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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就從懷裏往外掏銀子。

羅扇毫不客氣地將銀子接了:“那糕要做出來很費時間,表少爺一時半刻取不走,待小婢回去做好了讓外頭小廝給表少爺送去外書房,可好?”

“好,就這樣罷。”表少爺意外地沒有多做糾纏,轉身就走,羅扇便知道這家夥並非是為求糕而來,而是專門忙裏硬抽了個空子跑來安慰她的。

好吧……羅扇承認,她確實有被安慰到,心情也的確好了不少,所以很周到地目送表少爺乘小車離開,這才轉身進了院子。

把五兩銀交到黃嫂手上,請她轉給鷹子他爹,加上黃嫂貼補的一些錢,湊了差不多十兩銀,想來也足夠醫好鷹子爹的腿了,羅扇這才放下了一件心事。

由於鷹子爹摔壞了腿,這一養起碼得一年半載,羅扇算是徹底斷了財路,自己的小金庫也一文未剩,這還真讓她有點兒愁了。她當然不圖鷹子家還她這錢,人家是窮苦人,十兩銀若能那麽容易就湊出來又何須她接濟?所以現在她等於又從零開始了,三年的積蓄一朝全無,一時間她也疲怠了,竹藝也懶得編,索性歇上一段時間再謀掙錢之道。

沒過兩三天,上頭忽然來了通知,說小廚房的人員配置要重新整編,原因是白老爺認為府裏每個院子的小廚房做飯都是不同的風格和口味,總吃一種不免膩煩,所以決定以後每年讓廚子們輪換一回地方,比如今年在紅院當值的廚子,明年就去橙院,後年就去黃院,以此類推。但是具體會安排到哪個院子去,還是由上頭人來決定,未必就按著順序這麽排下去。

又聽說因為從去年開始剛剛試行小廚房,至今看來還是蠻成功的,白老爺便決定從這個月開始在府裏所有主子的院子裏都開設小廚房,比如原來少爺們是合用一個小廚房的,現在就可以分開擁有自己的小廚房了,而因為分開用了,每個廚房裏的人員就不必再留那麽多,從原來的八個縮減為四個,一個管事的,一個主廚,兩個打下手的,足矣。

不過呢,姨太太們還是要合用一個廚房的,畢竟……她們只是姨娘,只是半個主子半個仆,還不夠資格擁有自己的小廚房,所以算下來連帶著招待客人用的金院在內,府中這回一共設了七個小廚房,所有的工作人員便要打亂了重新編組安排。

編組那天金瓜和小鈕子比誰都緊張,生怕和羅扇拆開——因為跟著羅扇才能經常有好東西吃啊!不知羅扇聽了這個是該哭還是該笑。

編組的結果皆大歡喜,羅扇金瓜小鈕子,這三個人仍然是小廚房最年輕組合,連同一個胖胖的、笑起來像佳菲貓的嫂子一起被安排到了綠院。綠院是白大少爺的住處,這一回可以真真兒地見著白府的主子了,金瓜和小鈕子一路上都興奮不已。

綠院不愧叫做“綠”院,一進門便是遮天蓋日的大葉梧桐,同樣是三進式的院子,布局同金院相差無幾,小廚房的位置同樣坐落在後罩房與正房西耳室之間的西北角院裏,院子裏種滿了碧綠碧綠的芭蕉,給這個炎夏憑添了一抹幽涼。

佳菲嫂姓郭,是綠院小廚房的頭兒,按規矩管事和主廚不能是同一個人,所以主廚的這個職務……就落在了羅扇的頭上。聽說這是孟管事安排的,大約廚藝大賽上羅扇的手藝也給她留下了不錯的印象。

後罩房的女仆房間一共留出了兩間給小廚房的人住,照理主廚和管事是該睡在一個房間的,但是羅扇寧願和金瓜小鈕子親親熱熱地睡大通鋪也不願冒險睡在郭嫂肥碩的身軀旁邊,所以郭嫂美滋滋地一個人獨霸了一間屋,少女三人組仍然下榻在最西邊的那間房。

