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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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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1)

你想要餘生都被掌控嗎?

系統剛從小黑屋出來得多久就聽到這句話, 可謂是欣喜若狂。

雖然與它設計的時間節點有出入,但也不影響大局。

總之。

感情已經渲染到位。

郁歲對裴湮忠貞不移,也算是情比金堅了。

但可能太堅了……

郁歲說:“你罵一句臟話。”

陳邵九狠狠皺眉:“你這是什麽狗屁要求, 莫不是失心瘋了?”

【系統:不是我假扮的,我現在正處於為你們的絕美愛情落淚的階段。】

郁歲聽出來了。

這位文化水平不高的毒聖對臟話顯然毫無限制, 脫口而出,都不覺得自己罵了臟話——

陳邵九見郁歲表情執著, 面容浮現出幾分糾結,最終狠狠嘆息, “抱歉, 陳某不會罵臟話。”

餘光見裴湮一襲白衣走出來。

當即破口大罵,“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你他【嗶——】就是個【嗶嗶嗶——】……”

【系統貼心說:不用感謝我, 我幫你屏蔽了。】

其實屏蔽也沒什麽用。

因為郁歲還是聽到了。

臟話內容超出她畢生所學。

陳邵九罵完以後。

裴湮面色不改,淺笑,“哦。”

“陳公子還有事嗎?”

這種“我壓根沒把你放在眼中”的態度真的能將人氣死。

郁歲托腮看戲。

冷不丁戰火就轉移到了她身上。

陳邵九沈聲:“她腳脖子上的鈴鐺是怎麽回事?”

裴湮懶懶散散的回答:“愛的象征。”

郁歲捧臉看他,眼眸晶亮。

陳邵九:“……”

他冷靜下來, “讓我看看她。”

郁歲看向裴湮。

裴湮微微頷首。

兩人的互動看的陳邵九一陣火大, 但還是耐著性子, 走到了郁歲面前。

郁歲只感覺自己額心一涼。

眼前浮現出了混沌之境, 但卻沒有多少驚慌,反而頗覺平靜, 她甚至看到了一朵花——

哦這不是混沌之境。

是她的靈府。

這兩個地方長的實在太過相似,總是讓她搞混。

不過因為裴湮種的那朵花。

也區分了許多。

郁歲盯著那朵花看了會兒。

通體白色的花骨朵, 形似薔薇, 又有些像玫瑰, 正是含苞待放, 頗有幾分羞怯,仿若嬌滴滴的小姑娘,不願盛開見人。

郁歲覺得它比一開始,長大了些。

清涼感轉瞬即逝。

她重新睜開眼。

陳邵九臉色很臭,“沒有蠱蟲。”

郁歲眨眨眼,“是啊,沒有啊。”

一副“你為什麽能說出這種蠢話”的天真模樣。

——她以為陳邵九在茶樓的維護,是他們商量好的。

哪裏知道陳邵九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維護的。

蠱蟲的事就此止住。

話題又轉了回來,“這鈴鐺雖然能抵擋大乘後期的一擊,但也能時刻察覺到你的行蹤。”

郁歲莫名其妙,“如果察覺不到我在哪裏,那又怎麽能來救我?”

陳邵九語塞。

他近乎抓狂的說,“但你的一切都被他掌握在手裏!你去哪裏,做什麽,甚至與誰講話都能通過鈴鐺知道一清二楚,你不覺得可怕嗎?”

系統幽幽嘆息。

一看他就是沒接觸過戀愛腦的,這點小風小浪算什麽,忒不淡定咯。

郁歲自然沒有他說什麽就相信,望向裴湮求證,見他沒有出聲反駁,大概明白陳邵九說的都是真的——

心裏有點不舒服。

但並沒有到惱怒那種地步。

畢竟裴湮的初衷是為了保護她。

郁歲思索片刻,“我能和你單獨談談嗎?”

陳邵九以為她醒悟了,眼神一亮,陰郁氣息都少了不少:“當然可以。”

回頭對裴湮陰陽怪氣道,“裴劍尊應該不會打擾我們的閨房密話吧?”

