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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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洛凡的手指略微勾了一絲靈氣在青銅箱子正面的花紋上滑動， 想找到開箱的訣竅，可那靈氣被青銅箱子吞沒後仿佛石沈大海一般，沒有一絲的回應。
瞪著眼前的渾然一體的青銅箱， 李洛凡有些沈默， 當初師父去世前他自己是知道的， 他囑咐了自己很多事，但唯獨這個青銅箱子只字未提。按照她對師父的了解，既然這件事沒有告訴她，那自然是不想讓她插手。
其實這件事說到底和她關系也不大， 最開始發現姬玉墓是恰好在吳山輝的秋明大廈下面， 而她正好接了秋明大廈改風水的業務，這才陰差陽錯和活人太歲肉扯上了關系。這次王子帶的墓其實壓根就不是她的業務了， 但她想也沒想的跟著來了，甚至比特別行動處還要上心。
或者就聽師父的，不再插手這事？
李洛凡剛冒出這個想法， 手機就響了兩聲特別陰間的提示音， 一聽就知道是地府人才升級系統發任務了。
掏出手機點開通知，李洛凡看到內容後一挑眉，神色有些覆雜，接著她收起手機一揮手打開鬼門鉆了進去。
幾分鐘後，李洛凡出現在自己的地府小樓外，她剛要推門進去，忽然有些遲疑地停住了腳步。小樓裏有人在撫琴，是師父生前最愛奏的曲子，只是師父彈的時候聽起來豪邁中帶著孤寂， 而這人奏的則清冷如仙。
師父死後， 李洛凡曾瘋狂的找遍了世面上所有的古琴曲， 可一直沒有找到過這首曲子，沒想到今天在這聽到了。
雖然沒進去，但是李洛凡一猜就知道，這曲子是柳然彈的，彈奏風格和他的性格一樣，冷淡疏離。
最後一個琴音落下，餘音裊裊，李洛凡推開房門，正好看到柳然的雙手從古琴上拿了下來，而琴桌上的香爐裏的香還未燃盡。
“我聽過這首曲子，我師父彈的。”李洛凡眼神落在那裊裊輕煙上：“這首曲子叫什麽？”
“不知道。”柳然輕輕撫平衣袖上的折痕，漫不經心地說道：“幾千年前聽人彈過，今天偶爾想起來了，便彈了一回，誰知道叫什麽。”
李洛凡關上房門，走到柳然旁邊，一時間不知道如何開口。
柳然伸手撥弄著只剩一截的香，隨口問道：“怎麽？又想找我換什麽東西嗎？”
“剛才我收到了地府人才成長系統給我發的信息，我去了王子帶的墓，所以給我獎勵一百積分。”李洛凡說到這依然覺得十分不可思議，這幾年來她是見識過地府的摳門程度的，以前抓一個厲鬼回來才幾積分，上回一串六個厲鬼才給了二十多個積分，還一副看她辛苦的樣子。這回她逛了王子帶墓一圈，連個鬼影子都沒見到，就給了她一百積分，誰沒陰謀她都不信，這積分她覺得太燙手了。
柳然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按了按，漫不經心的說道：“有這種好事？你賺到了。”
李洛凡疑惑地看著他：“這事你不知道？”
柳然嗤笑了一聲，轉頭看了她一眼：“你覺得我有這麽閑？”
李洛凡真誠地點了點頭：“全地府除了你以外就沒有閑著的，話說你有正經工作嗎？”
柳然被李洛凡堵的胸口一悶，轉過身來直接不搭理她了。
李洛凡摸了摸鼻子，搬個凳子坐在琴尾的位置，決定好好和這位神出鬼沒的柳然大人好好聊聊。
“老大，你看我是你簽約的陽間員工，你得對我負責對不對！”李洛凡眨著大眼睛看著柳然，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樣：“上次姬玉墓地府給了我一萬積分，我當時覺得是因為墓裏厲鬼和僵屍太多，外加那些陰氣我處理的好給我的獎勵，可這次王子帶墓也莫名其妙的給我一百積分，我覺得這事不對，地府是不是想讓我處理活人太歲肉的事？”