行李安置妥當後,郭嫂帶著大家去食庫領食材,綠院的小廚房是新設的,裏面啥東西都還沒有,四個人挑挑揀揀弄了一車的東西,讓個綠院隨行的小廝拉著回了小廚房。待收拾好之後已是月上中天了,大家洗漱完畢各自睡下,開始了一段在綠院的別樣生活。

說是別樣生活,這還是羅扇第二天有所覺悟的。首先一大早,綠院的丫頭綠蕉就來給白大少爺叫早飯,羅扇問大少爺想吃什麽,綠蕉就只說了兩個字:隨便。

好吧,我們白大少爺不挑食,這是好事。羅扇幹凈利落地整了個蓮子杏仁粥和一碟子油酥小燒餅,外加一小碗鹹菜,交給綠蕉送到了上房去。

緊接著到了中午,沒想到白大少爺居然還在上房吃,問綠蕉少爺想吃什麽,回答變成了三個字:隨便罷。

——還是隨便?也是,以前在金院的時候客人也沒直接點過什麽——但那是客人啊,不好意思點菜是正常的,白大少爺可是主子,自己想吃啥就叫啥也是天經地義啊,他不挑?真的不挑?

羅扇撓了撓頭:那我可就隨便做了啊,到時候你再指手劃腳地說不愛吃可就是你的不對了啊!

夏天嘛,夥食不能太油膩,所以羅扇就弄了個蜜汁苦瓜和一個清炒筍尖,還做了個果盤交給了綠蕉。

到了晚飯時候,綠蕉又說了四個字:隨便做罷。

羅扇當然不敢真的隨便做,依舊精心整了四個小菜,盤子還回來的時候倒是都吃幹凈了,可見白大少爺還是挺喜歡吃的。

就這麽到了次日早上,綠蕉拿著送早飯用的托盤回來了,羅扇接過來納悶兒:“綠蕉姐,粥碗呢?還有盛鹹菜的碟子……”

“回頭再去庫裏領罷。”綠蕉摞下這句話後轉身走了。

嘖,怎麽吃頓飯連盤子碗都吃沒了?莫名其妙。

更莫名其妙的事還在後頭,中午吃過飯後居然更是連托盤都沒了,綠蕉還是那句話:“去庫裏領罷。”——怪了嘿,真怪。

吃罷晚飯,趁著氣溫降了些,羅扇由綠院出來,一路打聽著來到了庫房,向庫管說明來意,那庫管一聽羅扇是綠院的,居然問也沒問地就給她取了所需的碗碟,這就讓羅扇更納悶兒了,忍不住問那人道:“嬸子,我還用不用打個條什麽的?就這樣可以隨便取麽?”

“當然不能隨便取,”那嬸子笑起來,“咱們庫裏的東西取用是有數量限制的,不是你想取多少就取多少,不過你們綠院特殊,你在這簿子上簽個名字就成了,不會寫字就按手印,取多少都行。”

“啊?這……這是何原因呢?倘若心懷不軌之人從這裏取了東西轉手拿去賣豈不……”羅扇當真好奇得緊。

“丫頭是新去綠院的罷?”那嬸子笑了笑,“過一陣兒你自會知道原因,去罷。”

瞅這莫測高深的!羅扇端著一摞子碗回得綠院,見綠蕉同兩三個丫頭在廊下站著低聲說話,看見羅扇過去,旁邊的一個便碰了碰綠蕉的胳膊:“哎,你說,要不讓她……”

綠蕉皺了皺眉:“不好罷,府裏規矩不許的……”

“怕什麽,反正平時也沒個人來……”那丫頭道,旁邊兩個便也跟著附和。

“待我想想……”綠蕉還在猶豫。

“想什麽,你沒見這兩天又嚴重起來了麽!”又一個丫頭撅著嘴,“反正我不管了,你們要是不找別人你們就去,我是說死也不去了!”

