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旖夢氣咻咻地彈出去，嘴巴張到巨大，一口叼走了饅頭。

司空寒楞了一瞬，隨後緊緊抿著的唇角往下一耷，顯然有點兒不開心。不過蘇旖夢沒再聽到他的心聲，想來，他沒有在心底偷偷罵她。

盆子一空，傀儡人就走了過來，扔給了司空寒一筐東西，命令他將筐內的果子削皮。

筐裏的果子毛茸茸黑乎乎的，表皮上沾滿了泥，聞著還有股酸臭味兒，蘇旖夢也不認識是什麽，她把書靈叫出來，問：“這是什麽啊？”

書靈看了一眼，寫：“小麻青果。接觸會刺激皮膚，輕則發癢，重則發紅生瘡，微毒，食之可造成靈氣潰散，過量會使體內經絡淤堵，導致修為停滯不前。”它寫完又補充一句，“只對煉氣期修士有效。”

蘇旖夢：“那這麽削皮的話，司空寒的手會遭殃。”

書靈只是用筆尖指了指天。

蘇旖夢不耐煩地說：“知道了知道了，我只配安靜地茍著，我肯定不會多管閑事。”她嘀咕道：“連個饅頭都舍不得分，我管他做甚！”說罷，從司空寒袖子裏往裏鉆，一路鉆到他脖頸處停下，耷在他肩膀上。

腰睡肩膀上，頭枕著鎖骨，尾巴晃啊晃的掃著他的肩胛骨，這位置還不錯，蘇旖夢覺得比手腕上舒服多了。

司空寒本就聽得懂話，這會兒傀儡人做了示範過後，他就拿了把小刀開始削皮，明明是剛上手，卻格外的熟練，削得又快又好，一整個小麻青果削完，皮都未斷。

跟他一比，動作遲鈍的傀儡人就是個弟弟。

不過這裏的傀儡人品階本來就不高，煉制得也十分粗糙，只能幹些輕松呆板的活，細致一些的它們都做不了。

司空寒一直沒停，也沒聽他喊癢或是難受，他沒有心裏活動，一直都安安靜靜的。

蘇旖夢打了個小盹兒，她醒來時看到司空寒面前已經有了兩筐削好的小麻青果，而他手上不停，正在削第三筐。

那雙手上滿是紅疹子，大的都有他眼珠子那麽大，已經變得又鼓又亮，好似隨時都可能爆裂開。

在司空寒將削好的小麻青果放框裏時，那個亮晶晶的血泡終於不負眾望地裂開了，青綠色的膿水往外一呲，像是噴了個綠色的小箭，跟她龍吐水如出一轍。

司空寒眉頭都沒皺一下，蘇旖夢臉綠了，心裏頭也直嘀咕：“這小東西是不知道痛嗎？”

管他痛不痛呢，反正痛不到我身上，蘇旖夢翻個身打算繼續睡，結果這會兒怎麽都睡不著了，腦子裏都是司空寒那雙爛手，血糊糊的讓她想作嘔。

屋子裏的味道也很悶，蘇旖夢打算出去透透氣，來個眼不見心不煩，哪曉得剛從司空寒的衣服裏溜出去，就被他一腳踩住了尾巴。

蘇旖夢倒是不覺得疼，但她很生氣，堂堂妖聖之女，一天天被個小屁孩欺負。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龍女暴躁！

她豎起來，噗噗噗地沖司空寒呲了幾口水，司空寒下意識用手去擋，擋著擋著忽然眼睛一亮。

他用那些水洗手，還主動將手翻個面，用眼神示意蛇蛇多吐點兒。

這水清清涼涼的，抹到手上，手都沒那麽疼了呢。

書靈在旁邊寫：“小麻青果對煉氣期修士來說毒性不小，但你是龍，噴的水就有緩解的作用。”

蘇旖夢立刻閉嘴，她不能影響到書中其他人物，哼，司空寒該受的罪一點兒都不會少，她才不會幫他！

沒想到的是，她閉嘴後，司空寒竟用他那血手來抓她，抓住之後逮著她從頭擼到尾，還用力捏她肚子。

這混球以為她是海兔啊，擠擠能呲水嗎？

司空寒見擠不出水，強行掰開蘇旖夢的嘴，把自己手指頭插了進去……

蘇旖夢腦子裏嗡嗡地響：“他竟敢把手指塞我嘴裏！”

不知為何，腦海裏浮現的卻是她人形的畫面，蘇旖夢渾身一哆嗦，猛地甩了幾下頭，將那可怕的念頭給拋在腦後。頭被控制，蘇旖夢尾巴死死纏住司空寒的其他手指頭，恨不得將他的手指頭給絞斷！

靈獸契約的緣故，她不能真的把司空寒怎麽樣，只能氣鼓鼓地扭成了一團。

一人一蛇正鬧別扭時，蒲放走進了這小偏廳，他對司空寒身材外貌的變化並不感興趣，瞟一眼後問都沒問一句，直接把目光落在地上削好的三筐小麻青果上，仔細看過後才微微頷首，說：“做得不錯。跟我來！”

司空寒起身，跟著蒲放往外走。

從小偏廳出去後是個鋪滿青石板的後院，院子墻角裏長了棵開了白色小花的樹，樹上還有一個大蜂窩，密密麻麻的刺尾小槐蜂正繞著蜂窩包飛來飛去，發出嗡嗡嗡嗡的聲響。

司空寒的心聲又冒出來了，“餓、吃！”