柳然一揮袖子，窗下的古琴不見了，轉而多了一個茶案，他燒水烹茶洗茶具，然後倒了兩杯茶，並把其中一杯放到了李洛凡面前。
李洛凡看著面前的茶居然有點不敢動手，總覺得自己喝完這杯茶“活人太歲肉”這個很棘手的活就再也甩不掉了。
柳然自己端著茶輕輕地抿了一口，這才開口說道：“地府人才成長系統下發的任務都是經過評估的，按照對陽間危害程度來給予不同的獎勵積分。你進那個墓雖然沒幹什麽活，但可能這個行動本身降低了某種危害，所以系統給了你相應的獎勵分數。”
李洛凡略微一品這話倒是有道理，在進了王子帶墓後自己對活人太歲肉這件事有了進一步的思路和想法。不對，等等……
李洛凡猛地想起自己來地府的目的：“我來是想問，地府是不是想讓我找出制造活人太歲肉的那個謀士？”
“我怎麽知道。”柳然涼涼地把李洛凡剛才說自己的話原封不動的送了回去：“畢竟全地府我最閑，就我沒正經工作。”
李洛凡：“…………”
怎麽還記仇呢！
李洛凡尷尬地皺了皺鼻子，決定打開天窗說亮話：“最開始我對這件事也挺上心的，總覺得這謀士費勁周折花費幾千年的時間培育活人太歲肉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可是直到剛才，我忽然不想再繼續在這件事上費心思了。”
柳然放下手裏的茶杯，轉頭看向她：“為什麽？”
“因為我師父不願意我插手這件事。”李洛凡實話實說：“我想聽我師父的。”
柳然嗤笑了一聲：“怎麽？你師父給你托夢了？”
李洛凡瞪了柳然一眼，這不明知故問嗎？若是師父能給自己托夢，兩人在夢裏就能交流了，自己也不用費盡周章攢夠十萬積分才能見師父一面了。
柳然繼續問道：“既然你師父沒給你托夢你怎麽知道他不想你插手這件事？”
李洛凡閉上了嘴，在沒有摸清楚青銅箱子的秘密之前，她不會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和鬼。
柳然看了她一眼，沒有繼續追問，反而語氣淡淡地說道：“地府人才系統頒布任務是經過了評估的，你可以接當然也有拒接的權利，但我提醒你，這種大積分的任務可不多。十次一萬積分的大任務和無數次兩三積分的小任務，怎麽選你應該比我清楚。而且……”
柳然朝她一笑。
雖然李洛凡看不到柳然的臉，更看不到他的表情，可她就是知道他在對自己笑，那種氣的人牙根癢癢的笑。
“你師父那種爛好人恨不得能一個人自己拯救世界，教出來的徒弟不會這麽懦弱吧。”
李洛凡有些呆住了：“我師父，拯救世界？”
“你以為你師父只有這十世功德金光嗎？”柳然搖了搖頭：“你錯了，這只不過是他近十世攢夠的，在這之前他和我交易過好多次了。”
李洛凡楞住了：“什麽？”
“我算算。”柳然手背撐著下巴沈思了一下：“應該是第九次了，他給了我九次的十世功德之光。”
李洛凡一聽頓時一肚子的火蹭的躥起來了，不知道是對師父還是對柳然。
功德之光啊，這是多難得的東西，她這三年多忙死忙活的救了不知道多少人，攢的功德之光才不過筷子那麽粗細。用一世的功德之光就可以投胎王侯將相，擁有百世功德之光的人是能飛升成仙的。
師父的攢了九十世的功德之光啊，是多麽的稀有，多麽的難得，居然都和柳然交易了？
李洛凡不敢置信地問柳然：“我師父都和你換什麽了？”
“很多啊！”柳然掰著手指頭給李洛凡算賬：“這次是你的小命，上回是另一個人的命，大上一回是另另一個人的命，大大上回……”
李洛凡虛弱無力地捂住了胸口：“難道我師父九次都換了別人的命？”
柳然聲音裏帶著笑意：“你真聰明。”
“我師父真舍得啊！”李洛凡心痛的無以覆加：“我師父就沒想過給自己留一回？”
柳然呵呵了一聲：“我都告訴過你了，他就是恨不得能救濟天下的那種傻子，他想救很多人，但從沒想過要救自己。”
