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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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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靈鷲還未回話, 身著淡黃羅裙的趙清從不遠處走來,上前問候慧知師太, 並稟道:“娘娘, 鄭大人過來了。”

董靈鷲跟師太道:“這便是我那個小冤家了。”隨後又看趙清,“清兒,你領他來見我吧。”

趙清應了聲,不多時, 便見到一身素色竹葉紋飾常服的鄭玉衡從院落的圓門邁進來, 他身量高挑挺拔, 神采奕奕, 如松柏修竹, 更有幾分芝蘭玉樹之貌。

慧知師太讚嘆道:“鐘靈毓秀,豐神俊骨。”

董靈鷲笑而不語,並不表態。等到鄭玉衡停在兩人面前, 拱手行禮時,才微笑望著他, 道:“我聽聞你在朝中很有一番作為,聲名已是一日響亮過一日了,怎麽特意撥冗來尋我?”

因有外人在, 鄭玉衡不說是自己想來,而是找了個借口, 道:“陛下遣我來的。”

“坐。”

趙清拿了把藤條編的椅子給他。

鄭玉衡剛一坐下, 就看見在宮裏便自恃寵愛、無法無天的禦貓皚皚。皚皚方才還揚著尾巴高高興興的,一見他來,耳朵和尾巴都垂下去, 不情不願地喵一聲, 居然從桌上跳下去, 藏到桌底下,又躥著跑到院子裏撲蝶去了。

春來百花發,院中自有一片盎然景象。

“師太如今見了人,蔔算起來豈不更好?”董靈鷲續上之前交談的內容。

慧知師太轉眼看去,仔細在鄭玉衡身上審視一番,先是誇了兩句,而後又問了生辰、籍貫,最後撚著佛珠半晌不語,等到茶盞稍涼時,才開口道:“這位小施主倒有幾分解您困厄的機緣在身。”

她早前便已算過董靈鷲,像她這般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運勢,大盛時期都在早年,當有說一不二、令行天下的造化,然而等過了三十六歲,則命中火焰燒透木頭,不免會有英雄早逝、窮途末路之嘆。

然而今年相見,慧知師太觀她神情言語,覺得似有變化,才起了勸她了悟向佛的念頭,放下苦海,才能延年益壽……可惜董靈鷲依舊無此心,慧知現下又見了鄭玉衡,才隱約琢磨到這變化的根由。

董靈鷲道:“雖與師太為友,但你是知道我的,對這些命運鬼神之說,我從不留在心中。”

慧知笑了笑,道:“這也是貧尼傷心之處了,可憐施主的悟性非凡。”

兩人只是開玩笑,但鄭玉衡從旁靜聽,反倒有些不安——出家雖然清凈,但出家人了斷紅塵,她豈不是要拋夫棄子?這怎麽可以?

董靈鷲跟師太聊了片刻,慧知便起身告辭,董靈鷲留她素齋,師太卻說“齋飯雖好,擾了人便有罪過了”,隨後便離去。

趙清親自將慧知師太送出去,兩人的身影出了院門,沒過架著葡萄藤的廊道轉角時,鄭玉衡才轉而搬了搬藤椅坐到她面前,眼巴巴地盯著她。

董靈鷲道:“誠兒讓你勸我回宮?”

鄭玉衡先是點頭,然後又道:“是我哭著求他把我放過來的。”

董靈鷲微微驚訝,摸了摸他的臉龐。

“陛下實在不懂我,”鄭玉衡嘆氣道,“我已暗示他多次,陛下總不理解,上回又不讓我來,實在無法,不在他面前鬧這麽一出,他也未必能懂。”

董靈鷲:“哦?你誆騙他的。”

“沒有!”鄭玉衡立即反駁,認真說,“我想你想得難過是真的,你摸摸。”

他抓著董靈鷲的手放到心口上,然後目不轉睛地發誓:“我是真的很想你,要不是知道輕重,我早就跑過來了。但凡這裏面有一句虛言,讓我不得好死……”

董靈鷲抵住他的唇,輕道:“少發這種誓吧。”

鄭玉衡雖然住了口,心裏卻活泛起來,攥著她的手指,局促又緊張地給她整理了幾下衣袖,越靠越近,偏頭蹭她的耳垂和脖頸,在董靈鷲的側頰上輕輕啄吻,低語道:“你留我兩天吧。”

董靈鷲不閃不避,說:“我將廂房給你收拾出來?”