郁歲:“……”

好一個閨房密話。

裴湮懂他的意思。

他懶洋洋的說,“自然,本尊不屑偷聽。”

不屑用鈴鐺偷聽。

——當初將鈴鐺給郁歲的目的,也不是為了偷聽,只是因為她來歷成迷,防止她哪天驟然消失,無跡可尋。

但離開後。

裴湮漫步在庭園,耳邊是流水聲響,如鳴佩環,無端多了幾分煩躁。

手指撥弄著鈴鐺。

竟然有了幾分想要偷窺的變態沖動。

他沈默了會兒。

轉身向屋內走去。



房間內只有郁歲與陳邵九兩人。

陳邵九絮絮叨叨的像個老媽子,“雖然我修為不如裴湮,未必去的掉這鈴鐺,但將其短暫的變為啞鈴還是可以的。”

他半跪下身,自然而然的就要去托她的腳——

郁歲向後一縮。

“陳公子,我成親了。”

陳邵九跪著,仰頭看她。

淩亂的發絲柔順的向後散去,露出淩厲而冷酷的雙眼,裏面似是克制的藏著許多情感,“所以呢?”

郁歲直白說:“我只喜歡裴湮。”

陳邵九沈默。

郁歲斟酌語言,談起正事,“你是不是,喜歡我呀?”

陳邵九豁然起身,他似是覺得好笑,果真也笑了兩聲,“你在開什麽玩笑?我怎麽可能喜歡你?”

“你不要汙蔑我,我們才見三次面,談不上日久生情……”他語調幹巴巴起來,又逐漸失落,“我有喜歡的人了。”

郁歲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既然這樣,陳公子不要做這種讓人誤會的事了,也免得讓你喜歡的姑娘誤會。”她苦口婆心,“這樣不容易追到女孩子的。”

陳邵九心想。

人都沒了,他想追也追不到了。

他沈默了會兒,又忽然認真請教,“那怎麽樣才能讓追到她?”

郁歲不假思索:“像裴湮那樣啊!”

陳邵九:“……”

他閉了閉眼,壓住翻湧的火氣,不再扯亂七八糟的事情,“這鈴鐺你要怎麽解決?”

郁歲:“挺好看的,帶著唄。”

陳邵九的表情堪稱精彩,他氣急敗壞,連說了三個好字,然後一甩衣袖,“還請閣主不要忘了,下月替我收屍。”

系統在這一刻都憐愛陳邵九。

也憐愛自己。

雖然知道戀愛腦很難掰扯醒,但從未想過,這種證據確鑿的情況,都沒法叫醒戀愛腦。

它想,是不是得調整一下思路了?

郁歲出了房間沒有找到裴湮,也沒在庭園找到裴湮——

喪葬閣有六層。

每一層還特別的大。

就找兩層。

兩層如果還找不到裴湮,她就放棄了。

好在第一層就找到了。

在後院的一處寒潭。

郁歲不得不感嘆喪葬閣設計的巧妙,從外面看就是個岌岌可危的閣樓,內裏卻別有洞天,一步一景,屬實令人驚嘆。

就是……

“這寒潭什麽時候建的?”

裴湮穿著茶白色寢衣泡在寒潭,雪膚上印的紅痕還未消散,宛若紅梅落雪,添了層糜色,令人浮想聯翩:“兩天前。”

郁歲摸了下水,“嘶。”

好涼。

涼的就像是奉鶴山的寒潭一樣。

她脫了鞋子,挽起褲腿,試探性地伸進寒潭。

如今已經步入深秋。

正是蕭索淒涼的季節,屬實不太適合泡寒潭。

……不過適應了溫度以後,還挺舒服。

好像有種清朗之感從腳底滲入血液,流淌到頭腦裏,叫人舒服喟嘆。

郁歲晃了下腳,“師父怎麽突然來泡寒潭了?”