李洛凡看著柳然：“你要那麽多功德之光幹什麽？”
“為了解脫，擁有了百世功德金光我才能解脫。”柳然將臉湊到了李洛凡面前，輕輕地問道：“你能看清我的面容嗎？”
李洛凡努力地睜大了眼，可是眼前除了一團白霧以外，她什麽都看不見。
柳然輕輕地說：“我已經擁有了九十九世的功德之光了，只要再攢夠一點點，我就可以擺脫這束縛了。”
“那我師父呢？”李洛凡靜靜地看著柳然：“你剛才說他從沒想過要救自己？他怎麽了？要怎麽才能救他？”
柳然倏地一下坐直了身體，又恢覆成之前清冷的聲音：“等你攢夠十萬積分你可以親自問他。”
李洛凡托著下巴看著柳然面部的一團白霧：“我之前一直覺得很奇怪的地方忽然好像有些想通了。大人，我想知道你和我師父是不是認識那位制造活人太歲肉的謀士？你們三者是不是因為某種原因一起被天道懲罰了？你被限制在地府無法出去，面部被白霧籠罩，你必須得到百世功德之光才能脫離束縛，離開地府；謀士，我猜不到他受到的懲罰是什麽，但他顯然需要的是活人太歲肉，按照你需要的功德之光這個體量來算，他的活人太歲肉也不是兩三個就行的，至少九個或者十個差不多才夠用，估計他也有什麽秘法；我師父……”
李洛凡頓了頓，回想起師父的一生真的不覺得好像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她咬了咬嘴唇，不甘地問道：“我師父受的懲罰是什麽？他需要怎麽救自己？”
柳然靜靜地看著她，半晌忽然擡起手摸了摸李洛凡的發頂：“你倒是挺會想的。”
李洛凡看著他笑了：“我還有更會想的你想不想聽一下？”
柳然重新點燃茶爐，換了新茶，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你說。”
李洛凡端起茶水一飲而下，繼續說道：“從我和地府人才成才系統綁定以後，系統最開始給我派的是一積分的厲鬼，可那時的我抓一只這樣的厲鬼就要十來個小時，累的精疲力盡不說還經常受傷。而那時的地府也不知道從哪裏發現那麽多在逃的厲鬼，一天一個任務，讓我在一個月內硬生生的把抓鬼的速度從十小時縮短到五個小時，然後地府又一天派給我兩個任務，直到現在我一腳能踹飛一個厲鬼，面對百餘只的厲鬼也能面不改色，這都是托系統的福。”
“在我抓鬼的技能掌握到百分之百，分分鐘能把厲鬼揍的鬼哭狼嚎以後，系統又加大了我符箓的訓練，尤其是您柳大人，還特意送了我一支白玉筆，就是為了促進我學符的積極性。我之前一直以為這支筆是極品靈氣而已，直到那次進姬玉墓，我用白玉筆淩空畫符我才發現這筆裏蘊含著源源不斷的靈氣。白玉筆其實是仙器吧？”
“我想這個地府人才成長系統應該就是你為我專門定制的，我按照這個系統的安排，跟著歷代最牛的天師、真人、道長學習道法和各種玄學。像符箓、風水、陣法、八卦、煉丹、推衍、算卦等等這些內容傳到如今已經不如當初的百分之一，而我獲得的是最完整最優秀的傳承。如今所有的課程都結束，完成了你的培養目標，現在的我連特別行動處都十分珍惜的極品靈符我彈指間就可以畫兩到三張，別的大師看不明白的風水我卻能一目了然，別人見之色變的厲鬼我可以一手抓三只，各種上古陣法我的記得滾瓜爛熟……”
“我被地府人才成長系統在短短幾年內培養成了這世上最優秀的天師後，地府第一次給我了一個一萬積分的大任務。這對於我來說簡直是一夜暴富，我當時很震驚也很欣喜，所以縱然是這個任務十分艱難我也咬牙接了下來，因為我想攢夠積分來見我師父。”
“接著就是今天了，我進了王子帶的墓，可墓裏的厲鬼和僵屍都不見了，王子帶變成的活人太歲肉也消失了，而我發現我和我師父住過的地方正對著王子帶的墓。我覺得這不是偶然，我師父應該知道些什麽，他不願意告訴我肯定是不想我插手。我不知道是不是你察覺到了什麽，立馬給我打了一百積分，就是想用積分來刺激我，不想讓我輕易放棄這系列的任務對不對？”
