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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75 冬夜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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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扇考慮再三,對自己的定力實在沒什麽信心,最終還是紅著臉道:“無妨,小婢坐到竈旁烤著火就行。”

白二少爺也未再多說,這又不是給老幼病殘孕讓座,再堅持的話就是動機不純了,於是合眼睡去,一宿無話。

第二天羅扇直接就把正編著的格架改成了藤榻,只有一尺多高,勉強夠她平躺在上面的,幸好她人小體重不大,這藤榻能禁得住她。

整個白天羅扇都在附近東跑西躥地采摘野菜,然後回來放在太陽地兒下曬幹或是置於陰涼處貯藏,並且因這谷中幾乎人跡罕至,水裏的魚沒見過什麽人,警惕性不高,被羅大殺手一逮一個準兒,個個肥美健康,全都處理幹凈掛起來風幹。

人跡罕至的地方有個絕妙的好處,就是谷中有許多珍稀的藥材沒有被人挖走,羅扇就踩了狗屎運地挖著好幾棵上好的人參首烏和靈芝,還有其它數種正好與白二少爺的傷對癥的草藥,甚至更有一回兩只野貍為了爭奪一只野兔子在那兒掐架,羅扇一手抄棍子一手舉石頭地過去把人家倆活活嚇跑,最後白撿了只肥兔子回去做了野兔肉火鍋。

平靜安逸的時光緩緩流淌過去,白二少爺能坐起身的時候已經是入冬的天氣了,骨折了的手和腳在各種上好草藥和羅護士的悉心照料下也恢覆得不錯,眼下已經能拄著粗樹枝做的拐杖自己在屋裏走上兩步了。白天的時候白二少爺就坐在太陽地兒裏曬太陽,看著羅扇勤勞的小蜜蜂似地嗡嗡嗡著飛到西來飛到東,偶爾指點指點她要怎麽處理草藥,多數情況下仍然不多話,只管賞著滿谷的碧葉芳草由綠轉黃、由黃枯槁。

天氣更冷了一些之後,羅扇就開始修葺木屋——她當然沒那麽能,就只拿著泥把漏風的地方糊上而已,出去挖野菜的時候也少了,因為太冷,她身上只有一套單衣,仗著小孩子火力壯不怕冷才撐著在外面瘋跑到這個時候的。

到了晚上就更冷了,羅扇不得不生起兩個火源來,一個是那小竈,另一個在白二少爺的床邊,底下鋪著羅扇找來的比較平整的石塊,上面架著柴禾,火燒得旺旺的,羅扇把自己的小榻架在兩個火源的中間,倒也勉強能夠禦寒,晚上睡覺的時候就蓋著那獵戶的外衣,手和腳都縮進去,臉也蒙上,蜷成個小鼓包,以至於第一次的時候白二少爺從睡夢中一睜眼還嚇了一跳,以為羅扇從哪兒弄了個大龜殼扣在那裏。

冬至的時候,羅扇用粗面包了頓野菜餡兒的餃子,還給白二少爺講了幾個關於餃子丸子的笑話,白二少爺雖然沒笑,還是伸手在她腦瓜兒上拍了拍以示獎賞。

天氣再冷些之後,羅扇基本就足不出戶了,天天和白二少爺大眼兒瞪小眼兒地窩在屋子裏,山藤雖然仍舊蒼翠,但早被凍得冷硬異常,根本沒法兒用來編東西,所以羅扇就徹底閑了下來,只好守著火堆搜腸刮肚地給白二少爺講笑話解悶兒,有時候還厚著臉皮表演幾首五音不全的歌,時日一長笑話講沒了,歌兒也唱煩了,羅扇就開始一遍又一遍地收拾屋子,實在沒的收拾了就數菜葉兒——不能停下,一停下就冷得受不了,火也不敢再多生一堆,免得屋子裏二氧化碳太多,兩個人沒凍死倒給悶死了。

平日裏吃吃喝喝都還好說,唯獨方便和洗澡最成問題。白二少爺好歹還能用夜壺小解,羅扇就只能冒著嚴寒跑到外面去,小解也就算了,要是不小心便秘一回屁股都能凍得失去知覺,不過讓羅扇略感平衡的是,白二少爺若是大解也得到外面去,說不定也被凍麻過屁股,嘻嘻嘻,這個咱就不多想象了,想多了就邪惡了汪。

洗澡就更麻煩了,白二少爺也好說,羅扇天天用熱水給他擦身子,至於褻褲裏的前前後後一大套,他自己就著盆也能清理,羅扇還每三天給他洗一回褻褲,免得天天躺著生褥瘡,可羅扇自個兒就沒這麽方便了,總不能洗澡也到外面去洗,更不能不洗,所以每次就用個樹枝子橫架起來,把獵戶的衣服搭上去當簾子,她則蹲在衣服後面哆哆嗦嗦地一點一點擦著身子,雖然知道白二少爺不是那種人,但萬一他其實不是人怎麽辦?!

