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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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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1)

柔軟縈繞在郁歲身旁。

神魂趨於完整, 記憶也逐漸恢覆。

萬年前的浩劫。

主戰場是在九重天的。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再者九重天鮮少有戰爭,除了天生仙體之外, 飛升者不知多久才有一個,況且還得經過培訓才能上崗, 人手嚴重不足。

很多神仙都是身兼數職,天上地下兩邊跑, 在時間差之中維持平衡。

郁歲在一十三洲留下本體玉石穩定結界,又在魔界留下神魂鎮壓。

並非全部神魂。

只是為了讓魔界的結界穩固些, 不讓邪魔侵入魔界。

隨即回九重天述職。

頂頭上司是仙尊裴湮。

總是著白衣, 白發紅眸,如雪似霜,就如同養育在寒山之巔的雪蓮, 聖潔而高貴,不可褻玩。

簡單講述了下界的情況後。

郁歲準備回司命宮一趟。

臨走之時。

裴湮忽然淡聲問,“聽聞你與陳小將軍鬧了些不愉快?”

郁歲樂了,“他告狀了?”

裴湮撩起眼皮, 漠然看她。

郁歲斂了些笑意, 誠摯保證, “我不和小孩計較。”

裴湮的視線好像更冷。

郁歲:“……”

她有時候會覺得, 自己是不是得罪過裴湮,但一想到仙尊一視同仁, 對誰都是如此冷冽,毫無笑意, 就平衡了。

不要和面癱計較嘛。

她保持著下屬對上司的恭敬, “尊上是要罰我嗎?”

裴湮眼睫微垂, 處理著手中公務, “這些小事你們自行解決。”

他的語氣就像是在說“本尊沒那麽閑,少拿這點小事來煩本尊”。

郁歲:“……是。”

她能不能申請自降職位,換個頂頭上司?

過了會兒。

裴湮:“怎麽還不走?”

郁歲:“……”

上次匯報完離開,就被裴湮叫住,訓斥說“本尊讓你走了嗎”。

套了層聖潔皮囊,簡直把喜怒無常刻在了骨子裏,隱隱還有點刻薄。

她假笑,“我可以走了嗎?”

裴湮大發慈悲般,“走吧。”

郁歲深吸一口氣。

小仙女不要和這種狗東西計較。

但還是沒忍住,“尊上是不喜歡我嗎?”

裴湮擡眼,目光淺淡。

剔透的眼眸仿佛在疑惑“你腦子是不是有病,為什麽要問這種無聊的問題?”

——仙尊日理萬機,哪有時間去針對你這麽個微不足道的司命星君?

業務都不重合。

郁歲低頭嘟囔,“總不可能是喜歡我才故意針對我吧?”

那豈不是試圖通過扯人頭發辮引起回應的小學生嗎?

隱約好像聽到哢嚓一聲。

郁歲茫然四顧,什麽斷了?

“尊上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裴湮擱下手中斷裂的筆,譴責說,“你嚇到我了。”

郁歲:“……”

那我還挺厲害。

裴湮支著下巴,好奇問:“是什麽給了你這種錯覺?”

郁歲靦腆:“是我的自信。”

裴湮像是嚴厲的長輩般教育她:“不要盲目自信。”

郁歲從善如流:“好的。”

裴湮微微頷首,又提了句,“莫弓又重新聯合其他秘境的邪魔,雖然稱不上危在旦夕,但也有些吃緊,你最近先留在九重天,我會派其他人去守雁城。”

莫弓是邪魔之首。

打法頗為流氓,非常熱愛偷襲與騷擾。

這個命令。

郁歲自然說是。

養在殿中的傀儡仆人機械般開口,“該用午膳了,尊上。”

郁歲吃驚看他。

神仙早就辟谷。

很少有仙追求口腹之欲。

更別提是裴湮這種,看起來用點露水都能活下來的高嶺之花了。

裴湮說:“好奇?”