“我若是為了盡快攢夠十萬積分見師父，找齊所有活人肉太歲，毀掉謀士的如意算盤是最快捷的路線，也是你希望我走的路線。你和那個謀士應該有生死之仇吧，你不想他完成心願，而你又不能出地府，被地府成才系統綁定的我則是你最好的武器。”
“若是我不接這個任務，靠日常抓厲鬼湊夠十萬積分也不是不行，就是時間要長一些，可能要二三十年才能完成。而靠抓厲鬼攢夠十萬積分對應的我身上的功德之光也差不多夠一世積攢的了，你知道我會把我身上的功德之光給我師父，是不是我師父還是會把功德之光給你？”
“你身上有九十九世的功德之光了，只要我師父把價值十萬積分的功德之光給你，你就可以擺脫束縛離開地府。到時即使不靠我，你也可以自己回到陽間親自去除掉那個謀士。”
李洛凡看著柳然，聲音有些沙啞地問道：“大人，你說我推測的對嗎？”
柳然慢條斯理的喝茶，甚至又給李洛凡把茶續上，因他的面部被白霧籠罩著，所以李洛凡也看不清他的表情，無法推測自己的猜測有幾分是對的。
李洛凡也不客氣地端起茶杯跟著喝茶，她猜不到的是柳然到底之前是什麽身份，即使被束縛到了地府也是這樣高高的存在，連閻君也敬他三分，叫他一聲大人。
喝了幾杯茶，柳然終於開口了，聲音裏有幾分淡淡地欣賞：“你很敏銳，我不過多說了幾句，就讓你串聯起了很多真相。”
“不過你有沒有想過，你師父為什麽每過十世都願意和我交易一次，將功德之光給我？為什麽他願意讓你綁定地府人才成長系統？”
李洛凡的手捏緊了茶杯，嗓子有些發幹：“我的魂魄在地府呆了太久，幽冥之氣深入魂魄，已經被刻上了地府的烙印，按照地府的規則我是無法重回陽間的，只有死路一條。我師父不想我死，所以才把功德之光給你，以我成為陽間公務人員為代價重回人間，只有這樣我才能活。”
“確實是這樣，你緊張什麽？”柳然笑了：“你是怕你師父是在利用你？”
李洛凡沒有說話，不可否認在剛才的那一剎那她是有些怕的，她不想師父和自己之間的師徒之情養育之恩摻雜了其他的東西。
柳然搖了搖頭繼續說道：“你放心好了，他是個爛好人，他寧可自己死也不會利用你。”
李洛凡怒目圓睜：“那你剛才說那挑撥離間的話是什麽意思？”
“不是挑破離間，而是我想告訴你……”柳然看著李洛凡，聲音第一次那麽的鄭重：“你師父他信任我，才會這麽做。不管他願不願意你出手對付那個謀士，起碼在立場上，他是站在我這一邊的。”
李洛凡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下了決心：“好，我接後續的任務，那我們是不是彼此合作的關系了？那個謀士到底是誰？他剩下的太歲肉在哪裏？”
柳然站了起來，修長的手指搭在了李洛凡的肩膀上，微微俯下身看著李洛凡，認真地說道：“關於他的事我不能透漏，不是我不想，而這就是天道給我們制定的規則。我想靠你縝密的邏輯和聰明的腦瓜，你會找到他的。”
李洛凡抿了抿嘴，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一下子重了起來。謀士既然能成為柳然的死敵，那兩人的能力應該是不相上下的，自己雖然繼承了上下三千年的玄學傳承，但是面對和柳然一樣強大的對手，她實在不知道自己有幾分勝算。
最新評論：
【撒花】
【一定能勝利】
【加油！新年快樂！】
【分魂一說有點意思，但覺得不是】
【撒花】
【撒花】
【多更，比心】
【好覆雜】
【
【大大，快點更新吧，你肯定能萬更的，加油，我們看好你！】
【
【撒花】
【按爪爪】
【
【這個柳大人，怎麽感覺不大對勁兒呢？
不會是師父的分.魂.吧？