“就是就是!你沒見今天中午,嚇死個人了,我和綠竹都沒敢擡頭就跑出來了。”那丫頭壓低聲音道。

綠蕉架不住另三個丫頭七嘴八舌地這麽攛掇,猶豫來猶豫去,最終一咬牙:“也罷,明兒中午就讓她去罷!”

“哈嚏——”羅扇坐在浴桶裏面泡著淘米水,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大噴嚏,一個想兩個罵,這噴嚏打得這麽響亮,誰想我哪?嘻嘻。

轉眼兒就到了第二天中午,羅扇這回做的是蟹黃豆腐、茶香雞柳、椒鹽香菇和糖醋藕丁,湯是蓮子百合湯,清熱又解暑。四菜一湯放上托盤,羅扇把它交給門口站著的綠蕉,綠蕉卻不伸手接,只向她道:“你跟我來罷。”

嗯?這些壞心眼兒的小丫頭們!如今連端盤子都懶得幹了嗎?罷了,人在廚房下,不得不低頭,權當鍛煉了。羅扇乖乖兒地端著盤子跟在綠蕉屁股後面,從角院出來至後院,一徑來到正房的後門前,見綠蕉向門裏一指:“送進去罷。”

“啊?”羅扇糊塗了,“綠蕉姐,小婢是粗使下人,進不得主子房啊。”

綠蕉不大自然地笑了笑:“咱們院兒不講究那個,送進去罷。”

“可……可大少爺會不會罵我?”羅扇仍然不能放心。

“不會,你就送進去罷!快點!”綠蕉不耐煩了,在背後推了羅扇一把。

好,要是大少爺追究起來你可別怪我把你招出去!羅扇心裏嘟噥著,咬牙邁上臺階,輕輕將門推開,然後小心翼翼地邁進屋去。

22白大少爺

這還是羅扇第一次進得主子們的上房,與她認知中的奢侈華麗大不相同:從後門進去是一架槅扇,繞過槅扇方是正堂。見門窗都古怪地關得嚴嚴,使得鋪地的墨綠色海浪紋大理石愈發顯得幽沈深冷。堂屋裏除了挨著槅扇放置的一張高幾之外別無它物,更奇怪的是那高幾上光禿禿的什麽裝飾擺設都沒有,雪白的墻上也沒有字畫。

這個……白大少爺人在何處?羅扇探頭探腦地左右一陣張望:是在東間還是在西間?等了一陣也不見動靜,只好掐著貓嗓小聲小氣兒地叫了一聲:“大少爺……飯……來……了……”

“進來進來進來進來進來進來進來!”一長串的聲音驟然響在東間,嚇得羅扇險些咬著自己的舌頭:這、這是誰在說話?怎麽這麽說話?這朝代有循環式覆讀機了?怎麽辦?進還是不進?猜拳得了,左手出剪右手出錘,誰贏了聽誰的。

……所以右手贏了,羅扇只好硬著頭皮上前敲了敲東間的門。

“進來進來進來進來進來進來進來!”還是那句話。

羅扇真有點兒怕了,正常人沒這麽說話的,裏頭究竟是個神馬?暗暗運起十二成功力,小牙一咬,推開房門,仍是一片幽暗,窗戶緊緊閉著,窗紙也格外的厚,使得陽光幾乎沒法照射進來,所以即便外面是盛夏如火的天氣,這房裏仍然涼氣襲人。

羅扇適應了片刻才能看清這房裏情形,但見偌大一間屋子什麽擺設都沒有,只在窗前位置放著一張書桌一把椅子,屋當間兒是一張梨花木圓桌和幾個繡墩兒,一個高高大大的人背著身立在墻角,及腰的長發披散著,一身紅衣如鮮血般乍眼,直刺羅扇眼簾。

“——鬼啊!”羅扇一聲鬼叫,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關鍵時刻手卻沒軟,食盤還穩穩地托著,連菜帶湯一樣兒也沒灑出來——吃貨的宗旨是絕不能浪費一粒糧食。