鄭玉衡吸了口氣,委屈道:“在宮裏我都不住偏殿了,你還讓我分一個屋子去睡。”

董靈鷲道:“你要跟我住?可我這院子不大,屋子也小,外床上還住著清兒。你要是來,她得換屋子不說,可就剩你一個人疊被鋪床地忙了。不比在宮裏,還能叫幾個值夜的宮人幫忙燒茶爐子。”

鄭玉衡卻沒想別的,只喃喃道:“沒有旁人,真是件好事。”

“真是登徒子,”董靈鷲笑瞇瞇地倒了杯茶,遞到他手裏,免得鄭玉衡的手不老實地扒著她的手腕,摸過來蹭過去,蠢蠢欲動似的。“你這幾句話呀,我只聽出一個好色來。”

鄭玉衡心口砰砰跳,耳根發熱,但又不舍得住別處,便道:“人之……人之常情,何況是你。”

說起人之常情,董靈鷲便想起一個人來,問他:“邢禦史現下如何了,他還為難你麽?”

鄭玉衡不願意她嘴裏提起別人,上前貼著她的唇親了親,伸舌舔過她水紅柔軟的唇,氣息熱乎乎地低聲道:“我才不在乎他……此人雖然剛直,但心胸狹隘,日思夜想而不得,我榮升之後,他便患了心病,幾次嘔血,病後的脾氣倒好多了,只是人有些消沈。”

“可惜了。”她說。

鄭玉衡睜大眼,啪地放下茶盞,脾氣不小地在她唇上咬了一下,追問:“可惜什麽?”

“可惜這麽一塊好材料,沒用到正地方。”董靈鷲摸了摸唇上的齒痕,“你以為我可惜他什麽?……無法無天。”

鄭玉衡看著她泛紅的唇,又泛上來心虛和後悔,伸手抱著她,靠近道:“我錯了,檀娘別怪我,給你吹吹就不疼了。”

董靈鷲還沒說話,就被鄭玉衡的手臂繞過脊背,低首在她肩上蹭了蹭,吸了口氣,而後猛地一提身,勾著她的腿彎橫抱起來,也不管石桌上的亂棋和風吹冷的茶。

鄭玉衡把她一直抱到院落內的主臥中。屋裏擺著高過膝蓋的鎏金落地香爐,中央橫過來一架松鶴延年的長屏風,屏風外是書架、棋盤、窗前月下對坐的小案和竹席,繞進去,則是一張寬闊的床榻,鋪著細軟的粟玉枕和床褥。

床頂上垂下來的簾子倒不密,只有內外兩層,此刻別在雕花的床柱上。

比起慈寧宮的配置,塵墟小築的陳設已經算得上是簡單別致、古樸自然。鄭玉衡不喜奢華,覺得這地方很好,這床也很好,應該分一半給他。

他將董靈鷲放在榻上,將她的繡鞋和外披脫了,然後頗有點兒餓虎撲食那個架勢地覆上去,緊緊地摟著她親,又蹭又抱又親,說話也說得膩膩歪歪,讓人聽得不好意思。

“我真的很想你,你別躲啊……看看我……”

“檀娘……這扣子怎麽系這麽牢……”

“我就抱一會兒,就一會兒……”

他念念叨叨,嘀嘀咕咕的,話語內容那叫一個不成體統。

董靈鷲望著床帳頂端嘆了口氣,翻了個身,把黏在身上的小鄭喵甩到一邊。然而他百折不撓地從後方抱過來,邊抱還邊訴苦,說什麽整天對著朝廷裏的文武百官,從早到晚都跟陛下商議國事,到處都是男人,什麽這世上檀娘以外的人,他看了就煩……如此種種。

董靈鷲聽煩了,轉過身,看著他道:“你把衣服脫了。”

鄭玉衡有點楞,咽了下口水:“可以嗎?”