突然有個大膽的想法，柳大人、謀士和師父其實是一個人的三魂，當初幹壞事兒之後，讓天道給劈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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瞪著眼前的渾然一體的青銅箱， 李洛凡有些沈默， 當初師父去世前他自己是知道的， 他囑咐了自己很多事，但唯獨這個青銅箱子只字未提。按照她對師父的了解，既然這件事沒有告訴她，那自然是不想讓她插手。
其實這件事說到底和她關系也不大， 最開始發現姬玉墓是恰好在吳山輝的秋明大廈下面， 而她正好接了秋明大廈改風水的業務，這才陰差陽錯和活人太歲肉扯上了關系。這次王子帶的墓其實壓根就不是她的業務了， 但她想也沒想的跟著來了，甚至比特別行動處還要上心。
或者就聽師父的，不再插手這事？
李洛凡剛冒出這個想法， 手機就響了兩聲特別陰間的提示音， 一聽就知道是地府人才升級系統發任務了。
掏出手機點開通知，李洛凡看到內容後一挑眉，神色有些覆雜，接著她收起手機一揮手打開鬼門鉆了進去。
幾分鐘後，李洛凡出現在自己的地府小樓外，她剛要推門進去，忽然有些遲疑地停住了腳步。小樓裏有人在撫琴，是師父生前最愛奏的曲子，只是師父彈的時候聽起來豪邁中帶著孤寂， 而這人奏的則清冷如仙。
師父死後， 李洛凡曾瘋狂的找遍了世面上所有的古琴曲， 可一直沒有找到過這首曲子，沒想到今天在這聽到了。
雖然沒進去，但是李洛凡一猜就知道，這曲子是柳然彈的，彈奏風格和他的性格一樣，冷淡疏離。
最後一個琴音落下，餘音裊裊，李洛凡推開房門，正好看到柳然的雙手從古琴上拿了下來，而琴桌上的香爐裏的香還未燃盡。
“我聽過這首曲子，我師父彈的。”李洛凡眼神落在那裊裊輕煙上：“這首曲子叫什麽？”
“不知道。”柳然輕輕撫平衣袖上的折痕，漫不經心地說道：“幾千年前聽人彈過，今天偶爾想起來了，便彈了一回，誰知道叫什麽。”
李洛凡關上房門，走到柳然旁邊，一時間不知道如何開口。
柳然伸手撥弄著只剩一截的香，隨口問道：“怎麽？又想找我換什麽東西嗎？”
“剛才我收到了地府人才成長系統給我發的信息，我去了王子帶的墓，所以給我獎勵一百積分。”李洛凡說到這依然覺得十分不可思議，這幾年來她是見識過地府的摳門程度的，以前抓一個厲鬼回來才幾積分，上回一串六個厲鬼才給了二十多個積分，還一副看她辛苦的樣子。這回她逛了王子帶墓一圈，連個鬼影子都沒見到，就給了她一百積分，誰沒陰謀她都不信，這積分她覺得太燙手了。
柳然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按了按，漫不經心的說道：“有這種好事？你賺到了。”
李洛凡疑惑地看著他：“這事你不知道？”
柳然嗤笑了一聲，轉頭看了她一眼：“你覺得我有這麽閑？”
李洛凡真誠地點了點頭：“全地府除了你以外就沒有閑著的，話說你有正經工作嗎？”
柳然被李洛凡堵的胸口一悶，轉過身來直接不搭理她了。
李洛凡摸了摸鼻子，搬個凳子坐在琴尾的位置，決定好好和這位神出鬼沒的柳然大人好好聊聊。
“老大，你看我是你簽約的陽間員工，你得對我負責對不對！”李洛凡眨著大眼睛看著柳然，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樣：“上次姬玉墓地府給了我一萬積分，我當時覺得是因為墓裏厲鬼和僵屍太多，外加那些陰氣我處理的好給我的獎勵，可這次王子帶墓也莫名其妙的給我一百積分，我覺得這事不對，地府是不是想讓我處理活人太歲肉的事？”
柳然一揮袖子，窗下的古琴不見了，轉而多了一個茶案，他燒水烹茶洗茶具，然後倒了兩杯茶，並把其中一杯放到了李洛凡面前。
李洛凡看著面前的茶居然有點不敢動手，總覺得自己喝完這杯茶“活人太歲肉”這個很棘手的活就再也甩不掉了。