郁歲確實好奇,主要是好奇仙尊的食譜,她雖然不重口腹之欲,但也頗為喜歡食物,吃起來會讓人會愉快。

只是。

再好奇也不必自虐般選擇與喜怒無常的仙尊一起。

正欲告退。

裴湮:“既然趕巧了,那便留下來吧。”

隨即又吩咐傀儡,“多加一副碗筷。”

他說的還挺不情願。

搞得郁歲就像是特意卡著飯點來蹭吃蹭喝的。

他是老大。

他是老大。

他是老大。

郁歲反覆告誡自己,遂忍氣吞聲,“是。”

出乎意料。

午飯格外合她的胃口。

雁城人嗜辣,她最近在雁城,也逐漸喜歡這種又辣又麻的爽感。

郁歲誇讚,“尊上的廚子好厲害。”

裴湮正在給自己倒水,淡聲說,“本尊做的。”

郁歲哇了聲,“尊上好厲害。”

她忽然一頓。

等等等等。

如果這是裴湮做的,那就她來的時候,裴湮正巧就要吃午飯,但因為她一直不走,所以沒辦法吃。

所以他是,一直忍受著美食的誘惑。

迫不得已才讓傀儡仆人開口提醒該用午膳。

郁歲咬著筷子:“是我耽誤尊上用膳了嗎?”

裴湮正在給自己倒水,“知道就好。”

郁歲愧疚,“我下次來早點。”

裴湮:“好蹭一頓早飯?”

郁歲:“……”

哎呀,他嘴巴怎麽這麽欠。

郁歲忙拿公筷給他夾了塊辣子雞,試圖堵住他的嘴巴,“下次您說什麽時候就什麽時候,半夜都成。”

裴湮頓時警惕,“你想的美。”

郁歲:“?”

郁歲:“!”

不要做出一副我要輕薄你的表情!

看在午飯格外好吃的份上,她就不計較了。

郁歲再次找話題,“沒想到尊上也愛辣。”

裴湮已經在喝第四杯水了,“不愛。”

郁歲:“……”

很好,話題終結者。

但她居然頗有幾分不死心的聊了下去,“那為什麽要做這些?”

裴湮面色不改:“為了追求刺激。”

“辣其實是痛感。”

郁歲點頭肯定,“確實很刺激。”

確實有很多人,不能吃辣卻又格外渴望吃辣,就這樣一邊痛苦一邊刺激。

這下輪到裴湮說不出話了。

郁歲看向裴湮露出了同為吃辣人的友好目光,“多謝尊上留我用膳,改日我給尊上帶風幹牛肉吃,當地特色,又辣又好吃。”

大概是真的愛吃辣。

裴湮竟然說了句好。

這頓飯吃的總體來講,還算愉快。

只不過。

誰也沒料到,這是郁歲吃的最後一頓飯。



郁歲回到司命宮。

見到了正在奮筆疾書的小毛球,它罵罵咧咧,“怎麽會有人要這種定制,我他大爺一整個無語住,是覺得自己太單調了嗎?”

郁歲:“再說臟話挨打。”

小毛球頓時噤聲。

很快又哼哼唧唧的湊到郁歲身邊,“不怪我要說臟話嘛,你看看,那人竟然想要又男又女,說要體驗一把極限快樂,人家的小腦袋瓜都被玷汙了。”

郁歲揉揉它,“下次這種定制就不要接了。”

小毛球靦腆,“人家獵奇。”

郁歲沈默兩秒,把它彈開。

“寧孤臨回來過嗎?”

小毛球:“沒有。”

“他最近和幽歧的邪魔走的可近了,他會不會怒而黑化,叛變了?”

郁歲動作微頓。

又若無其事的垂頭翻著話本,“他不會。”

小毛球,“我也知道他不會,但是他又蠢又笨,萬一被人騙走了,怎麽辦?”

黑漆漆的小毛球居然能透出期待的表情,“我們要不去看他一眼?”

郁歲:“然後你再趁機奚落他?”

小毛球不滿,“我哪裏有那麽綠茶?”

