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和他說話的腔調，讓顧時心中頓然生出一種熟悉之感，這種感覺就像是過去歲月中流浪在這所校園的見證。

就像是他那失去的過去，曾經的過去。他想要盡力尋找的曾經。

遲疑了一會兒，顧時看著男人，問道：“我們......認識？”

熟悉的感覺雖然縈繞在心頭，但腦海中卻搜索不出來關於這個男人的任何信息。

男人見顧時正在極力搜索著記憶，輕笑一聲，便道：“看來小顧已經忘記我這個學長了。”

顧時聞言一楞，學長？眼前的男人不但認識自己，還是自己的學長？

腦海中此刻一團黑暗，什麽都看不到，也搜索不到。

顧時艱難的擡起眼皮，眼眸中是從未有過的迷茫和困惑。

“重新認識一下，林漾。主樓辦公區新任清理組一小隊隊長。”男人伸出手，溫善地面向顧時。

顧時沒有理會他伸過來的手，閉眼再睜開，眷戀地回頭看了一眼中文系的一樓通道。

暗光之下，像是一個無窮無盡的通道，將他的靈魂留在這裏，盡管只有那麽一點兒。

不知道此時此刻在這棟大樓的五樓的眾人如何？

自己走了之後，他們會發現嗎？會想念自己嗎？

那個經常和自己對著幹的成渝……

算了，走了也好，留在這裏也找不到線索。

過去的一切，都在那棟主樓大樓內，校園其他地方他都去過，沒有任何發現。

但進入主樓的代價，就是‘清洗’。

曾經也有像顧時一樣，尋找過去的自由人，不過他們的下場卻很慘，不但沒了自由，還被改造成了沒有思想的機器。

顧時是個例外，也是整所校園內唯一 一個徘徊在願意和不願意之間‘清洗’的人。

就像小黑說的那樣，除非他自願，否則這些家夥不可能輕易抓住他或者制住他。

站在原地，顧時沈默了一小會兒，最終吐出一口氣，做了一個決定。

他預感到自己這次去主樓可能會兇多吉少，也許會出不來，變成一個被控制的失去靈魂的人。亦或者就此消失。

存在的意義是什麽，顧時已經快要不記得了。

追尋過去，追尋的到底是什麽，只是過去的自己嗎？

他想不起來。

五樓那間教室裏的人，短暫的相處，卻在此刻讓他有了留戀。

原來思念的感覺是這樣美好和值得懷念。

顧時拿出雙刃刀的時候，林漾和清理小隊以為他要反抗，紛紛亮出武器，嚴陣以待。

“我跟你們走，條件是別進這棟大樓。”顧時摸著上面自己親自刻上去的名字，下一秒，轉身，就將雙刃刀甩了出去，刀刃鋒利，直接插在中文系的門口木樁上。

林漾擡手示意手下收了武器，他自己也慢慢收了長刀。

“請——”

顧時最後再看了一眼，便跟著清理小隊離開。

成渝查看了徐寅的情況，有點輕微的發熱，但他不確定是不是感冒發燒一類的，便讓徐婷叫來會點兒醫術的尤佳。

尤佳仔細查看了一番，最後告訴他們，這是奶油過敏，延遲的癥狀。成渝和徐婷這才發現徐寅胳膊上慢慢浮現出一些紅點，不仔細看的話，不會輕易發現。因為顏色還很淡。

“她這種情況嚴重嗎？”成渝問。

尤佳再掀開徐寅的眼皮看看，順便測了下脈搏和額溫，琢磨一番後，給出自己的結論：“癥狀已經開始減弱了。雖然奶油過敏，但她體質異於常人，這會兒的發熱已經開始驅散過敏的癥狀。應該過不了多久，手臂上的紅點就會消失。”

成渝：“你的意思是她現在手臂上的紅點是慢慢消失的情況，而不是正在出的情況？”

尤佳點點頭。

成渝松了一口氣，看向身旁的小姑娘：“沒事了，小婷乖，就坐在這裏等你小姨醒來好不好？”

“嗯。”徐婷小聲道。

姥姥重新回到教室。

對於成渝詢問顧時的去向情況，姥姥拒絕回答，並且嚴厲警告，再有人問，逐出大樓帶往操場。

教室裏的氣氛一下子凝固到冰點，沒有人再敢大聲出氣。

姥姥的厲害他們都見識過，更何況還有一個紅梅。

顧時再次去向不明，成了成渝心底越來越無法忽視的一件事情。

課程依然在繼續著，因為在他和姥姥因為顧時的去向問題爭吵結束後，鐘表上的指針已經恢覆正常開始走動。

紅梅轉身，看著眾人道：“現在開始投票，我念到哪一位同學，請站起來向大家展示你手中的投票，並解釋理由。時長，最多55秒。”

眾人互相看，沈默著不發言，等待著被叫起來的命運。

紅梅視線從左到右，從最右邊的徐婷徐寅她們開始。

“那就先從徐婷同學開始——”

被點到名字，徐婷站了起來。拿起的紙張上寫了自己的投票情況：賈寶玉。

“請陳述你的理由。”紅梅收了那張紙，以及課桌上的筆。

徐婷平覆好自己跳動的心，正色道：“就是不喜歡賈寶玉，他私生活混亂，有時還瘋瘋癲癲的。”