柳然自己端著茶輕輕地抿了一口，這才開口說道：“地府人才成長系統下發的任務都是經過評估的，按照對陽間危害程度來給予不同的獎勵積分。你進那個墓雖然沒幹什麽活，但可能這個行動本身降低了某種危害，所以系統給了你相應的獎勵分數。”
李洛凡略微一品這話倒是有道理，在進了王子帶墓後自己對活人太歲肉這件事有了進一步的思路和想法。不對，等等……
李洛凡猛地想起自己來地府的目的：“我來是想問，地府是不是想讓我找出制造活人太歲肉的那個謀士？”
“我怎麽知道。”柳然涼涼地把李洛凡剛才說自己的話原封不動的送了回去：“畢竟全地府我最閑，就我沒正經工作。”
李洛凡：“…………”
怎麽還記仇呢！
李洛凡尷尬地皺了皺鼻子，決定打開天窗說亮話：“最開始我對這件事也挺上心的，總覺得這謀士費勁周折花費幾千年的時間培育活人太歲肉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可是直到剛才，我忽然不想再繼續在這件事上費心思了。”
柳然放下手裏的茶杯，轉頭看向她：“為什麽？”
“因為我師父不願意我插手這件事。”李洛凡實話實說：“我想聽我師父的。”
柳然嗤笑了一聲：“怎麽？你師父給你托夢了？”
李洛凡瞪了柳然一眼，這不明知故問嗎？若是師父能給自己托夢，兩人在夢裏就能交流了，自己也不用費盡周章攢夠十萬積分才能見師父一面了。
柳然繼續問道：“既然你師父沒給你托夢你怎麽知道他不想你插手這件事？”
李洛凡閉上了嘴，在沒有摸清楚青銅箱子的秘密之前，她不會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和鬼。
柳然看了她一眼，沒有繼續追問，反而語氣淡淡地說道：“地府人才系統頒布任務是經過了評估的，你可以接當然也有拒接的權利，但我提醒你，這種大積分的任務可不多。十次一萬積分的大任務和無數次兩三積分的小任務，怎麽選你應該比我清楚。而且……”
柳然朝她一笑。
雖然李洛凡看不到柳然的臉，更看不到他的表情，可她就是知道他在對自己笑，那種氣的人牙根癢癢的笑。
“你師父那種爛好人恨不得能一個人自己拯救世界，教出來的徒弟不會這麽懦弱吧。”
李洛凡有些呆住了：“我師父，拯救世界？”
“你以為你師父只有這十世功德金光嗎？”柳然搖了搖頭：“你錯了，這只不過是他近十世攢夠的，在這之前他和我交易過好多次了。”
李洛凡楞住了：“什麽？”
“我算算。”柳然手背撐著下巴沈思了一下：“應該是第九次了，他給了我九次的十世功德之光。”
李洛凡一聽頓時一肚子的火蹭的躥起來了，不知道是對師父還是對柳然。
功德之光啊，這是多難得的東西，她這三年多忙死忙活的救了不知道多少人，攢的功德之光才不過筷子那麽粗細。用一世的功德之光就可以投胎王侯將相，擁有百世功德之光的人是能飛升成仙的。
師父的攢了九十世的功德之光啊，是多麽的稀有，多麽的難得，居然都和柳然交易了？
李洛凡不敢置信地問柳然：“我師父都和你換什麽了？”
“很多啊！”柳然掰著手指頭給李洛凡算賬：“這次是你的小命，上回是另一個人的命，大上一回是另另一個人的命，大大上回……”
李洛凡虛弱無力地捂住了胸口：“難道我師父九次都換了別人的命？”
柳然聲音裏帶著笑意：“你真聰明。”
“我師父真舍得啊！”李洛凡心痛的無以覆加：“我師父就沒想過給自己留一回？”
柳然呵呵了一聲：“我都告訴過你了，他就是恨不得能救濟天下的那種傻子，他想救很多人，但從沒想過要救自己。”
李洛凡看著柳然：“你要那麽多功德之光幹什麽？”
“為了解脫，擁有了百世功德金光我才能解脫。”柳然將臉湊到了李洛凡面前，輕輕地問道：“你能看清我的面容嗎？”
李洛凡努力地睜大了眼，可是眼前除了一團白霧以外，她什麽都看不見。
柳然輕輕地說：“我已經擁有了九十九世的功德之光了，只要再攢夠一點點，我就可以擺脫這束縛了。”