郁歲笑了聲,沒有再理會它。

握著司命筆出神。

小毛球一邊趕定制稿,一邊偷瞄郁歲,“你是不是在想寧孤臨?我都在你身邊,兢兢業業為你打工,你不許想別人!”

郁歲:“……”

“我在想仙尊。”

小毛球打了個哆嗦:“仙尊怎麽了?”

郁歲蹙眉思索:“感覺今天好像被人牽著走一樣。”

小毛球懵懂。

郁歲:“算了,我出去一趟。”

小毛球:“你去哪裏?我也要去。”

郁歲無語,“不賺錢了?”

小毛球蔫了下來。

見郁歲要離開,連忙提了件別的事。

“前幾天有個仙子,想要定制你和仙尊的話本。”

郁歲大驚,“這麽邪門的cp為什麽也有人磕?”

“又不犯法,為什麽不可以。”小毛球傲嬌的彈了下,“我還覺得裴湮配不上你呢。”

郁歲看穿它的心思,“別以為拍馬屁就能跟我一起。”

小毛球:“……嚶。”

郁歲這趟是去找寧孤臨的。

期間有戰爭的時候,他總是跟在她身旁。

但越來越沈默。

完全沒有最初的活潑,繃著一張臉,面目表情的殺敵,又悄無聲息的離開。

簡直像個幽靈。

郁歲有心緩解彼此關系,也試圖解釋。

“功法的選擇是形勢所迫。”

“若非如此,我自然是兩個都要修的。”

她說的含蓄。

寧孤臨敏感的抓住他想要抓的重點,冷冷說,“何必找理由,不過就是覺得那毛球更厲害,所以才在打仗時選擇它。”

他又譏誚的笑了聲。

“兩套功法相克,你都要,也不怕走火入魔,爆-體而亡。”

郁歲極力將這些講透徹,免得他鉆牛角尖,“在我心中,你們倆沒有高低之分,談不上誰更厲害,只是我用無情道頗為順手,戰場瞬息萬變,不能有差錯。”

停頓了下,她又說。

“我既然創造兩套,便是有道理的。”

寧孤臨話語愈發刻薄:“沒有高低之分?用那毛球得心應手?你倒不如直接坦誠講,我就是殘次品,是一套沒用的功法。”

他又冷笑了聲,“至於你的道理,不就是放棄其中一個嗎?”

“別在這裏假惺惺了。”

“說這麽多不就是怕我叛變嗎?既然這麽擔心,現在殺掉我啊。”

郁歲只想要采取對叛逆期孩子最直接的措施。

狠狠揍他一頓。

但礙於寧孤臨已經修得人形,不是毛球那種想揍就揍的,得顧及他身為人的面子,所以郁歲忍了。

寧孤臨還在冷笑,“怎麽?被我猜中了心思,說不出話了?”

郁歲克制住怒火,“隨你。”

就這樣吧。

她還不想無痛當媽。

寧孤臨微怔,又嗤笑說,“既然如此,那你來找我做什麽?就為了告訴我,隨便我?”

郁歲深深看了眼寧孤臨。

選擇離開。

可惡。

剛剛真的好想動手教育熊孩子。

裴湮為什麽要在這裏?

再之後的事情就是莫弓帶領邪魔來勢洶洶,郁歲以身飼魔,將邪魔封印在落霜潭。

其實本來不必死。

可一十三洲與魔界的事態發展太過震撼,誰也沒能想到,死的就很是潦草與殘忍。

郁歲如今躺在裴湮的屍骨旁。

陰森森的,冷的刺骨。

她還記得自己將仙尊推離落霜潭時,他驚怒又震痛的表情,顫抖著試圖救她出去,卻又被邪魔腐蝕。

郁歲已經無法說話了。

她與裴湮傳音入耳,“我在司命宮給尊上留了份牛肉幹。”

“還請尊上幫我照顧一下寧孤臨。”

裴湮難得惡劣的語氣,惡狠狠的,“一點牛肉幹就想要我替你照顧崽子?”