“——鬼啊!”那“鬼”也叫了一聲,倏地轉過身來,驚恐地瞪大著眼睛四處亂瞅。

——好家夥,若鬼真長成這樣羅扇也就認了,誰見過能長得這麽好看的鬼?羅扇這回見著了。啥叫明眸皓齒?啥叫豐神如玉?啥叫俊朗挺拔?啥叫瘋瘋癲癲?……這就是了。

這帥哥這是腫麽了?讓人煮了?穿這麽紅的衣服……瞅他那樣子好像有點兒……神智不清?思維紊亂?文本無法識別?腦內垃圾文件過多導致系統運行緩慢?可惜,真是可惜了。羅扇從地上站起來,走過去把食盤放在桌上,試探地向這位白大少爺道:“大少爺,用飯了。”

“你是誰你是誰你是誰你是誰你是誰你是誰?”白大少爺嘴皮子賊好使。

“小婢是……給大少爺送飯的。”羅扇使了個語言技巧,避過了這一敏感問題 。

“爺沒見過你!你是不是鬼?!”白大少爺紅袖一舞,手裏掐了個葵花點穴指。

得,確定不是瘋子就是傻子。羅扇搖了搖頭,想不到白老爺會有個這樣的長子,不會是虧心事做太多遭報應了吧?嗯嗯,指定是為富不仁被天譴,多行不義必自斃。——但是你斃白老頭就行了啊,他兒子是無辜的嘛,瞧瞧這可憐見兒的,來,給姐姐親一個。

咳,收回雜思,羅扇盡量扯了個和藹可親的笑容出來:“少爺,小婢不是鬼,小婢是神——咳,小婢是人,莫怕,過來吃飯罷。”

“爺不信!你變化一個給爺看!”白大少爺緊張地瞪著眼睛,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都說了老娘是人不是鬼了,你讓老娘變個毛啊?!羅扇不打算多留,她只是來送飯的,又不是來伺候的,萬一這瘋子狂性大發非讓她變化一個,她總不能折巴折巴胳膊腿兒變個叫大黃蜂的小汽車出來。

“少爺,小婢不會變化,請少爺用飯,小婢告退。”羅扇福了一福就準備抹腳開溜,卻被這白大少爺突地伸開雙臂向前一撲給嚇得連連後退貼在墻上——要命了,綠蕉你個小妮子敢害老娘!難怪今兒一早那幾個丫頭看過來的眼神個個兒都像得了白內障似的!敢情兒你們想獨善己身,把這燙手的山芋丟給老娘啃!

白大少爺架著兩根胳膊左一晃右一晃地“飄”過來了,然後兩手往墻上一撐,把羅扇整個兒罩在了大紅袍的氣場之中,低下頭來一聲獰笑:“呔!何方妖孽,還不快快現形!”

現——我現形了會是啥啊?一碗紅燒肉?羅扇縮著脖兒,心知絕不能刺激到瘋子的情緒,他們的思維不比常人,說不定就幹出什麽難以預料的事來。強自鎮定了下心神,羅扇擡起臉來沖著白大少爺諂笑:“大少爺,您忘了,小婢是您拔下身上的一根毫毛——汗毛變的,變回原形您就不好找著小婢了。”

“是麽?”白大少爺楞了一楞,歪頭想了一陣,忽地大笑起來,拍著手道,“我說呢!我見著過你!原來你就是那時候變的!我這兒還有很多,再變出幾個你來好不好?”

“大少爺,往下拔汗毛多疼啊,還是別拔了,好好留著它們罷。”羅扇趁著白大少爺把手拿開,背貼著墻一小點一小點地往門邊蹭。

“不疼!一點兒都不疼!它們常常自己跑下來,不信你看——”白大少爺說著把手伸進衣袍,在羅扇目瞪口呆地註視下在褲襠裏掏了一陣,而後伸手出來托至羅扇眼前,“喏,它自己就掉下來了!還有比它更長的呢!”