“那我師父呢？”李洛凡靜靜地看著柳然：“你剛才說他從沒想過要救自己？他怎麽了？要怎麽才能救他？”
柳然倏地一下坐直了身體，又恢覆成之前清冷的聲音：“等你攢夠十萬積分你可以親自問他。”
李洛凡托著下巴看著柳然面部的一團白霧：“我之前一直覺得很奇怪的地方忽然好像有些想通了。大人，我想知道你和我師父是不是認識那位制造活人太歲肉的謀士？你們三者是不是因為某種原因一起被天道懲罰了？你被限制在地府無法出去，面部被白霧籠罩，你必須得到百世功德之光才能脫離束縛，離開地府；謀士，我猜不到他受到的懲罰是什麽，但他顯然需要的是活人太歲肉，按照你需要的功德之光這個體量來算，他的活人太歲肉也不是兩三個就行的，至少九個或者十個差不多才夠用，估計他也有什麽秘法；我師父……”
李洛凡頓了頓，回想起師父的一生真的不覺得好像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她咬了咬嘴唇，不甘地問道：“我師父受的懲罰是什麽？他需要怎麽救自己？”
柳然靜靜地看著她，半晌忽然擡起手摸了摸李洛凡的發頂：“你倒是挺會想的。”
李洛凡看著他笑了：“我還有更會想的你想不想聽一下？”
柳然重新點燃茶爐，換了新茶，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你說。”
李洛凡端起茶水一飲而下，繼續說道：“從我和地府人才成才系統綁定以後，系統最開始給我派的是一積分的厲鬼，可那時的我抓一只這樣的厲鬼就要十來個小時，累的精疲力盡不說還經常受傷。而那時的地府也不知道從哪裏發現那麽多在逃的厲鬼，一天一個任務，讓我在一個月內硬生生的把抓鬼的速度從十小時縮短到五個小時，然後地府又一天派給我兩個任務，直到現在我一腳能踹飛一個厲鬼，面對百餘只的厲鬼也能面不改色，這都是托系統的福。”
“在我抓鬼的技能掌握到百分之百，分分鐘能把厲鬼揍的鬼哭狼嚎以後，系統又加大了我符箓的訓練，尤其是您柳大人，還特意送了我一支白玉筆，就是為了促進我學符的積極性。我之前一直以為這支筆是極品靈氣而已，直到那次進姬玉墓，我用白玉筆淩空畫符我才發現這筆裏蘊含著源源不斷的靈氣。白玉筆其實是仙器吧？”
“我想這個地府人才成長系統應該就是你為我專門定制的，我按照這個系統的安排，跟著歷代最牛的天師、真人、道長學習道法和各種玄學。像符箓、風水、陣法、八卦、煉丹、推衍、算卦等等這些內容傳到如今已經不如當初的百分之一，而我獲得的是最完整最優秀的傳承。如今所有的課程都結束，完成了你的培養目標，現在的我連特別行動處都十分珍惜的極品靈符我彈指間就可以畫兩到三張，別的大師看不明白的風水我卻能一目了然，別人見之色變的厲鬼我可以一手抓三只，各種上古陣法我的記得滾瓜爛熟……”
“我被地府人才成長系統在短短幾年內培養成了這世上最優秀的天師後，地府第一次給我了一個一萬積分的大任務。這對於我來說簡直是一夜暴富，我當時很震驚也很欣喜，所以縱然是這個任務十分艱難我也咬牙接了下來，因為我想攢夠積分來見我師父。”
“接著就是今天了，我進了王子帶的墓，可墓裏的厲鬼和僵屍都不見了，王子帶變成的活人太歲肉也消失了，而我發現我和我師父住過的地方正對著王子帶的墓。我覺得這不是偶然，我師父應該知道些什麽，他不願意告訴我肯定是不想我插手。我不知道是不是你察覺到了什麽，立馬給我打了一百積分，就是想用積分來刺激我，不想讓我輕易放棄這系列的任務對不對？”
“我若是為了盡快攢夠十萬積分見師父，找齊所有活人肉太歲，毀掉謀士的如意算盤是最快捷的路線，也是你希望我走的路線。你和那個謀士應該有生死之仇吧，你不想他完成心願，而你又不能出地府，被地府成才系統綁定的我則是你最好的武器。”