“你若是死了,本尊連夜把你司命宮給拆了,改成百獸園。”

郁歲笑,“那也挺好。”

“畢竟仙尊有很多靈寵,時常去百獸園看看,說不定會在某個瞬間想起我。”

邪魔吞噬著她。

郁歲其實已經感受不到疼痛了,只有麻木,後知後覺升起了一股恐懼,又想到曾經天地尚且混沌之時,與裴湮幼稚的話語——

我們拉勾,以後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好不好?

裴湮是怎麽回覆的?

哦,給了她一個“滾”字。

後來有了九重天,他們的接觸就更少了,但此刻,郁歲鬼使神差的擡手,做了個拉勾的手勢。

“能不能多記得我一段時間?”

被遺忘真的好可怕。

從此天上地下,再也沒有你的存在,只有路過牌位時,才會記起,哦,原來曾經有個司命星君啊。

她叫什麽名字來著?

姓郁?還是餘?

封印將他們漸漸阻隔。

裴湮的聲音也漸漸遠去,“我剛說的都是胡話,我不會拆司命宮,會照顧好寧孤臨。”

“會記得你。”

他比出了個拉勾的手勢。

郁歲已經看不到裴湮了,她意識昏沈,呢喃般說。

“那你為我點一盞燈好不好?”

“我怕黑。”

其實也不是很怕黑。

只是這種被邪魔環繞吞噬,永遠不能逃離的黑暗,實在令人懼怕。

也許是臨近死亡。

所以她,非常想要一束光。

裴湮的回答她沒有再聽到。

可她死而覆生。

在魔界看到了琉璃塔,看到了如萬家燈火般的燈籠,仿若一片星海。

而裴湮的房間永遠都亮如白晝。

即便是在白天,也燃著燈火。

像是在等她回家一般。

郁歲垂下眼,握住裴湮已經化為白骨的手,冰涼至極,喉嚨滾燙,“只是讓你點一盞而已。”

“你哭什麽?”

一道流光劃過,落在她耳邊。

只不過。

這裏漫天霞光,這道流光也就不起眼了。

郁歲:“我沒哭。”

那人嗓音溫和,“我感受到了。”

郁歲惱怒,“給我留點面子。”

天道溫聲說:“好。”

過了會兒。

郁歲又講,“這情劫真的好難。”

“我還是沒懂。”

天道:“只是讓你懂得情而已。”

“並非一定要參透。”

郁歲又問:“他一直都喜歡我嗎?”

天道:“我可不知道。”

郁歲心想,真該讓你也渡情劫。

她今天的問題很多,“為何讓我與他渡情劫?”

她當初死而覆生,能在混沌之境修煉,是天道的功勞。

至於裴湮的招魂。

是幫她在覆活的基礎上,凝聚神魂。

當初神魂破碎,那群魔修雖然試圖吞噬,但神仙的神魂,況且又是天生仙體,哪裏那麽容易被吞噬,後來便散落在了三千世界。

而裴湮的招魂。

便是讓她離開混沌之境,在不同世界游蕩,凝聚散落神魂。

郁歲想到一十三洲關於這場招魂的形容。

千年一度,活祭盛典。

自裴湮招魂起,已過萬年。

十次招魂。

她在十個世界游蕩,與散落在各處的破碎神魂凝聚。

郁歲心想。

原本之前能夠出混沌之境並非是自我獎勵,功法突破,而是裴湮招魂的作用。

她心情更覆雜了。

如今神魂歸位,恢覆記憶。

曾經與裴湮相處的點點滴滴,哪怕是在九重天,都好像能自戀的窺探到他喜歡她的蹤跡。

“為什麽要我與他渡情劫?”

“是他要求的嗎?”

天道:“確實與他商討過。”

“你也知道,他早就該死了……”

郁歲皺眉,“你怎麽能這樣講他?”