就這麽湊湊合合地又過了一陣子,天氣進入了三九嚴寒,這天夜裏下起了大雪,羅扇凍得在睡夢裏嗚嗚直哭:“是哪個把冰鎮蓮子全潑姐頭上了?!”

白二少爺翻身坐起,望著小榻上恨不能把自己蜷成個花卷兒的羅扇皺了皺眉頭,趿鞋下床,拄上床邊羅扇給他找來的“丫”形樹杈做的拐杖,慢慢走過去,單腿兒立住,用拐杖碰了碰羅扇的小腳丫:“丫頭。”

羅扇打了個冷顫睜開眼,想叫聲“爺”卻發現牙關凍得上下打架,舌頭都硬了,根本就發不出聲音。

“上床來睡。”白二少爺看了她一眼轉身往回走,“這是命令。”待坐回床沿上一扭臉,見羅扇還在榻上蜷著,不由沈了面色,“怎麽,給了你幾日好臉色就大起膽子想抗主令了?”羅扇哆嗦著搖頭。

“我對半大孩子沒有興趣。”白二少爺淡淡地道,“亦或是你怕壞了自己名聲,我可以將你收房。”

羅扇搖頭搖得更厲害了:尼瑪不是姐不想睡暖和被窩啊!尼瑪姐是關節凍得動不了了啊!

白二少爺看了羅扇一陣,眼見她淚花兒都快溢出來了,便將床上那張獸皮一卷拋在了羅扇的身上,而後脫了鞋就這麽躺到枕上去,閉了眼不再理會。

羅扇好半天才稍微暖和起來,哆裏哆嗦地抻開那獸皮把自己嚴嚴地裹住,耳裏聽著門外北風呼嘯,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白二少爺正朦朧著,忽覺身上一暖,整個身子被獸皮蓋住,縫隙處被人細細地掖好,而後腳下一陣聳動,一個軟軟的小身子拱了進來,後背貼著他已經冰涼的腳心,將微弱的暖意傳遞給他。

白二少爺想起了小時候養過的一只貓,就是這樣喜歡蜷伏在他的腳下酣睡,慵懶溫馴又粘人,只要他稍微動上一動,它就會敏感地伸出小小的爪子一把將他的大腳丫抱住,又咬又舔又撓又踢,然後就這麽抱著他睡過去,毛茸茸圓滾滾的小肚皮貼著他的腳心,小小的心臟跳得脆弱又真實。

羅小貓很快就睡熟了,白二少爺感覺到腳下的小身子在呼吸的帶動下起伏均勻,忍不住動了動腳趾,這貓兒果然十分敏感地翻了個身兒,一張熱乎乎地小臉兒就貼在了他的腳心上。

唔……這可不妥,這孩子夢裏總愛吃東西,他已經骨折了一只腳,不想另一只再來個嚴重咬傷。於是屈起腿來,因左腿和右臂都傷著,不能側臥,所以只能平躺,這一屈腿獸皮下面就出來個中空的地方,像帳篷似地撐起來,睡夢中的羅扇十分犀利地發現了這塊空地,立刻將還露在外面的小腿縮了進來,正好塞進這中空的地方去。

白二少爺籲了一口氣……這小腳丫子塞的不是地方啊……你想,平躺在床上屈起腿來會暴露什麽部位?那小腳兒就準準兒地塞在那裏,可是找著了個既軟又暖的地方,涼冰冰的小腳倒把白二少爺激得打了個寒顫。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

許久沒有睡過這麽暖和的覺了,盡管身子蜷得生疼,羅扇一早還是精神十足地抻了個懶腰爬起來做飯,白二少爺早就起了,坐在床邊輕輕活動著傷腿。

“爺早安,昨晚睡得可好?”羅扇大大方方地打著招呼,被凍了個半死之後她也想開了:反正自己還小嘛,才十二歲,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又沒別人看見,總比凍得落下一身病將來老了受罪好吧!