“修身養性。”他說。

餘光則落在她雪色玉足,纖細脆弱的小腿,脆弱的仿佛稍稍用力,便能夠折斷。

郁歲唔了聲,眼眸亮晶晶的,像是打著什麽壞主意,惡趣味般詢問,“師父是不是吃醋了?”

“因為我和陳邵九待在一起。”

裴湮淡聲評價:“無聊。”

郁歲笑了起來,她伸手摸到他的喉結,那裏的勒痕還沒有消散,“師父真不坦誠。”

裴湮擡擡眼。

眸色深沈,轉瞬又恢覆如常,似是有幾分憊懶,“嗯,歲歲哪裏看出為師吃醋了?”

郁歲:“師父把不開心都寫在臉上了。”

她話語一頓,大驚失色,“難道師父是在吃我的醋?因為我打斷了你們的青梅竹馬的談話?”

裴湮無語的看她眼。

郁歲呀了聲,“師父笑了。”

裴湮微怔。

這是一個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笑。

郁歲見他笑了便乖乖坐好,輕輕晃動了下腿,蕩起一片漣漪,和裴湮解釋說,“我自作多情的拒絕他了。”

話音未落。

腳腕忽然被裴湮握住,她驚呼一聲,“不許把我拽下水。”

裴湮:“為師沒有那麽幼稚。”

郁歲放心了。

但是這種感覺更奇怪,明明裴湮的手是涼的,可腳腕那處卻像是被燙到了一般,溫度灼熱。

裴湮的手指撥弄著鈴鐺,叮叮當當的,忽然說的極為認真,“為師沒吃醋。”

郁歲:“……”

你真的好幼稚。

她像是哄熊孩子一樣哄著說,“嗯,沒有吃醋,是我誤會了。”

鈴鐺在他手中叮當作響,裴湮好似迫切想證明自己一般又要再說一遍——

這般反覆強調,確實顯得自己格外在意。

他咽下原本要說的話語,換了話題:“這鈴鐺的作用與陳邵九所說的差不多。”

郁歲嗯了聲。

【系統煽風點火:想想預知夢,想想後來你不管跑到哪裏都會被抓到奉鶴山的密室……】

它話語一頓。

還奉鶴山的密室呢!

裴湮都已經脫離奉鶴山了!

【系統:有沒有一種可能,喪葬閣也有密室?】

郁歲已經養成了忽略它的良好習慣。

而寒潭中的裴湮解下了手腕的鈴鐺,將郁歲腳腕間的鈴鐺換下,“子鈴只有在母鈴受驚時發出聲響,我帶著子鈴,便夠了。”

這樣互換。

就相當於郁歲帶了個安全定位。

但裴湮則帶了個全方位監視。

郁歲點頭說好。

心裏那點的不舒服也煙消雲散了,註意力全在裴湮托起他腳踝,為她耐心系鈴鐺的模樣。

他解釋,“鍍靈氣是為了防止鈴鐺掉落。”

郁歲乖巧點頭。

【系統掐著嗓子為她配音:我懂我懂,師父這樣做都是為了我的安危著想。】

郁歲:“……”

“你是準備在我這裏安家了嗎?”

系統登時閉嘴。

它已經決定好,不能再佛系下去,要調整計劃了。

鈴鐺系好後。

郁歲要收回腳,但卻被裴湮攥緊,灼熱感源源不斷襲來,她吶吶問:“師父?”

裴湮食指摩挲著她腳踝滑膩的肌膚。

她的腿很細,但卻骨肉勻稱,生的極好,直而白,脆弱的讓人生出些許摧毀欲,又頗有幾分憐愛。

覆雜而又矛盾。

他擡起眼睫,眸色似是被濕潤水霧浸染,蘊含朦朧霧氣,宛若雲遮霧繞,猜不透真容顏,卻正是這半掩琵琶,又攪人心弦。

“還記得答應為師什麽嗎?”