“噗——”羅扇當即氣血翻湧哭笑不得神魂顛倒欲死欲仙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這這這——太邪惡了!太淫糜了!太不和諧了!太……讓人想入非非了!這讓闊別OX文化多年的她情何以堪啊!

她這廂一噴,白大少爺那廂不幹了,跳著腳急道:“你把它吹跑了!把它吹跑了!”

羅扇當真撐不住了,轉過身趴在墻上抖著肩膀笑,忽地雙肩一緊被白大少爺握住,一把扳得轉過身來,緊接著就見他將一只大手伸向羅扇腿間,怒聲吼道:“你還我!你還我!”

……

……發……發生什麽……事了……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只鹹豬手……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收回鹹豬手……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一只鹹豬手。少壯不努力,老大鹹豬手。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一只鹹豬手。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一只鹹豬手。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一只鹹豬手。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一只鹹豬手。我欲將心向明月,奈何一只鹹豬手。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一只鹹豬手。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一只鹹豬手……

綠蕉在正房後門外有些忐忑地等待著,除了聽見大少爺的幾聲怒吼之外就沒了什麽動靜——這很正常,怒吼在大少爺來說是相當正常的事,除了吼還有砸,砸盤子砸碗砸桌椅,所以大少爺的房中才沒有任何的擺設,眼下過了這麽久還沒有聽見裏頭有砸盤子聲兒,會不會這個小扇兒挺對大少爺的眼?大少爺這病總是不定時的變得嚴重,這幾天就是如此,但願別把那個小扇兒當桌椅摔了才好,否則……否則就沒人給大夥做飯吃了呀。

羅扇失魂落魄地從裏頭出來,綠蕉連忙迎上去問:“大少爺吃了麽?碗呢?”

羅扇雙目無神語無波瀾地伸出大拇指向身後一指:“大少爺尿在碗裏了。”

“呃……”綠蕉皺了皺眉頭,“盤子呢?”

“大少爺收去當法器了。”羅扇繼續恍惚朦朧地道。

“法器?什麽法器?”綠蕉一楞。

“大少爺怕他的‘汗毛’夜裏變成妖精害他,所以用盤子做法器拿來鎮妖。”羅扇翻了翻眼珠子,恢覆了一格狀態,補了一句,“如今盤子在他褲襠裏塞著呢。”

綠蕉籲了口氣:還好,昨兒把所有的盤子都砸了,今兒沒砸就是有進步。便向羅扇道:“你沒哄大少爺吃些東西麽?”

姐姐,伺候大少爺進食是你的工作好伐?!咱只是個做飯的啊做飯的!羅扇陰陽怪氣地笑了一聲:“吃倒是吃了,但是……”

“但是什麽?”綠蕉有些緊張地問。

“但是很快又排洩出來了,”羅扇摸摸鼻子,“就在墻角裏,姐姐們下午有的忙了。”

綠蕉作了個幹嘔的表情,百般痛苦地頓著腳。羅扇看了她一眼,沈聲問道:“綠蕉姐,大少爺這是怎麽回事?生下來就這樣麽?”

綠蕉搖了搖頭:“不是,聽說是近兩年才變成這樣的,究竟是什麽原因造成的我也不清楚,老爺請遍了名醫也治不好,成日瘋瘋癲癲的……唉!搞得誰也不願來綠院伺候,生怕少爺發作了殃及己身,咱們這綠院也就漸漸不被人放在眼裏了。”

羅扇心裏暗罵孟管事心眼兒壞——難怪她肯放心讓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子當主廚,原來是安排在綠院瘋子少爺身邊的,所以做得好與壞都無所謂,瘋子又分不出好賴來。

這麽一想,羅扇倒覺得那位瘋子少爺很可憐,明明是這麽一個富貴的身份,卻在這深院一隅受著下人們的排擠和漠視——人心不古,冷暖自知啊!

