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柳然飄忽的聲音從白霧裏傳來出來∶“你是洛凡。”

李洛凡雖然看不到柳然的臉，但從聲音裏依然能聽出難掩的失望和落寞，她遲疑了一下， 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你的執念不是分離出來了嗎？”

柳然沈默許久才長嘆了一口氣∶“執念分離 ，但愛依然還在。”

李洛凡聽到柳然聲音裏的惆悵，心底泛出酸楚，似乎是那最古老仙魂的殘留意識。

“對不起。”李洛凡眼圈發紅，頭垂了下來∶“阿洛的身體被我毀了。”

“我知道。”柳然終於沒忍住擡起了手，輕輕地揉了揉李洛凡的頭發，就像五千年前對待犯了小錯誤的阿洛樣，帶看安撫的溫柔；“是我讓上柳如是帶你去毀掉阿洛的身體的 ，她雖然沒有成仙但卻只天生仙體，只有你的血液才能將她的身體毀掉。”

想到那具在火中消散的身軀，李洛凡心裏難受的發緊，她知道柳然一定比她還要痛苦∶“以後阿洛就徹底不覆存在了。”

“阿洛若是知道執念以這樣傷天害理的方式讓她覆活，她也會無比的痛苦，況且這些罪孽也會同時附加到她的身上，她需要永生永世來償還。”沒了執念的柳然雖然依然會為阿洛難過， 但他更多的是冷靜∶“讓阿洛的身體消失是最好的選擇，她消失了，執念也就可以消散了。

“那柳如是呢？”李洛凡眼淚落了下來，聲音忍不住哽咽∶“我知道柳如是也是你分離出來的神魂， 他存在的意義就是除掉執念。在去找執念之前，他不肯告訴我真相，讓我燒掉棺槨後立馬離開， 他來善後，並和我說他一定會活著回來的。”

“可是他沒想到的是，棺槨散了，我看到了阿洛。”李洛凡的眼淚掉的更兇了，聲嘶力竭的哭道∶“我看著在結界裏和執念拼命的柳如是，我這才明白，原本他就抱著必死的決心來的，他壓根就沒想活著回去，他是騙我的！”

柳然怔怔地看著李洛凡的痛苦神色，輕輕地問∶“你……喜歡他？”

“對！”李洛凡坦然自若地點了點頭∶“和前生今世無關，單純是喜歡上了他這個人。其實我一開始是討厭他的，討厭他的冷漠和自以為是，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我對他的感覺發生了變化，我逐漸信任他依賴他 ，讓我覺得有人可以依靠。”

看著面前的少女，柳然苦澀的一笑，雖然早已經明白，但這一刻他才真切的感覺到，李洛凡不是阿洛，阿洛真的已經不再了。

“我知道了！”柳然伸出了手∶“把你的功德之光給我。”

李洛凡一楞，瞬間明白過來，眼睛裏頓時綻放了光彩∶“你願意去救柳如是？”

“放心。”柳然聲音裏帶著暖暖的安慰∶“我會讓他平安回來的。”

李洛凡連忙將手放在柳然的掌心裏，將體內的功德之光源源不斷的註入柳然的掌心。

隨著功德之光的增加，籠罩在柳然面部的白霧漸漸消散，逐漸露出了讓李洛凡熟悉的面容。

雖然柳然和柳如是都長著同樣一張的絕美的臉，不過李洛凡還是輕易的分出了兩人的區別，柳然面容更威嚴一些，帶著天神與生俱來的尊貴和高傲；柳如是雖然看著冷冷淡淡的，但經過幾千年的轉世，那一絲神魂也變成了完整的人魂，也有了人類的七情六欲，他看起來更像是一個人。

看著眼前的天神，李洛凡不禁想起了剛才記憶裏看到的那一幕，完美的天神和天生仙體相戀，本是一段美好的愛情，卻因為師徒之名變成了一場悲劇。

白霧消散，代表著束縛在柳然身上的最後一層枷鎖也隨之消失了，柳然的神力全都回歸體內，他終於可以離開這束縛了他幾千年的地方。

剛要準備走，柳然忽然想起一件事，轉頭朝李洛凡一笑∶“差點忘了答應你的事了，曾經我和你承諾過，只要你攢夠十萬積分的功德之光就可以見你師父一面。如今你完成了，我也該履行自己的諾言了。”