郁歲茫然眨眼。

毛線球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她就像是被迫洗澡的貓兒,炸了毛,條件反射的要跑,結果一滑,就掉進了寒潭,好巧不巧踩到了裴湮的大腿。

冰涼的潭水包裹著她,但很快又有一股溫暖熱流自裴湮掌心傳入她身體,暖洋洋的。

他還舉起了手自證清白,眸色無辜,“不是為師拽的。”

郁歲:“……”

她扶著裴湮的肩膀,正要站起身,腳底一滑,好像又踩到了什麽。

郁歲大驚失色,忙問,“踩壞了嗎?”

裴湮似是在回味,溫吞說,“還能用。”

郁歲沈默兩秒,“我說的是腿。”

裴湮:“為師說的也是。”

“……”

日子平平淡淡的過著。

郁歲偶爾會想起在奉鶴山的生活,也在觀察裴湮會不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懷念或者不舍——

但沒有發現。

她心中反而愈發沈重。

要麽是裴湮將情緒完全掩蓋起來,要麽是裴湮完全不在乎問天宗。

他可以不在乎問天宗。

畢竟宗門家大業大,更多是一種權勢地位的象征,但他多少是要在意三位師兄的。

“在想什麽?”裴湮正在細心打磨鐲子。

自從上次絲線play後,他就開始熱衷於做各種鐲子,手鏈,腳鏈——

認真的有幾分變態。

郁歲托腮盯著他手中的青綠色玉鐲,晶瑩剔透,他的手指修長瑩白,竟不知道哪個更像是藝術品。

她問:“師父想三位師兄嗎?”

裴湮吹去浮塵,“不想。”

他語氣清潤,卻也含著幾分冷淡,似是處在師父的角色教育她,“大道無情,不要與紅塵牽扯過多。”

系統點頭無聲附和。

說的對呀!

郁歲蹙眉:“師父又不修無情道,為何不能牽扯過多?”

裴湮:“嗯?”

“無情道?”他語氣淺淡,仿若還有幾分不屑,“這算什麽道?”

郁歲能感受到系統的氣急敗壞,頗為幸災樂禍:“一種斷情絕愛的道。”

裴湮:“是也不是。”

他擡起郁歲的手,將打磨好的鐲子套在她的皓腕,仔細觀賞了會兒,又覺得這個顏色不夠襯她,索性重新換了個玉種。

“無情道向來苛刻,道心容不得半點動搖,稍錯一步,便心魔纏身……”裴湮比對了幾個玉種,襯得上她的靈氣不太夠,靈氣夠的顏色與質地都達不到他的要求。

他微微嘆息,準備等囚山秘境開啟的時候,尋尋看有沒有合適的。

“正兒八經的魔是可以飛升的,但修士墮魔,便偏離大道,飛升無望。”

郁歲腦袋裏全是【嗶嗶嗶——】的清脆罵聲。

系統氣急敗壞,罵人都不帶喘氣的。

【系統:別聽他的,都是胡說八道,有我在,什麽妖魔鬼怪都近不了你的身!】

郁歲頗覺好笑,又問裴湮,“那師父覺得,怎麽樣的人適合修無情道?”

裴湮:“什麽人都適合修。”

“只看道心如何。”

郁歲哦了聲。

水鏡忽然開始閃爍。

是陳邵九的魂燈要滅了。

算算時間,也確實到陳邵九所說的,自己的死亡時間。

“師父要和我一起去嗎?”

裴湮將矮桌的東西收拾安靜,將剛編好的手鏈給郁歲帶上:“為師在吃軟飯。”

郁歲:“……所以?”

裴湮盯著她的手腕瞧了會兒,滿意點頭,“自然要為閣主打打下手,免得被閣主掃地出門。”

郁歲倨傲揚起小下巴:“準了。”

每座城池都有自己的文化底蘊。與說不清道不明的語言,而雁城,則是如同死水一般,激不起任何浪花,踏入這裏,只覺得一片死寂,仿佛一雙無形的手扼住脖頸,壓抑至極。

郁歲踏入這裏,便感受到那股窒息,一股無言的悲傷蔓延開。籠罩在這片黑暗土地。

她蹙眉。

情不自禁拉住裴湮的衣袖。

裴湮垂頭看了會兒,柔荑陷入月白色衣衫,指尖一點粉,透著可愛,他擡手握住了她,“別怕。”