天道好脾氣極了,“好,不這樣講。”

他更改語言,“他早就不該存活於世。”

邪魔出世,本就該是裴湮死掉。

“也不必愧疚,你救了他一命,他還你一命,扯平了。”

郁歲憤怒,“這是一命抵一命的事嗎?你怎麽對他這麽大的偏見?你是天道,你要一視同仁!”

天道心想。

裴湮都要逆天改命,反了天道,他還得對這個要殺自己的玩意兒好言好語嗎?

這話是沒有講的。

他重新回到情劫上,“你要參透有情道,他需要渡情劫,都是利益互換,不必擔憂。”

郁歲楞住:“他需要渡情劫?”

天道:“為了磨練心性。”

“他這次回歸九重天,仙尊之位更穩了。”

郁歲還有點懵:“所以這場情劫,是他為了磨練心性?我們雙方共贏?”

天道:“是的。”

郁歲默不作聲。

天道勸慰她,“凡塵事凡塵了,此刻之後,他是仙尊,你為星君,互不幹擾。”

郁歲依舊沈默。

她就忽然覺得很難過。

天道擔心她情感來的過於洶湧,便講,“渡情劫前我也將他的記憶抹去,他在下界所做的一切都是發自內心自願的。”

所以下界種種也是真的。

不過按照裴湮的性子。

在九重天,便因為郁歲修無情道,不願亂她道心始終壓抑情意。

如今在下界亦是。

為了讓她在無情道上通暢,不惜自願“殺夫證道”。

至於心性,早就不用磨練了。

天道止住思緒,未來如何,應當他們自己選擇。

郁歲沈默好久,悶聲說:“我知道了。”

她站起身。

將裴湮的屍骨裝進棺材。

天道:“你做什麽?”

郁歲:“埋葬我的少女心。”

天道暗中思索。

這話好熟悉。

是喪葬閣的第一單?

夢開始的地方?

“把淚擦幹再出去。”

郁歲哦了聲,乖巧擦幹眼淚。

只覺得身體和靈魂是分裂的,靈魂飄在空中,冷冷的看著身體流淚,只覺得這場情劫一切都荒謬無比。

都沒體驗到美好。

甚至都沒玩一場歡樂游戲呢!

郁歲出了這片區域。

霞光慢慢消散,顯露出殘酷的戰場。

就與她之前沒死之前一樣。

邪魔橫行。

郁歲忽然想到系統。

“你怎麽不說話了?”

【系統咬手手:我有點害怕。】

歷劫結束。

它顯然是回想起自己毛球的身份。

【系統:不要打臉,好不好?】

郁歲冷漠臉:“殺夫證道是怎麽回事?”

她又氣又累。

兩個小崽子。

沒一個省心的!

無情道是殺夫證道嗎?

這套功法什麽時候走偏的?

毛球還在阿巴阿巴阿巴。

郁歲:“給你三秒,不然挨打。”

【系統立刻講:我們做事都要找個口號嘛,殺夫證道這個口號多好,而且也不是沒有成功案例。】

它變成毛球過去蹭郁歲。

“裴湮歷劫成功了,你也歷劫成功,我們回了九重天,都擁有一個光明的未來。”

郁歲面無表情捏住毛球。

系統任由她捏了會兒,甚至還有點享受——它真的好想郁歲的!

眨眼就要見到寧孤臨,它立刻說:“人家想要點面子。”

郁歲拿出司命筆。

毛球瞬間鉆了進去,發出一聲喟嘆。

好舒服。

一個人的大豪宅!

然後便聽到郁歲輕輕說,“寧孤臨。”

毛球豎起耳朵,扒拉著悄悄望過去。

那便的寧孤臨正在與掌門等人一起殺邪魔,聞言停下動作,扭頭看向郁歲。

遙遙相望。

顧西辭砍掉邪魔的一根手臂,似有幾分譏誚,“這會兒是你談情說愛的時候嗎?”

但他忽然頓住。

望著郁歲旁邊的棺材,楞楞講:“師父……?”

