應該是因為他想買王平的綢緞,可價格沒談攏,起了分歧,遲遲拿不下。她心裏掂量著,王平這邊的開價的確有些高了,要是遇到別的大商收,或許還能順利賣掉,但司空彥這邊也不想吃虧,總想殺價。

不知為何,她話音落下,趙夙眸子裏露出了一絲滿意,盡管很快就消失,但還是被她捕捉到了。

慕輕楞了一下,這個雙贏的提議他讚同,只是覺得那些綢緞都是趙夙的貨物,她一個姑娘,怕是做不了主,於是也征求性地看向趙夙:“夙公子,您意下如何?”

出乎意料地,趙夙竟然點了點頭:“她的意見便是我的意見。”

“那……司空家的貨物種類繁多,不知姑娘想用哪種交換?”慕輕收回驚訝的目光,輕輕低頭,卻無意間瞥見宋悅正盯著自己的臉,臉紅到了耳根子,趕緊拿出寫滿貨物名目的紙,埋首於紙間,假裝詳讀,不敢再擡頭看她一眼。

宋悅:“……”這學鴕鳥呢?她有這麽可怕?

趁著慕輕埋頭的工夫,她給了王平一個眼神,在空中和他進行了無聲的眼神交流。

最後的掃尾工作她沒必要再做了,不論用什麽貨物,只要是等價的都行,這筆交易就算完成了。時間不等人,事兒做完她就得開溜,要是等到司空彥帶著陳耿回來,她八成就走不了了。

“宋悅”這個身份已經被她堂堂正正在玄司北面前註銷了,要是再在他們眼前蹦跶,她白在崖壁上趴那麽久!

一盞茶的平靜之後,王平終於在她祈求的眼神下,點了點頭。宋悅如釋重負,借著去茅廁的理由起了身。

在她撩開珠簾的時候,一身藍衫的趙夙面容正經,理所當然地指著圖紙,漫不經心地道:“司空家上次不是在魏國收了不少糧麽,要麽給我們貼些。”

宋悅聽到糧食,有點兒敏感,卻又暗道自己多心。

現在連續許久都沒下雨了,糧價也越來越高,越來越多的商人嗅到其中商機,開始收糧,這也不是什麽稀罕事兒。

她腳步微微一頓,正打算走,耳朵卻又不由自主放尖了些,聽見他們的交談。慕輕沒給理由,只是一句話回絕,而趙夙卻對糧食不依不饒,甚至將她剛才談好的賣綢緞的價錢收回,說若是糧食的話,可以以物易物,而且綢緞可以多送他們些。

宋悅這才聽出了些許不對勁。

商人現在著眼於即將猛漲的糧價上,是很正常的,但也沒必要虧著自己……他這樣相當於用低價的綢緞換司空家目前的市價糧食。

所以說,王平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剛才之所以堅持要她把價錢提高一些,是為了給對方造成一種心理落差,而他現在談的糧食,才是他今天的目的?

宋悅腳步拖慢了些,越聽越是覺得有問題。王平要的好像不止是一點點糧食,而且也不太介意自己的貨物……奇了怪,這根本不像商人所為。

再聯系慕輕對王平淡淡的恭敬意味,她不由得多想。

或許,等回到宮中,一定要徹查這個人的商隊……慕輕剛才叫他夙公子,應該名字裏有個“夙”字。

宋悅腳步一松,為了不引人懷疑,先折步往院子裏的茅廁方向走,等走出他們的視線,才又找到了醉花樓的後門。

【宿主既然懷疑,為什麽不多調查一下?他要的可是糧食!糧食!一個國家的命脈!】

宋悅:知道慕輕為什麽一直拒絕嗎?

【哈?為啥?】

宋悅:因為那些糧食名義上是他收的,實際上處置權在我。前些天我已經下令,讓飛羽幫忙全部搬到官倉裏去了。

【……噗!難怪宿主這麽放心!】

宋悅:呵,這些刁民,還想玩過朕?再修煉個八百年都不夠!

她嘴角一勾,便大搖大擺地走出後門。

只是,剛踏出一步,看清之後,就縮了回來。

——醉花樓的後門與前門在同一條直線上,所以,在她走出去的時候,正在前門一輛馬車前等候著的老鴇還奇怪地撇頭看了後門一眼。

那是一輛華麗的馬車,再熟悉不過。司空彥穿著一身織金綺,正搖晃著從中走下,見門口的老鴇的動作,也下意識向她這邊望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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