郁歲眉頭緊蹙:“我沒怕,只有點,不舒服。”

很難形容這種感覺。

好似浸泡在寒潭,但卻沒有抓住裴湮遞給她的暖流,只覺得徹骨寒冷,瀕臨窒息。

了之作為喪葬閣的編外人員,此時也跟著,他雙手合十,低眉垂眼,慈悲而憐憫,“阿彌陀佛,閣主若是害怕,可以來貧僧的懷抱,貧僧是佛子轉世,金光加身,可驅一切邪魔。”

郁歲:“……多謝大師好意。”

裴湮淡淡瞥了眼了之。

了之無辜回望。

“裴劍尊,貧僧與您有緣。”

裴湮慢悠悠反問:“哦?”

了之:“皆是苦命之人。”

他舉例說明,“貧僧也願助人渡情劫。”

裴湮撩起眼皮,終於有了幾分波動,但也掩藏的極好:“不勞煩大師了。”

了之可惜的嘆了一口氣。

郁歲沒聽懂他們之間的啞迷。

情劫一事早就被她拋之腦後,在天道的操縱下,已然淡忘。

她問:“什麽情劫?”

了之渾身散發著愛的光芒:“天下所有苦情人的情劫。”

郁歲發自肺腑的感嘆:“大師博愛。”

了之雙手合十,微笑說:“阿彌陀佛。”

裴湮握緊了郁歲的手。

將其朝身邊帶了帶。

郁歲:“……?”

他怎麽連和尚都開始提防了?

以前傳出她對顧西辭“一見鐘情”時,他都沒這麽大的醋勁。

了之見狀微微嘆息,譴責說,“裴劍尊真不懂得分享。”

郁歲很擔心裴湮會一劍結果了這位佛子,連忙說,“正事要緊,不要打架。”

雙方無硝煙的戰爭短暫停止。

【系統終於插上話:這是一段劇情。】

郁歲:“……你怎麽不早說?”

她停頓了下,又輕嘆。

“你這樣,很容易消磨掉我們之間為數不多的情意的。”

【系統:……】

我們之間有情意?

它懶得戳穿這種謊話。

【系統:陳邵九制了蠱蟲,毒害了雁城所有百姓。】

【系統:說是毒害也不全是,這種蠱蟲能叫人屍體死而不僵,惡毒之處便在於,能夠控制其行動,但卻能保留了死者的疼痛感,以及其幾分清醒神智,讓死者眼睜睜看著自己去做自己所厭惡,所恐懼之事,體會無盡的疼痛與苦難。】

【系統壓低聲音:陳邵九是個變態,他就喜歡操縱別人,看別人痛苦,看別人受盡折磨。】

嘶。

這麽可怕嗎?

郁歲:“有解藥嗎?”

【系統:沒呢。】

郁歲狐疑:“怎麽你的聲音聽起來有點高興?”

【系統:我沒有。】

【系統踩一捧一:我又不是裴湮那種惡毒反派,怎麽可能熱衷於看人死亡?】

郁歲冷漠臉。

系統已經學會察言觀色。

連忙說起後來的劇情。

【系統:寧孤臨一劍斬殺陳邵九,後來在囚山秘境尋到了落星花,解了雁城百姓的毒。】

郁歲覺得不太對,“斬殺陳邵九?”

【系統熱血沸騰:是的!越級打怪,覺醒了劍靈!】

郁歲:“可是陳邵九,他在一個月以前,就知道自己要死了。”

【系統圓劇情:那應該是陳邵九自知死亡,所以在寧孤臨殺他的時候,也沒有任何反抗。】

郁歲:“……”

“我若是現在抱緊龍傲天大腿還來得及嗎?”