背後的邪魔要偷襲來的時候。

郁歲擡筆輕點,似是潑了點墨,墨又化作細針,刺穿了邪魔眉心,登時消散。

邪魔與郁歲對視一眼。

默默思索要不要打。

毛球爬出來囂張放狠話,“想要這會兒死,還是等會兒死?!”

邪魔撒腿就跑。

不是說好修為大跌嗎?

都拿到司命筆了,這是修為大跌?

掌門等人已經雙腿發軟的走到棺材前,唇瓣顫抖,一副想認又不敢認的模樣。

郁歲沒給他們開棺的機會。

她帶著棺材走到寧孤臨面前,“封印後,我自有意識便呆在靈府修煉。”

突破的很艱難。

後面甚至都忘記了自己是誰。

忘卻所有往事,只記得修煉。

她是玉石,無心無情,要不然也不會強行突破,走火入魔。

郁歲再次和寧孤臨解釋。

“當時戰爭來的突然,我只能選得心應手的,並非丟掉你……”

這些話早就和他說話。

並不知道有沒有用。

可此刻話音未落。

便猛地被寧孤臨緊緊抱住,“丟掉也沒事,你活著就好。”

封印之後的每天。

他呆在司命宮,每一天都會回想起他們最後的見面,最後的爭吵。

死亡來臨前。

他滿身是刺,對準的是他親近之人,說盡刻薄話語,他的本意明明不是如此。

倘若沒有死而覆生。

他們最後的結尾便是以吵架結束,再沒有和好,也沒有此刻的道歉。

“對不起。”他腦袋埋在她脖頸。悶聲說,“對不起。”

郁歲遲疑片刻。

擡手拍拍他後背,提醒說:“不許把鼻涕蹭到我身上。”

寧孤臨鼻音濃重:“好。”

藏獒好吃驚的,“這是舔成正果了嗎?”

了之去捂狗的嘴巴。

小聲說,“安靜些。”

藏獒:“……”

好家夥,這個更舔。

還要為情敵創造安靜環境訴情。

顧西辭沒了之這種高尚,也沒必要看眼色行事,“閣主應當記得自己是有道侶的。”

他這是試探。

若是棺材裏的是裴湮,郁歲應當直接回“什麽道侶,早死了”。

結果郁歲更狠。

“不必在意道侶。”她松開寧孤臨,自我陶醉,“我體會到了人間情意的美妙,從此應當廣開後宮。”

顧西辭吞了蒼蠅般惡心。

一時竟然忘了悲痛棺材裏是否是裴湮。

寧孤臨最先表示支持,逼逼賴賴講著,“裴湮太變態了,最起碼得是個正常人。”

郁歲意味深長的看他眼。

擡起筆,“要不要回來?我突破了。”

寧孤臨幹脆利落的丟下劍。

化為流光鉆入了筆中。

毛球:“我的大別墅。”

寧孤臨揍了它一頓。

頓時神清氣爽。

忍好久了!

痛快!

筆在郁歲手中轉了一圈,化為霜劍,便如最初來到魔域那般,一劍驚華,仿若破開混沌,劍氣如虹,罡風不止,所到之處魔氣蕩然無存,邪魔灰飛煙滅——

這一劍之後。

再無魔域。

眾人只有滿心震撼。

竟然久久不知如何言語。

她竟如此厲害嗎?

她竟如此厲害!

與裴湮相比呢?

據說當時裴湮也曾一劍蕩平魔域,只不過邪魔能夠再生,裴湮才未曾管過。

藏獒早就知曉郁歲的厲害。

不然那群邪魔也不會見到郁歲轉身就跑。

他歡快搖著尾巴,委婉詢問郁歲渡劫情況:“我的主人,我現在是雞犬升天的犬了嗎?”

郁歲摸摸狗頭,溫柔說:“想上天見莫弓嗎?”

藏獒瞬間夾緊尾巴。

血脈壓制還在,他當然不想見。

猛地搖著狗頭,“不要不要我不要!”

毛球爬出來,“這狗的毛好長,都飛到我身上了,我就不一樣了,我的毛毛剛剛好,還不會掉毛。”

藏獒:“?”