雖然知道了大少爺是個瘋子,羅扇還是盡心盡力地做好了晚飯交由綠蕉送了去。一宿無事,次日早上才剛吃罷早飯,就見綠蕉匆匆地跑了來:“小扇兒!快,快去!大少爺指名要見你!”

——指名?尼瑪他都不知道我叫什麽指的哪個名?!

仿佛看穿了羅扇的想法,綠蕉補了一句:“大少爺說讓昨天那個‘大眼妖精’過來伏法,我尋摸著滿院子就你眼睛最大,不是你還是誰?”

我靠,眼睛大也有錯啊?!青蛙眼睛大,我捉一屋子給你行不行?!羅扇百般不情願地一步一蹭跟著綠蕉來到上房門前:“綠蕉姐,這不好罷?我只是個粗使下人,不能進主子房間的,大少爺神智不清也就算了,上頭追究起來也只會拿你我問罪啊!”

“上頭不管這個,”綠蕉早就豁出去了——早就把羅扇豁出去了,“老爺說了,大少爺想要什麽就給他什麽,只要不給他刀子剪子這類的危險東西,所有的要求盡量滿足大少爺,所以大少爺親口要你進去,你進去就是了,誰也不敢說你的!”

羅扇沒了退路,只好硬著頭皮二入虎穴。才一繞過槅扇去,就被一個從天而降的大塊頭由身後箍住了脖子,那大少爺早就等在了高幾上,一下子從上面跳下來,正把羅扇逮個正著。

“咳咳咳咳咳——大少爺……您……勒死我了……”羅扇臉紅脖子粗地掙紮著,心裏頭大罵綠蕉把她推入火坑欲火焚身——咳。

“說!你是何方妖精!”大少爺精神抖擻十分入戲。

“爺,您忘了,我是您身上的一根毛啊……”羅扇自甘墮落地道。

“嗯……好像是的。”大少爺想了想,終於放開了羅扇,“你是大眼妖精!對不對?”

“您叫我小扇兒就行了,您忘了,這名字還是您給我取的呢。”羅扇揉著自個兒脖子道。

大少爺歪著頭想了一陣,怎麽也記不起有這麽一檔子事,但卻不肯承認自己忘了,便將頭一點:“沒錯,是爺給你取的名字!小扇兒!大眼妖精!”

啐!怎麽就忘不了那大眼妖精呢!羅扇既入虎穴也就認命了,不緊不慢地抻了抻自個兒衣衫,又看了看大少爺今兒這身行頭——好嘛,大綠外衫配大紅褲子,您這是COSPLAY沙瓤西瓜呢?

“爺,您叫小婢來有何吩咐?”羅扇好聲好氣兒地問。

“你是爺身上的毛,爺今兒要除妖,你得跟著爺一起!”大少爺面色沈重地道。

羅扇覺得自己未來一年的生活將會同大綠外衫配大紅褲子一般絢爛奪目光怪陸離——

“我變成馬!你騎上來!咱們追!”大少爺一聲吼,四肢著地化為一馬。

羅扇表情淩亂地騎上去縱馬一陣飛奔:放眼整個白府,誰敢學老娘騎著白大少爺當馬玩兒?

23玩個游戲

接連數日,羅扇累得一沾枕就睡得呈瀕死狀態,人也基本上瘦了一圈兒:每天除了給全院人做飯不說,還要隨叫隨到地陪著大少爺上椅子爬桌子、滿地打滾兒滿屋飛奔——好在這大少爺似乎不敢出房門,所以也只在屋裏折騰折騰就罷了,否則這要是鬧到院子裏頭去還不得雞飛狗跳上下不寧啊?!

這日熬著熬著粥羅扇就在竈前小馬紮上睡著了,眼看著哈喇子就要滴在鞋面上,被人一掌拍在背上叫醒:“快去!大少爺發怒了!”