他熟門熟路的從抽屜裏拿出了一張黃表紙，在上面寫了幾行字後疊成紙鶴放飛了出去。

“走吧。”柳然轉頭看向李洛凡∶“我們去救柳如是，等這事了了，你師父自然會來找你的。”

李洛凡看著他臉上的落寞，心裏一澀，下意識說道∶如果當年阿洛也是他的徒弟就好了。”

柳然聞言淡然一笑∶“若是有如果，那還不如說如果天道不死守教條能海納海川就好了。”

李洛凡擡頭看了看天，雖然地府看不到天空，但她依然想知道，如今天神大部分已經消散化為靈氣，不知當初的天道還在不在。

地府的事已了，柳然劃開虛空，帶著李洛凡一步就踏入了執念的藏身之處，也就是那結界之內。此時天羅地網陣已經完全破碎，執念已經化成了一股黑霧宛如魔鬼一般橫沖直撞想離開這裏 。柳如是渾身是血卻依然用最後一絲力氣拼命阻攔。

此時的執念已經沒有了神志，只留有毀天滅地的念頭，這裏的山也塌了，水也毀了，他前用心建造出來的一切都化為了虛無，那九個活人太歲肉也徹底的化為了灰燼煙消雲散。

李洛凡一進來就看到執念化成的黑霧從柳是的身體裏鉆了過去，登時柳如是像一個破布娃娃似的被撞飛了出來，毫無生氣的摔在了地上。

李洛凡不顧一切的沖了過去，抱住了柳如是的上身，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哭聲。柳如是努力的睜開眼睛，張了張嘴想說話，可是卻發不出一絲聲音，他感覺自己的意識越來越遠，眼前女孩的模樣也越來越模糊，漸漸的被白光所替代。

雖然知道自己有一天會消失，他也早就做好了消失的準備，但他沒想到這一世會遇到了李洛凡，還動了感情。柳如是不甘地閉上了眼睛，在這一刻，他體會到了五千年前柳然擁著阿洛在眾神面前時的痛苦，為什麽，為什麽自己不是一個普通的凡人，以至於自己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

李洛凡抱著柳如是撕心裂肺的痛哭起來，執念一轉身看到了李洛凡，雖然此時的他已經化身為魔沒了理智沒了記憶，但潛意識裏依然能記得是這個女孩毀了自己的世界，他咆哮一聲朝李洛凡撲了過去。

柳然身影一閃擋在了李洛凡的面前，時隔五千年終於和自己的執念再次面對面相見，執念已經不記得柳然了，但他卻人擋殺人佛擋殺佛，毫無顧忌的沖了上去。

執念幾乎是當年一半的柳然，雖然柳然有神魂在，但執念已成魔，和柳然勢均力敵。兩人交手的一瞬間，巨大的爆炸力將李洛凡和柳如是擊飛了出去，兩人倒在一起昏迷不醒。

柳然見狀手一揮，一個功德之光搭成的結界將兩人籠罩在其中，一絲絲金光隨之鉆入兩人的體內護住了他們的心脈，維持著他們的生命。

三天後，一身金光的柳然來到了地府奈何橋邊，孟婆看到柳然透明的魂體，頓時眼淚落了下來∶“師兄，你的天神之體呢。”

“消散了。”柳然灑脫一笑∶“執念消散，我的任何也完成了，與其做一個孤獨的高冷上神，倒不如化為靈氣滋養這片土地，這也不是很多天神的歸宿嗎？對我來說挺好的，也是種解脫。”

孟婆長長地嘆了口氣，這幾千年她在奈何橋旁見慣了生死離別，可這件事落到自己最親近的師兄身上，她依然覺得意難平。

“阿孟，幫我一個忙。”柳然輕輕說道；“替我熬一份獨特的孟婆湯。”