【系統像是被踩了尾巴般叫喊道:沒用!早就晚了!沒有一點用!】

郁歲沈思。

系統忽然覺得自己這個馬腳露的太明顯。

它又沈住氣,淡定說。

【系統:有用的,你去吧,可以一飛沖天哦。】

郁歲於心不忍:“別說話了,你總是容易暴露智商。”

【系統:……】

幾人一同向前走著。

郁歲拿著魂燈指引方向,一縷青煙如同絲線般向前伸展,伸的很遠很遠,望不到盡頭。

了之可能是個話嘮。

“這魂燈真是稀奇,貧僧也想要做一個。”

郁歲:“掏錢可以。”

了之討價還價:“貧僧可以肉償嗎?”

郁歲沈思片刻:“那你想要比師父的魂燈貴嗎?”

了之不假思索:“自然。”

裴湮側頭乜了她眼。

郁歲報了個價。

了之:“……”

他沈默了會兒,“有點貴。”

郁歲:“大師,你心不誠。”

了之試圖加碼:“貧僧還是個雛兒。”

郁歲一噎,擡頭望向裴湮。

了之也一同看向裴湮。

裴湮:“……”

了之:“算了。”

“貧僧只活了二十多年,自然比不過裴劍尊上萬年的元陽。”

裴湮捂住郁歲的耳朵。

冷冷看向了之,“舌頭不想要了?”

了之閉上嘴巴。

等裴湮松開郁歲的耳朵,又真誠道歉,“抱歉,貧僧不應該說這般汙言穢語臟了閣主的耳朵。”

郁歲沈默了會兒,決定裝清純,假裝什麽都沒有聽懂。

跟著魂燈行走。

他們最先遇到了一個似乎恢覆了些許意識,面色鐵青的雁城百姓。

他嘴巴長出了獠牙,胳膊上血淋淋的,像是被什麽東西撕咬了一般——

郁歲很快就知道是什麽撕咬的。

這位中毒的百姓當著他們的面,不受控制地啃咬著自己的胳膊,嘴裏嘟囔著好吃好吃。

郁歲只看了一眼。

便被裴湮捂住了雙眼。

她扒拉著裴湮的手,“師父最近好溫柔。”

會吃醋了。

還會在小細節上註意。

不叫她聽汙言穢語,也不叫她看駭人場面。

以前他也溫柔。

但沒有這麽溫柔。

郁歲說:“你在補償我嗎?”

了之:“這便是溫柔了?”

“閣主何不來貧僧懷抱……”

他的話沒說完。

一道劍氣直沖他口腔,差點割了他舌頭。

說是差點。

實際上也不過是劍尊手下留情,給他一個警告。

了之感嘆,“裴劍尊與我佛門有緣,不如出家吧。”

郁歲:“……”

這人怎麽回事?

【系統說的更加直白:怎麽總在反派底線蹦迪。】

短暫的交鋒後又維持了和平表象。

了之給這位百姓渡了縷佛光。

待他停下撕咬自己後。

郁歲才徹底把裴湮的手扒拉下來——

了之正在問話,他不說浪蕩言語的時候,實在太有欺騙色彩,“這位施主,如何稱呼?”

長時間沒說話。

他的嗓音都有些艱澀與結巴,“嗚嗚……”

了之恍然,“原來是吳公子。”

“吳公子可記得些什麽?”

郁歲懷疑這位吳公子是不是真的叫吳公子。

吳公子說:“嗚嗚嗚嗚嗚……”

了之頻頻點頭。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阿彌陀佛。”

郁歲看向了之的目光充滿了驚嘆,回頭問裴湮,“師父,你能聽懂嗎?”