她簡單明了的說完自己的理由，然後坐下。

剩下的人，一頭霧水。

紅梅看向成渝，問：“代號‘不要臉’要改票嗎？”

徐婷的目光也看向他。

成渝心裏暗自笑了笑，依著小姑娘對林黛玉的執著，林黛玉到死都沒和賈寶玉在一起，在她看來，把錯誤全都歸咎在了賈寶玉的身上，或許小姑娘潛意識裏認為像賈寶玉這樣撩撥了林黛玉最後又沒和林黛玉在一起的人，是個壞人，負心漢，所以才會投賈寶玉一票。

剛上初中的年紀，對於情愛之事大多都是幻想美好的，像林黛玉和賈寶玉這樣被古代現實生活打敗的情侶其實多得是，不過這個年紀的孩子不太喜歡這種悲情的故事，或者說對這種沒有好結局的故事總會心生一些怨懟在裏面。

她兩次都選了林黛玉，想來對故事裏的賈寶玉也是滿懷著愛意的，由愛生恨，念貪嗔，倒也符合小姑娘的目下心境。

成渝點了點頭，紅梅轉身，在黑板上賈寶玉的角色下面記了一票。

“徐寅同學。”紅梅點到她。

成渝轉頭看去，徐寅臉色微紅，看來過敏癥狀還沒有完全下去，不過比之前看起來，已經好多了。

徐寅將自己的紙張展示給大家看：賈母。

紅梅收了紙張和筆，看著她說：“請陳述你的理由。”

徐寅看著黑板上的角色，道：“除了公開的代號和不確定角色外，其餘八個角色中，只有賈母和大家不是同一輩的。”

她說完坐下。

成渝張了張嘴，一時間語塞，不知道說什麽，腦袋一片空白。

徐寅分析問題的思路讓他大驚失色。

不過事實也的確如徐寅說的那般，黑板上的角色，除了自己的不確定外，就只有賈母一個人屬於祖宗輩，其餘七個人，皆是孫子輩。

“代號‘不要臉’要改票嗎？”紅梅再次問他。

這一次，成渝猶豫了，不是因為徐寅的理由不成立，而是因為他心裏此時此刻想到另外一個問題。

賈母這個角色，貫穿整部《紅樓夢》。說她幸福，倒也是，兒孫滿堂、說她不幸，封建社會的執行者之一。

倒也不是真的可有可無，她代表的是一種聲音和態度，屬於封建社會大家庭的態度。

“待定。”思考過後，成渝給了自己的回答。

徐寅用輩分來講，他無法反駁，但總覺得哪裏怪怪的，有點刻意為之的感覺。雖然這個輩分問題，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但是由她這樣一個熟讀《紅樓夢》的女教師來說出口，有點畫蛇添足的意味在裏面。

所以，成渝給了待定的態度。

既沒有改票，也沒有反對。

現在才兩個人投票，改票為時過早。

接著是老K，他投給了賈元春。

陳述的理由也是讓成渝對他另眼相看。

老K說：“雖然關於《紅樓夢》他不是很了解，但元妃省親的故事情節，卻讓他非常厭惡。賈府為了一己之私，將女兒送進皇宮，如今女兒得了皇帝恩寵回家省親，卻是安排到了晚上，也不知道是恩寵還是暗示賈府。還有一點是他看不慣封建社會的禮制，賈母一個老太太，竟然要向自己的親孫女下跪請安。”

結合老K從前的身份，退伍老兵，加武術教練，成渝似乎能理解他的這番話。

而且他自己也在老K的陳述中，漸漸認同這種觀點。

現在，賈寶玉、賈母、賈元春皆是一票，成渝暫時沒有要改票的念頭。畢竟除了他和顧時以及王洛外，還有尤佳和黃鈦以及金科三人的投票。

最好的結果就是一人一票，甚至有人沒有票數。

這是成渝心理期望的，因為這樣他可以多出一些時間來思考這裏面的漏洞以及曾經忽略的一些問題。

尤佳的票數給了賈寶玉，陳述理由竟然有點和徐寅的類似。

徐寅說的是因為賈母和其他角色不是同輩，尤佳的理由是賈寶玉是唯一 一個男性角色。

成渝有點哭笑不得，你們是忘了我這個公開代號，可以自由切換角色嗎？

他有點無奈。

黃鈦在尤佳之後投票，投給了賈寶玉。

理由竟然和尤佳一樣。

一人一票制被打破，現在是賈寶玉兩票。

金科猶豫再三，投給了賈母。

“年紀大了，不是一個輩分的。而且元妃省親中，多是年輕人在討論詩文，賈母又沒有參與。”

在紅梅這一次詢問是否需要改票的時候，成渝聽見自己內心的聲音：

他要改票。

改票！

作者有話要說：

小顧被人帶走了，而小魚兒還在教室推論著誰是那個不該存在的人。

心疼一下我們小顧，乖乖。媽媽愛你，辛苦了，等找出誰是不存在的人，讓小魚兒親自去接你。

【感謝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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