“大少爺發怒為毛讓我去啊?!我又不是屬炮灰的!”羅扇終於爆發了,她真是太累太累了,身心俱疲啊!自從光榮地被大少爺任命為禦前第一猛妖之後綠蕉她們就徹底退居二線了,每天羅扇必須得到大少爺面前報道,否則大少爺就會狂性大發楞往墻上撞啊!這要是撞出事兒來誰擔得起?!所以好幾次羅扇都是被人硬架著去的,更甚者有一次是從床上直接挖起來丟進了正房。

這一次也不例外,羅扇正打算豁出去地來個小宇宙大爆發,拽過一只碗就要往地上摔,早被人順手將碗拿走,然後過來兩個人一左一右地架上,騰騰騰地就來到了上房門口,說——把羅扇關上房統共分幾步?第一步,把門開開,第二步,把人推進去,第三步,把門關上。

羅扇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痛苦地敲著自個兒額頭:不成了,這不成,這才一個月不到啊,後面還有一整年的時光要熬,她不能就這麽把大好童年蹉跎在這個瘋子的手裏啊!——要改變!必須要改變!不是我變就是他變!

“小扇兒!變鳥!”大少爺一指點向羅扇。

“啾啾啾啾……”好吧……那就我變……

羅扇實在飛不動了,捶著酸疼的胳膊沖著大少爺擺手:“爺,這游戲天天玩兒就沒意思了,咱們換個新鮮的成不?”

“換個什麽新鮮的?”大少爺滿是好奇地問。

“換個特別特別特別特別難的游戲,就怕你玩兒不來。”羅扇道。

“胡扯!天下沒有爺玩兒不來的游戲!你說!”大少爺惱了,重重一拍桌子。

“這個游戲叫‘我就是和你對著幹!’——哈哈,有意思罷?”羅扇大笑。

大少爺有些懵懂,但還是跟著羅扇傻笑了兩聲:“有意思。”

“這個游戲得這麽玩兒,”羅扇走到大少爺面前,“我們兩個輪流來當令官,一個發令,一個聽令,但是聽令的不能按照發令的命令來,比如我說‘坐下’,你就偏偏站著,我說‘站著’,你就偏偏躺下,我說‘不許說話!’,你就必須得一個勁兒地說話,我說‘不許吃飯!’,你就必須得把飯吃完——你敢不敢玩兒?不敢也沒關系,這世上沒幾個人有這膽量玩這個游戲,因為這個游戲就是看誰有本事不聽別人的話,這才是真正的強人!”

“我敢!誰說我不敢!”大少爺大聲道,“現在就開始!誰先來當令官?”

“公平一點,咱們猜拳,誰贏了誰先當。你出什麽?”羅扇問。

“我出錘!”大少爺道。

“好,來罷,一、二、三!——我贏了,我出的包袱。”羅扇道。

大少爺雖然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兒,但還是被新游戲吸引去了註意力,滿是興奮地看著羅扇:“你出令罷!”

“好,聽清了啊——輸了的話從今以後不許再讓我變鳥變球變鞋拔子了啊!”羅扇眼中精光一閃,“先來個簡單的——擡左腿!”

大少爺十分緊張,想了一下連忙擡起右腿。

“不錯不錯,看來大少爺的確有兩下子。”羅扇拍手鼓勵道。

大少爺很是得意:“快,說下一個!”

“向後轉!”羅扇道。

大少爺條件反射地身子向後轉了一半,突地發覺不對,連忙又轉了回來,眨著眼睛假裝什麽事也沒有發生,羅扇也就假裝沒有看見。

“這次要來個難的了啊!聽好——不許吃飯!”羅扇一指桌上到現在還沒動過的午飯,大少爺撒丫子就奔了桌邊,下手就要抓菜往嘴裏塞,羅扇連忙加了一句:“不許用筷子!”大少爺反應了一下,這才別別扭扭地抄起筷子狼吞虎咽起來。

羅扇滿意地坐到桌旁,一手支著腮看著大少爺把午飯全部吃下去,而後拍拍手:“好厲害好厲害!大少爺真行!這麽難的都能做到,你說,我要不要再加些難度呢?”