孟婆擦了擦眼淚∶“是給阿洛的？”

“是給李洛凡的。”柳然糾正道∶“我已經把洛凡和前世記憶給抽出來了，但是他今生的記憶還需要你來修改。”

孟婆心下了然∶“讓她忘了你？”

“嗯，讓她忘了我，忘了地府的一切，地府成才系統我也會收回來，就讓她以為她會的一切都是阿青教她的吧。”柳然背著手，臉上帶著淡然的笑∶“還有柳如是，讓他忘掉所有的前世，從此以後他就是獨立的人了。”

“對了，還有……”柳然補充道∶“還需要你給他倆做一段假記憶，他們找到謀士以後聯手除掉了他，清理了所有的活人肉太歲，這事了結了。”

孟婆單獨支起一口小鍋，將各色材料放在鍋裏，最後又滴了一滴孟婆淚，一邊熬煮一邊輕輕地說道∶“我懂，他們的記憶該刪的刪該添的添，不能讓他們有一絲和前世有關的記憶。”

特殊的孟婆湯很快熬好了，孟婆將這份獨特的湯裝了兩小瓶遞給了柳然。

“辛苦你了阿孟。”柳然對著孟婆和煦的一笑∶“閻君和各路鬼差我已經都托付過了，只是他們終究不是自己人，以後如是和洛凡還得有勞你多照顧了。”

孟婆看著面前神魂，想起了當年第一次見到柳然的情景，那時的柳然是眾神的驕傲啊，也是她-直崇拜的師兄。

“師兄。”孟婆往前走了一步∶“等你消散的時候，我想去送送你。”

柳然微微一笑∶“我還有些事要安排，七天後叫上阿青，我們師兄妹再共飲一回。”

孟婆強忍著悲痛點了點頭，她明白，七天後就是柳然消散日子了。

柳然沖著孟婆微微一頷首，化成一道光離開了奈何橋，來到了陽間。

此時的李洛凡和柳如是並排躺在柳如是家裏的主臥大床上，兩人面色蒼白，全靠功德金光罩維持著他們的呼吸。

柳然站在床邊靜靜地看著李洛凡的面容，許久才從掏出兩枚精致的小瓷瓶分別將裏面的特制孟婆湯給二人餵下。

孟婆湯發揮了效力，一縷縷的記憶從兩人腦海裏鉆了出來，化成星星點點消散在空氣裏。

柳然的手分別放在了兩人的頭頂，他神魂的力量和功德之光順著他的掌心流進了兩人的身體裏，神魂之力和功德之光相融合，修覆著兩人受損的身體，給兩人補充著力量。

一刻鐘後，李洛凡和柳如是同時睜開了眼睛，而柳然也在那一刻消失不見。

七天後，昆侖山之巔，阿青、孟婆和柳然齊聚於此，上萬年的情意不必說感謝，都在這一飲而盡的酒中。

柳然負手而立，身上的金光托著神魂緩緩升起，阿青和孟婆不約而同的仰頭望去，他們目睹過很多神消散的場面，他們知道在柳然升到一定高度後，他的神魂和金光會驟然散開，化成靈氣滋養著大地的每一草每一木。

“阿孟。”阿青忽然問道∶“你以後有什麽打算嗎？”

“繼續留在奈何橋邊熬孟婆湯，讓所有的魂魄回歸於純凈，無牽無掛的去投胎。”孟婆轉頭看向阿青，問道∶“你呢？你有什麽打算？”

“我想去投胎了，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阿青朝孟婆一笑∶“阿孟記得給我的湯熬的稠一點，我也想過一過無憂無慮的人生。”

就在兩人相視而笑的時候，天上被金光包裹著的神魂忽然炸開，兩人連忙擡頭看去，卻見那功德金光和神魂並未化成靈氣落下來，反而又合為一體直奔天際。

隨即甘霖落下，彩霞滿天，靈氣驟升。

空缺了千年的天道之位得以補充。

新的天道登位。

-正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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