裴湮:“勉勉強強。”

郁歲感嘆:“大家都好厲害。”

了之聞言回頭看裴湮,勸說道,“裴劍尊,為人要誠實。”

【系統:我好愛了之。】

能夠叫反派無言以對,它最近的憋屈感,一掃而空,反而有種詭異的興奮。

【系統:等你修了無情道,你可以收了了之,你倆在一起,一個虐裴湮的心,另一個還可以在旁邊打輔助,殺夫證道指日可待啊。】

郁歲今天無語的次數特別多。

她微微蹙眉,心想系統最近真是太欠教育了。

正在這時。

原本正嗚嗚咽咽的百姓像是見到了什麽恐怖事件,雙眼猛地瞪大,撲通跪在地上。

“嗚嗚嗚……我……錯……嗚嗚…錯………”

吳公子大口大口的吐著黑血。

死亡的前一秒還嗚咽著什麽。

了之雙手合十,要念往生咒時,忽然停了下來,嘆了口氣,閉了閉眼,唇瓣一開一合,送了這位吳公子最後一程。

郁歲只能聽懂“我”和“錯”這兩個字。

她看向裴湮。

裴湮目光淡淡,既沒有因此而悲切,也沒有因此而憤怒,仿佛只是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行為。

只有裴湮自己知道。

他內心生出了些許的暢快之感,且愈演愈烈。

從踏進雁城開始,就格外濃烈。

仿佛激起了身體某處的開關,為這副殘忍盛況,感到由衷的振奮與開心。

郁歲問了之,“他說了什麽呀?”

了之搖搖頭:“貧僧不知道。”

郁歲:“……?”

了之說,“別人渴求表達時,聽不懂也可以附和,這樣會激起對方的表達欲,也算是一種度化。”

郁歲誇讚:“大師高見。”

了之:“善哉善哉。”

他忽然又說,“閣主要為他收屍嗎?”

郁歲祭出萬能句式:“來都來了。”

了之說:“貧僧勸閣主,不要為他收屍。”

郁歲:“為何?”

裴湮捏著她的手:“會折運。”

了之點頭:“雁城是凡人的城池,一十三洲凡人的城池很少,只有三座,城中的百姓也並不多,加起來不過五百多人。”

凡人的城池,顧名思義,就是不能修仙之徒,沒有靈根,不管用什麽方法,都不能修煉。

甚至有傳言說。

這五百多位凡人是天道的棄子。

了之對這個傳言持肯定態度,“他們沒有來世。”

他垂頭,一道金光從手中溜走,纏繞在死者身上,很快,這位吳公子便消失在人世間。

郁歲:“人死了會有來世嗎?”

了之:“修士會有。”

“不過大多數前世緣前世了,前世今生沒什麽關系,誰又在乎誰是誰的轉世?”

郁歲頗有幾分好奇,“那有前世緣前世沒有了的嗎?”

了之燦爛一笑,“貧僧啊。”

前世今生。

郁歲唔了聲:“大師好像話本裏的男主角。”

了之矜持擺手,“阿彌陀佛。”

裴湮垂頭看郁歲。

郁歲後背一涼,福至心靈,“師父就是我的男主角。”

【系統:yue——】

了之:“嘔!”

“不好意思,貧僧胃不好。”

裴湮:“本尊略懂醫術。”

了之:“貧僧胃好了。”

這段插曲沒有影響幾人趕路。

郁歲交代了之:“我為陳邵九收屍的時候,希望大師能夠回避一下。”

她還記得陳邵九的要求。

葬禮不能夠有和尚。

但今天來的時候,屬實是撞上了。

或者說,了之就像是刻意等著她開業。

了之應了好,又微微感嘆:“沒有人不喜歡貧僧呢。”

郁歲懷疑了之在罵陳邵九不是人。

她將話題岔開,推測分析,“吳公子應當是他得罪了陳邵九,所以才在恢覆意識時,大喊‘錯’,是在求陳邵九饒了他?”

郁歲又仔細回想吳公子死時的模樣,“他好像是看到了令他恐懼的,條件反射跪下求饒。”

【系統:應激反應?】

裴湮摸了摸郁歲的腦袋:“歲歲真聰明。”

了之微微嘆息,“貧僧這個孤寡和尚,真的好難受。”

不過他還是正兒八經的分析起來。

“裴劍尊不是給毒聖下了個蠱蟲嗎,裴劍尊知道頭緒嗎?”