怎麽覺得這話很奇怪?

它是在踩一捧一嗎?

郁歲心想,這毛球快犯綠茶病了,當即把它按下去。

寧孤臨化作流光出來。

瞥了狗一眼,“我站狗。”

藏獒喜極而泣。

好家夥,他竟然能得到寧孤臨的偏愛!

毛球怒道:“你到底和誰是一隊的?”

寧孤臨冷冷瞥它。

毛球縮了縮身子。

才,才不是怕他。

郁歲帶著棺材,“走了。”

掌門攔住她,輕聲問,“閣主,這棺材裏……”

郁歲:“是裴湮。”

掌門猛地倒退兩步,堂堂七尺男兒,竟然紅了眼,腔調顫抖,“不可能,這不可能……”

郁歲沈默兩秒,安慰她:“往好處想,你現在勤加修煉,飛升以後就能見到他了。”

掌門滿腔傷懷頓時噎住,“?”

郁歲:“他是天上仙尊,下凡歷劫的。”

大概是心中有幾分怨氣。

不知是誰說道,“歷劫便能讓一十三洲生靈塗炭?便能放出邪魔?便能做魔尊便能下生死棋便能活祭?”

他語氣逐漸哽咽。

“我小師弟死在了魔域,屍骨未寒,這一切都是因為裴湮要歷劫嗎?神仙歷劫就能不顧人命嗎?”

“這九重天,不飛升也罷!”

了之溫聲說,“這些事貧僧都可以解答。”

“致使一十三洲生靈塗炭的,是邪魔,飛升路開啟,封印松散,邪魔之首莫弓私下作亂,放出的邪魔,萬年前便是如此。”

“這些邪魔的厲害不及九重天的千分之一,當年九重天所經歷的比一十三洲與魔界更慘烈。”

“至於做魔尊一事。”

“魔與修士,天道都一視同仁,裴劍尊做了魔尊的目的與做劍尊的目的一樣,都是維護下界安穩,生死棋是為了殺掉混進來的邪魔,活祭是無稽之談……”

郁歲帶著棺材逐漸走遠。

了之的嗓音也越來越遠,直至再也聽不到。

她心想。

還真是一切為了世界和平。

可。

為什麽要讓世人誤會?

這也是歷劫的一種嗎?

體會眾叛親離?

郁歲摸著棺材。

裴湮的溫度真的是始終如一。

始終如一的冰涼。

喪葬閣雖然毀了。

但裴湮曾經送郁歲的第一樓還在。

一十三洲最高的,最奢華的一棟樓,直入雲霄。

門口豎著【佛子轉世不得入內】的牌子。

了之視若無物。

走進了進入,立馬便感受到了雲霧繚繞的清淺香味。

他細細聞了聞。

是凝神固本的。

應當是在穩固神魂。

直到了之見到了郁歲,沈默兩秒,關門,再次開門,他閉閉眼,竟然難以維持平靜,“閣主好雅興。”

郁歲正躺在軟塌,眉眼似是含純帶媚,曲線玲瓏而妖嬈,正懨懨地抽著水煙。

不止是她。

狗也臥在一旁,爪子扒拉著煙,抽的盡興。

小毛球捧著個袖珍煙管在抽,沒有五官,但就是透出了極致的享受。

好在寧孤臨需要回問天宗。

不然這會兒抽煙的還要加個寧孤臨。

不遠處的,像是王座。

做著一副骷髏架,穿著華麗披風,好似是在支著下巴,望著他們。

了之實在沒眼看這個畫面。

他心想,裴湮若是看到,怕是要氣活過來。

他委婉勸說,“這香點燃便可凝神固本,不必用抽的。”

郁歲吐了口煙霧,眉眼更顯朦朧,讓人忍不住拔開雲霧一探究竟,“大師,一起呀。”

了之喉結滾動。

他深感自己好似進入妖精洞穴的和尚。

哦不對。

“貧僧就是和尚。”

郁歲微微挑眉,“所以呢?”