他的註意力被院子中間的那口大鍋吸引，情不自禁地走到了大鍋旁邊。

蒲放哈哈大笑，“這可不是吃的，是給你泡澡的，若你表現得好，今天的任務完成後我給你一塊下品靈石，自己到夜市那邊去吃，夠你吃遍山珍海味了。”說完，蒲放直接施展小擒拿手將司空寒給拎到空中，三兩下剝去他的衣服，將人直接甩到了鍋裏。

鍋下還架著火，裏頭的藥水滾燙得嚇人。

司空寒拼命掙紮想要沖出鍋內，奈何一股巨力死死壓著他，就好似在他身上鎮了一座山一樣，讓他動彈不得。

蒲放冷著臉說：“給我老實呆著，這可是我熬的藥湯，能淬煉體魄的，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

司空寒喉嚨裏發出低吼，明明被巨力壓住，仍咬緊牙想要動起來，他拼命用力之時，周身骨骼炒豆子一樣劈嘭作響。

“哈哈，這次的藥湯有效，是淬骨湯，真的是淬骨湯！”蒲放放聲大笑，神色顯得有些癲狂，“熬出了藥湯，煉制丹丸還會遠嗎？我一定能成為煉丹師，我一定可以！”

“咦！你小子，你小子！”蒲放施展的是法術定江山，也就是運轉靈氣在掌心形成了一座無形的大山，他只用了一分力道，但也有足足千斤的力量壓在司空寒身上，按照正常來說，只有煉氣三層的司空寒根本不可能動彈，而現在，司空寒居然動了。

就見他死死咬著牙關，應該是太過用力，嘴角都溢出了鮮血。

艱難地擡起手，將自己的血肉模糊的手搭在了鐵鍋的鍋邊上，他甚至努力地抖了幾下手指頭。

蘇旖夢聽到一個急促的聲音響起：“痛，出去！”那是司空寒的心聲，他此刻一張臉因為痛苦而扭曲，牙關緊緊咬住，連眼睛都未睜開，卻在心裏不斷地嘶吼：“痛，痛、出去！”

蘇旖夢有點兒懵。她一身鱗厚，壓根兒感覺不到燙，更別說疼了。

蒲放一臉恍然，“為了把蛇丟出來，竟超越了你的身體極限，這樣一來，對淬骨湯的吸收一定會更好！”

蘇旖夢怔怔地看著司空寒——小東西拼命掙紮，竟是為了我？

她翻出鐵鍋，吧嗒一下掉到地上。

司空寒渾身力氣都好似驟然洩去，他跌坐在大鐵鍋內，整個人都往下沈。

只是入了藥湯後，原本緊閉的雙眼卻突兀睜開，眼神空洞地看著頭頂天空，臉上的表情也逐漸恢覆平靜，好似那些疼痛無法再傷害到他。

可蘇旖夢知道，他很疼。

那片黑暗裏，有水的聲音。

她眼前好似有了一幅畫面。

暴雨傾盆，瘦小的司空寒站在屋檐下躲雨，身子已經盡可能地往裏靠，仍有雨水落到他身上，打濕了他本就單薄的衣衫。

冰冷刺骨，遍體生寒。

寒夜下了一場暴雨，無人可依的司空寒在雨中哭泣。而今，那哭聲再次出現在他心底，也傳遞給了蘇旖夢。

他曾無依無靠過。

而她，機緣巧合跟他結了契，就算養一條狗這麽多天，也該有一點兒感情了吧。

蘇旖夢思維有點兒亂，身體比腦子轉得快，她已經支棱起身子，沖蒲放嘶嘶地吐舌頭。

書靈鉆出來，趕緊寫上耀眼的金色大字：“別沖動，旁觀者，你本是書裏已經死了的龍！最關鍵的是，你現在實力被禁，沖動也打不過。”

它還在地上畫了一條栩栩如生的死龍，被抽筋剝皮了，死不瞑目的那種。

蘇旖夢：……

一下子就將蘇旖夢給嚇清醒了。

道理都明白，可心裏就是很不舒服，這種不舒服，使得她看蒲放的目光宛如看一個死人。

蒲放被那昂著頭的小蛇看得心裏頭有點兒發毛。

他怒了，直接丟出一塊石頭砸過去，並惡狠狠地道：“小東西盯著我做什麽，若他死了，我就把你泡酒，你放心，你們主仆倆必然會整整齊齊的呆一塊兒。”

也不知怎麽回事，他扔石頭的時候突然微微心悸，手跟著抖了一下，這麽近的距離都砸偏了。

石頭沒砸中，見蛇也沒動彈，蒲放便伸手去抓蛇，剛伸手，那小黑蛇就異常靈活地往旁邊一躲，直接蹦到了院子角落，又颼颼地爬上了樹。

蒲放哈哈大笑：“就沒見過這麽找死的蛇。刺尾小槐蜂我都不敢惹！”本以為那小黑蛇會被群蜂蟄死，哪曉得群蜂壓根兒沒理它。

瞧見那黑蛇縮在樹上宛如一截枯枝，蒲放冷笑一聲，“倒是有幾分小聰明。”他這會兒最關心的仍是司空寒，見小蛇上了樹便不再管它，專心研究起了鐵鍋裏泡著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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