他淡定微笑。

“劍尊不必驚……哦,劍尊沒有驚訝貧僧為何得知啊。”

了之是佛子轉世。

準確來說,是佛子轉世的第十一世。

累積了十一世的修為。

又有一雙能夠看透世間所有因果的眼。

知道下了蠱蟲並不奇怪。

裴湮向郁歲解釋,“他性情古怪,留個蠱蟲只是為了以防外一。”

郁歲點點頭。

裴湮:“頭緒倒也沒有,陳邵九的生活很無趣,每日只是在研究蠱蟲。”

“雁城百姓中毒並非在最近,方才那位吳公子身穿的衣服樣式,應當是一萬多年以前。”

一萬多年以前的。

郁歲驚訝,“難不成這裏的人中了一萬多年的毒?”

了之微微嘆息,“貧僧要度化陳施主。”

郁歲:“……”

道理她懂,度化窮兇極惡之徒嘛,但是為什麽感覺如此詭異?

跟隨魂燈前行。

他們最先遇到的不是陳邵九,而是龍傲天與雲覓等人。

龍傲天身邊跟著的自然是問天宗的弟子。

其中有掌門的大弟子知易。

也有裴湮的三弟子,鶴尋雲。

幾人猛一見到裴湮神色都精彩萬分。

最近的謠言一個接一個,他們分辨不出真假,可傳的又太真,也信了幾分。

——裴湮自汙散發出的謠言最起碼有十個版本,但中心思想都是在講他如何脅迫自己的小徒弟,如何卑劣不堪。

三人成虎。

積毀銷骨。

裴湮很懂得謠言的威力。

鶴尋雲眼眶泛著紅色,但很快便消失了,往常面對郁歲時的靦腆與羞澀,雜糅在眼中竟變成了幾分敵視。

當然。

看向裴湮的目光也不怎麽好,但還是說,“見過裴劍尊。”

他這般帶頭行禮。

問天宗的弟子們也有樣學樣,“見過裴劍尊。”

裴湮微微頷首。

完全看不出謠言之中的猥瑣之態,仍然是仙風道骨,光風霽月的謫仙。

只需一眼。

便叫他們覺得謠言都是假的。

他們的師祖,怎麽可能是那般人物?

了之打破了這份尷尬,“怎麽只見到劍尊,沒見到貧僧嗎?”

鶴尋雲連忙說:“了之大師。”

眾人這才知道這位出家人是怎樣的身份,紛紛行禮。

眾人將彼此查到的事情交流一番。

鶴尋雲講:“‘錯’?我們前幾日遇見稍微有一些意識的百姓也說過類似的話。”

“類似於,‘我不敢了’,‘我知錯了’,‘饒了我吧’。”

了之點頭。

旁邊又路過了幾個中毒的百姓。

了之到底是出家人,慈悲為懷,擡手便想要救助——

鶴尋雲攔住他,“大師,不可。”

了之疑惑:“為何?”

因為一雙能看透因果的眼睛,他很少有疑惑的時候。

鶴尋雲解釋說:“我們之前也救助過這些百姓,但後來發現,只要他們恢覆意識,便會死亡。”

“我們觀察過,那些自主恢覆意識的百姓,最長的也不過活了一個時辰。”

他停頓了下,補充說,“活的很痛苦,往往伴隨著自殘。”

最初他們還將人綁起來,試圖救助。

後來發現根本沒有用。

丹藥連吊命的作用都起不到。

鶴尋雲嘆了口氣,“聽聞大師一雙慧眼能看透因果,不知道有何見解?”

了之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他這般作態。

鶴尋雲便知道是沒有見解了。

但這雙眼可以說是上天恩賜。

鶴尋雲不死心的問:“可是不能說?”

了之說:“早先聽聞,凡人與魔修一皆是天道棄子,無望修仙,無望飛升。”

這句話沒頭沒尾的。

但暗示意味也極其充足。

雁城百姓中毒之事的因果。

可能不僅僅是陳邵九下蠱這麽簡單。

天道向來講究公正。

絕不會無緣無故將其視為棄子。

可這一城的百姓,又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中毒卻不能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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