“當然可以,”董靈鷲幽幽地道,“哀家要臨幸你。”

鄭玉衡默默地伸手解扣子,然後低著頭,剛才還不要臉,現在反而一下子害羞起來,臉紅道:“那你……可不能反悔。”

董靈鷲沒覺得自己會反悔。

畢竟兩人也不是沒有發生過什麽,雖然鄭玉衡顧忌著她的身體,不曾怎麽胡鬧,但她也不覺得自己應對不過來——真按照她的體驗總結來說,鈞之的水平要比孟臻好得多,不知是不是學了房中術的緣故?

她雖然享受,但並不沈溺,總是適可而止。

董靈鷲原本也以為這次同樣適可而止。

於是兩人青天白日,便進行了人生與生命的探討,對深奧的男女居室進行了深刻鉆研。董靈鷲清凈了一個月,先還覺得新鮮、覺得有意思,可鄭玉衡不知道是憋久了還是覺得機會難得,從以前張牙舞爪的小貓咪變成了頗為難纏的小豹子,已經脫離了人類能掌控的貓科動物大小,他一有要被拒絕的苗頭,就蹭著董靈鷲,可憐地訴說自己多麽辛苦、多麽孤苦伶仃。

至夜,董靈鷲的耐性耗光殆盡,擡腳把他從榻上踹了下去,發根微濕地埋頭在枕畔,冷颼颼地道:“滾。”

鄭玉衡撿起衣服披上,不敢還口,默默地給她倒了杯茶,然後趴在床畔,試探地摸了摸她的手背。

董靈鷲嗖地收回去,擡眼看了看他,面無表情道:“來一趟毀了我一個月的修行,真有你的,別煩我了。”

說著就把床簾攏起閉合,將鄭玉衡隔絕在外。

小鄭大人虧心得厲害,先在外頭發了一會兒呆,然後又去兢兢業業地燒了熱水以備一會兒讓檀娘起來洗漱。他換了衣服,也不敢去外頭再晃悠、怕碰見守了一天門的趙清趙女使。

鄭玉衡在屋裏收拾東西,將弄臟的衣服拿走,又將扯松的床簾繩縫上,刻意制造出一點聲響讓董靈鷲能聽見他沒走,再轉而去整理書架。

在慈寧宮時,他也沒少為董靈鷲整理書籍。這邊的書架雖小,但裏頭的孤本古籍卻並不少,鄭玉衡仔細地分門別類,重新放好,剛要收拾她放在案上的文稿時,不慎碰落了一卷,便俯身下去撿拾。

這些文稿似是一種章回體的話本故事,有大半是董靈鷲自己的筆跡,一手極其不凡的張猛龍碑。鄭玉衡邊按照順序撿拾起來,不由得讀了一些,覺得寫得生動有趣,於是撿得越來越慢、看得越來越長,看到最後,簡直有現下就鉆回床上當面催稿的想法。

但這想法也就出現一瞬,小鄭大人估摸了一下自己此刻的形象,恐怕必是登徒子好色之流無疑了,暫且不敢出聲,只得裝一段時間的乖巧溫順,才能挽回他在檀娘心中的形象。

正如此思索時,鄭玉衡觸摸到一卷不同尋常的紙質,他掃過去一眼,並未見到熟悉的張猛龍碑,而是一卷以宮中制誥常用的工整行楷,只不過這也並非是趙清所寫,同樣是董靈鷲的親筆。

鄭玉衡只看見幾個字,神情便倏忽一滯,他覆又起身,將話本手稿放在案上,不由自主地將那張行楷書卷鋪開,沈默著研讀下去。

這顯然僅是初稿,上面頗多刪改調整的跡象,落筆之人似乎思量無數,每一句皆有含而未露之意,隱而不發之情。

作者有話說:

師太:幸虧我跑得快。(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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