了之:“貧僧來了。”

他歡快走過去,坐在軟塌,拿了個幹凈煙嘴,加隊伍,吞雲吐霧。

了之:“開後宮一事……”

郁歲:“隨口一提,大師不必在意。”

了之又抽了口。

仿佛任由自己沈淪,但卻也清醒的很,“貧僧可否問問,仙尊是如何死的嗎?”

郁歲輕描淡寫,“自盡。”

了之一頓。

自盡?

居然是自盡嗎?

“可否詳細一些?”

郁歲狐疑盯他。

了之微笑:“貧僧只是有些好奇。”

毛球搶先回答,“握著主人執劍的手,讓主人殺掉了他。”

郁歲點頭,“就是如此。”

了之微微訝異。

但卻有種在意料之中的感覺。

他自盡了。

為了讓郁歲渡了這情劫,主動選擇自盡。

了之忽然頓悟了。

他終於知道,這清關他為何每一世無法渡過,每一世都不得悟。

貪,嗔,癡。

他都懂得。

將情愛牢牢抓在手中,沈浸其中,體驗其中酸甜苦辣。

唯獨不懂放手。

這段執念。

隨著陳邵九的死亡便應當放下的。

了之,了之。

是已然了了,該放下了。

忽然一聲驚雷。

郁歲看向了之。

了之:“?”

郁歲好奇:“你怎麽突然飛升了?”

了之抽了口煙壓壓驚。

眼中有幾分茫然。

“我參悟了,但沒完全參悟。”

他還沒真正放下呢。

怎麽就飛升了?

郁歲倒是有幾分頭緒,“九重天正是缺人手的時候,抓你當壯丁呢。”

“況且你的修為早就夠飛升了。”

了之繼續抽煙。

感覺自己有幾分飄飄然。

郁歲踹了他一腳,嬌斥道,“出去受雷劫,別害我被劈了。”

了之輕嘆:“閣主這一腳,好似踹到了貧僧心中。”

郁歲:“……”

她連忙抽了口煙,蕩清靈臺。

“大師,你不要這麽油膩。”

了之放下煙槍,雙手合十。

“阿彌陀佛。”

他從窗戶飛出去時,又忽然停下,“閣主不回九重天嗎?”

郁歲:“等等再說。”

了之目光看向旁邊的骷髏。

竟然莫名從中辨出了幾分溫柔。

他說:“閣主,逃避沒用的。”

郁歲擺擺手。

外面的雷劫催的很急。

歇了萬年,好不容易上崗,人怎麽還不出來?!

了之無奈,只好出去。

他離開窗戶,郁歲才看到外面雷劫的可怕。

到底是飛升的雷劫。

自然非比尋常,雷都比往常粗上兩倍。

郁歲想到他說還未完全參悟,頗有幾分不放心,便跟出去看了看,為他護法。

來圍觀雷劫的不在少數。

一十三洲很少有飛升的修士。

之前飛升路開啟,大家都在猜第一個飛升的是誰,大多在猜測問天宗三師兄弟誰先飛升。

至於了之。

他一世又一世,明顯是有心魔在,不可能輕易飛升。

但偏偏沒想到。

居然是最先飛升的。

郁歲將護身法器套在了之身上,為他削弱幾分雷劫的苦痛。

了之輕嘆,“閣主不若去九重天等貧僧。”

這樣便也少了些春水的攪動。

還多了些許動力。

郁歲遲疑,但想到他在飛升,便同意了。

正在圍觀的藏獒:“?”

還記得雞犬升天的犬嗎?

他回頭看毛球,“主人走了。”

毛球抽的暈暈癲癲,“她一揮筆我就能會到她身邊。”

藏獒悲憤。

那我呢!

狗就沒有狗權嗎?!



九重天。

郁歲就站在天門口。

說她逃避也好,說她膽怯也行,總之,現在還不太想見到裴湮。

然而事與願違。

裴湮來找她了。

恢覆仙尊的模樣,冷若冰霜,這場情劫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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