“若是我不接這個任務，靠日常抓厲鬼湊夠十萬積分也不是不行，就是時間要長一些，可能要二三十年才能完成。而靠抓厲鬼攢夠十萬積分對應的我身上的功德之光也差不多夠一世積攢的了，你知道我會把我身上的功德之光給我師父，是不是我師父還是會把功德之光給你？”
“你身上有九十九世的功德之光了，只要我師父把價值十萬積分的功德之光給你，你就可以擺脫束縛離開地府。到時即使不靠我，你也可以自己回到陽間親自去除掉那個謀士。”
李洛凡看著柳然，聲音有些沙啞地問道：“大人，你說我推測的對嗎？”
柳然慢條斯理的喝茶，甚至又給李洛凡把茶續上，因他的面部被白霧籠罩著，所以李洛凡也看不清他的表情，無法推測自己的猜測有幾分是對的。
李洛凡也不客氣地端起茶杯跟著喝茶，她猜不到的是柳然到底之前是什麽身份，即使被束縛到了地府也是這樣高高的存在，連閻君也敬他三分，叫他一聲大人。
喝了幾杯茶，柳然終於開口了，聲音裏有幾分淡淡地欣賞：“你很敏銳，我不過多說了幾句，就讓你串聯起了很多真相。”
“不過你有沒有想過，你師父為什麽每過十世都願意和我交易一次，將功德之光給我？為什麽他願意讓你綁定地府人才成長系統？”
李洛凡的手捏緊了茶杯，嗓子有些發幹：“我的魂魄在地府呆了太久，幽冥之氣深入魂魄，已經被刻上了地府的烙印，按照地府的規則我是無法重回陽間的，只有死路一條。我師父不想我死，所以才把功德之光給你，以我成為陽間公務人員為代價重回人間，只有這樣我才能活。”
“確實是這樣，你緊張什麽？”柳然笑了：“你是怕你師父是在利用你？”
李洛凡沒有說話，不可否認在剛才的那一剎那她是有些怕的，她不想師父和自己之間的師徒之情養育之恩摻雜了其他的東西。
柳然搖了搖頭繼續說道：“你放心好了，他是個爛好人，他寧可自己死也不會利用你。”
李洛凡怒目圓睜：“那你剛才說那挑撥離間的話是什麽意思？”
“不是挑破離間，而是我想告訴你……”柳然看著李洛凡，聲音第一次那麽的鄭重：“你師父他信任我，才會這麽做。不管他願不願意你出手對付那個謀士，起碼在立場上，他是站在我這一邊的。”
李洛凡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下了決心：“好，我接後續的任務，那我們是不是彼此合作的關系了？那個謀士到底是誰？他剩下的太歲肉在哪裏？”
柳然站了起來，修長的手指搭在了李洛凡的肩膀上，微微俯下身看著李洛凡，認真地說道：“關於他的事我不能透漏，不是我不想，而這就是天道給我們制定的規則。我想靠你縝密的邏輯和聰明的腦瓜，你會找到他的。”
李洛凡抿了抿嘴，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一下子重了起來。謀士既然能成為柳然的死敵，那兩人的能力應該是不相上下的，自己雖然繼承了上下三千年的玄學傳承，但是面對和柳然一樣強大的對手，她實在不知道自己有幾分勝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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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是師父的分.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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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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