“加!你盡管加!”大少爺拍著肚子咧嘴一笑。

“那好,咱們來一個難上加難的!”羅扇唇角抿起一絲微笑,看得大少爺傻傻地張開了嘴,“不許上床!不許睡覺!”

大少爺騰騰騰地幾步到了床邊,一頭就倒在了枕上,羅扇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許脫衣服。”大少爺又連忙起身解自己衣衫,這一脫不要緊——脫過頭了,連褻褲都給扒了下來,羅扇嚇得叉開五指捂住眼,“不許蓋被子!”大少爺便一把扯過旁邊被子將自己嚴嚴蓋住,眼睛一閉,睡了。

羅扇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這一次的命令很難,我要看看你能堅持到什麽時候,你可不許耍賴哦,我一會兒就過來檢查!”

大少爺也不吱聲,認真嚴謹地執行著對著幹的命令。

自從有了這個游戲,羅扇腰不酸了背不疼了,一口氣爬上床也不費勁兒了。每天支使得大少爺三頓飯按時吃,午晚覺到點兒睡,大小便終於都排在了廁室裏,盤碗碟也沒有再摔碎過,閑來無事還讓他背背三字經和百家姓,整個世界驟然清靜了。

但是——這個游戲也有副作用,副作用就是大少爺除了羅扇的“反命令”之外誰的話也不聽了。比如早上起來綠蕉服侍他穿衣,可沒有羅扇說“不許穿衣”的話,大少爺是說啥也不肯動的,所以羅扇只好每天一大早跑到正房來說一聲“不許穿衣”,然後再跑回去給大家做早飯。到了晚上也是一樣,羅扇得來說一聲“不許讓綠蕉服侍著沐浴”,然後才能回去睡覺。

玩了七八天,大少爺終於不幹了:“小扇兒!幾時才能輪到我來當令官?”

羅扇想了想:“這樣好了,如果從現在開始,你能保持七天不出錯,就換你來當令官,而當我聽令的時候如果有一次出了錯,咱們就再換過來,好不好?”

大少爺也想了想:嗯,自己有七天的寬限,而小扇兒只有一次的機會,相比起來自己還是很占便宜的,便點頭說好。

如是這般過了七天,大少爺終於盼來了自己當令官的一刻,一大早就把羅扇叫來,雄糾糾氣昂昂地大發一令:“小扇兒!站到桌上去!”羅扇二話不說噌噌噌地就上了桌,大少爺拍手大笑:“你錯了!你錯了!”

“嗳呀!果然我錯了!”羅扇一捂嘴,“那,按咱們說好的,我出了一次錯,咱們再換過來罷,又輪到我當令官了。”

大少爺再一次傻傻地張開了嘴。

玩游戲的這段日子,正趕上白老爺去了外省辦事,若在平時他也是隔三差五地會來看看自己的這個瘋兒子的,所以羅扇才一直沒有在大少爺的房裏碰上白老爺。綠蕉幾個丫頭見大少爺在羅扇的誘騙下比以前消停了不少,索性集體偷懶兒不管了,除了必須要她們進屋伺候的,平時一概只交給羅扇一個人去與大少爺周旋。

羅扇心頭這叫一個苦啊……所以一連做了十幾天的苦瓜,把綠院的一幹人吃得天天皺著一張苦臉。好在金瓜和小鈕子在羅扇的指導下已經會做一些簡單的下人餐了,每天羅扇只需要把大少爺的飯菜做出來即可,其它的終於可以摞挑子不管了。

現在羅扇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了對付大少爺的身上,大少爺被她涮了無數次之後心眼兒也漸漸多起來,所以羅扇不單得騙他,還得哄他,這才能勉強HOLD住。一早起來,羅扇就匆匆地進了大少爺的房間,那家夥正瞪著大黑眼珠子直繃繃地挺在被窩裏等著她,而後羅扇一聲令下:“不許穿衣!不許起床!”大少爺就坐起身,將胳膊一伸——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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