“還好。”白二少爺淡淡答道,專心致志地看著自己的腳。

刮了一宿的北風,外面不曉得成了什麽樣子,羅扇開了道門縫兒往外瞅:謔!銀裝素裹分外妖嬈啊!好厚的雪!伸腿兒往外一邁,一下子就沒到了膝蓋。這可不能出去了,谷中的路本就不好走,平時沒雪的時候羅扇出去摘菜還拎著根棍子探路呢,這裏原是獵戶的地盤兒,保不準他在哪兒挖了陷阱等著逮獵物,如今雪厚成這樣,更不能隨意在外面走動了。

羅扇忙不疊地縮回頭來,把門關上,好在古代的空氣幾乎沒有汙染,雪也可以煮成水用,不必再奔去河邊破冰打水。羅扇生龍活虎地去燒水,伺候著白二少爺洗漱過後自己也湊合著擦了把臉,然後去煮野菜粥。吃了早飯,白二少爺拄著拐在屋中來回活動了一陣,之後就躺上床去,沒片刻就睡著了,羅扇撇撇嘴兒:這哥們兒忒能睡,睡多了會口臭知道伐?

好在冬天白晝短,羅扇把屋子收拾了七遍之後就把白天對付了過去,晚飯是烤魚、清炒冬筍和松子粥,熱乎乎地吃了,歇了一陣就又該洗漱睡覺了。

這一次羅扇沒有再含蓄,直接就團在了白二少爺的腳下——白天為了不被凍僵而不停地活動早就讓她筋疲力盡了,沒出一分鐘就徹底睡死,還輕微地打著小鼾。

白二少爺這回有了經驗,說什麽也沒有讓出下盤一寸空地來,只是稍微往旁邊偏了偏,好讓羅扇把腿伸在他的腿側,兩個人呈69式……咳!兩個人呈頭腳相反的狀態睡下。本以為今晚可以睡得踏實些了,不成想大半夜的被一陣拳打腳踢給揍醒,還險險秧及到傷著的胳膊腿。白二少爺感覺了一下,見一只小腳丫子正杵在他的腋下——是,這地方暖和,這小丫頭的潛意識一向犀利敏銳,專找這種部位取暖。左腿也被她緊緊箍著,大約還是覺得冷,畢竟還是個孩子,身子又單薄。

才剛摸清了這丫頭的姿勢,腋下那只小腳就開始不老實地動彈了,連蹬帶撚還會蜷了腳趾撓抓,手也不閑著,拍拍打打揉揉捏捏,有幾下還不小心劃過禁區,好在沒有當成暖手爐什麽的一把薅住。

她這是累著了,白天上竄下跳拼命保持身上的溫度,白二少爺全都看在眼裏,但凡疲累後入眠會有兩種狀態:要麽睡得死沈,身子都不翻一回,要麽就睡得不踏實,夢裏也在做著相當累的事情,身體就跟著繼續勞作,羅扇屬於後者。

白二少爺坐起身,把獸皮給羅扇掩好,然後這麽待了一陣也覺得冷得受不住,雖然屋子的縫隙都被羅扇用泥糊住了,可還是感覺四面漏風寒意刺骨,只好又躺回獸皮裏,一把握住羅扇仍自亂蹬亂踩的小腳,沒多久也就睡著了。

羅扇醒來的時候臊了個大紅臉——這是怎麽睡的呢!在床上翻了個一百八十度,一睜眼正對上白二少爺的胸膛,胳膊腿兒都壓在人家的身上,當棵大樹抱了,別說還真挺暖和的……

羅扇慌忙跳下地,光著腳跑出兩三步遠去,回頭看了眼床上,見白二少爺仍自熟睡,這才籲了口氣,返回去先給他掖了掖被角,然後才穿上鞋,輕手輕腳地去燒水,白二少爺在被下動了動被羅扇壓得酸麻的左腿,睜眼瞅了瞅連頭發都顧不得梳就先蹲到竈邊去的纖細背影,覆又合上眸子,不動聲色地繼續躺著,直到羅扇過來輕聲喚他起來吃早飯。

當羅扇再次準備靠收拾屋子熬過新一個白天的時候,飽嘗其苦的白二少爺終於制止了她,一指腳邊:“坐上來,老實待著。”

一回生二回熟,羅扇也就沒有推脫,老老實實脫鞋上炕,蜷到獸皮裏坐在白二少爺的腳頭,閉上眼睛海闊天空地亂想,想著想著就睡了,睡著睡著又醒了,醒了再想,想了再睡,一連十幾天,天天如此。

直到有一天,白二少爺怎麽也叫不醒羅扇,湊過去細看,卻發現她竟是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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