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44章

關燈
徐家姐妹一走, 似乎整個家裏都安靜了下來,雖然徐歡喜在的時候也不怎麽講話,但沈驚春還是覺得有點不習慣。

好在已經已經臘月二十了, 聞道書院那邊也開始放假了, 家在外地的學子們也開始往回趕,陸昀開始公休,陳淮這個拜了師的弟子也不用三天兩頭的往書院跑。

過了二十之後, 走在村裏就能感受到年味一天比一天濃。

到了二十四這天, 天剛亮, 沈驚春就被陳淮從床上撈了起來:“今天小年,娘昨天就交代了要早點起來,被褥什麽的都要拆了清洗, 家裏也要上下打掃一遍。”

沈驚春抱著被子艱難的睜開眼, 看著陳淮近在咫尺的臉,起床氣發作不耐煩的推了他一把, 倒頭又睡了回去。

貓冬的日子過久了, 還真是不能習慣早起, 她在床上瞇了幾分鐘, 聽著外面的動靜, 聽著連侄兒侄女都已經起床了,再睡下去實在不像樣, 嘆了口氣認命的從床上爬了起來。

屋裏, 陳淮這個二十四孝好老公已經打好了洗臉水, 沈驚春飛快的漱口洗完臉, 就將屋裏睡的被褥拆了拿到了院子裏。

沈家院子裏是有口井的, 但也只是用來澆地洗菜之類的,洗衣服被子什麽的還是拿到河邊去洗, 方氏跟豆芽已經將家裏的被褥全部拆了出來,一瞧閨女出來,立刻將她手裏的被褥接過,就要擔著兩桶衣服被褥往河裏去。

邊走邊還不忘記囑咐她們:“你們也都別閑著,裏裏外外全部都清掃一遍,那墻角旮旯裏的蛛網灰塵什麽的全部都清理幹凈,今天早飯不吃了,等忙的差不多了直接吃午飯。”

方氏一走,家裏的人就全部動了起來,包括兩個小的,高處夠不著,但拿著抹布擦桌子椅子的活還是能幹的。

大掃除這種事,看著工程不大,但事實上真的幹起來,就會發現哪裏都是活。

一家人忙活了一天,才算將家裏徹底打掃一新。

到了晚上吃過晚飯,全家都集中到了廚房裏。

二十四這天是南方的小年,又稱作掃房日和送竈日,俗話說,男不拜月女不祭竈,雖然在鄉下沒有這麽多講究,但往年在沈家老宅,都是沈老頭帶著兒子孫子祭竈,女人們也就沈老太太能有這個榮光,其餘的人是不被允許進廚房祭竈的。

但今年不同了,方氏也算是翻身農奴把歌唱,家裏關系到全家生存的大事都是聽閨女的,但是像祭竈這種事還是聽方氏的。

搬了張條案充當供桌,上頭擺了方氏準備好的飴糖、清水、料豆、秣草等物。

一切準備妥當,方氏便領著全家人拜了拜,開始請竈王登天,又祈求竈王在玉帝面前多多美言,做完這些,才小心翼翼的將墻上掛著的竈王像揭了下來,用化開的糖在竈王嘴上抹了一下,邊念叨著竈君封位口,四季無災愁,邊將這張竈王像小心的焚燒了。

小年一過,那真的眨眼就是一天。

祁縣地處南方,屬於那種一年到頭也吃不到兩頓餃子的地方,便是面食也吃的少些,但到了年底,卻家家戶戶都要包些餃子放著的,有錢的人家吃的是豬肉餃子,沒錢的人家,到了年底了也不小氣,吃的是豬油渣白菜餡的。

沈驚春想著現代時候,家裏每到年底都要炸圓子,便將這事提了提,方氏還當這是京城的習俗,沈驚春也沒解釋。

正巧村裏年底的魚塘起魚,便買了兩條花鰱回來,又瞧見有人賣藕的,又買了幾斤藕。

她雖然是個現代人,知道一些吃食的做法,但也僅限於紙上談兵,具體事宜還是得看方氏和陳淮的。

好在圓子做起來不算麻煩,最終做出三種圓子,一種魚肉糯米圓子,一種糯米藕圓子,一種純粉圓子。

“我們家人少,這些東西也算吃個新鮮,你給你大爺爺家送點去。”

方氏將三種圓子各撿了些,裝了滿滿的一大海碗,就叫沈驚春去送。

沈驚春一想,自家跟陳裏正家有了生意上的來往,這圓子也不值什麽錢,幹脆又裝了一碗,兩碗圓子放進籃子裏,上面蓋上布,拎著就出了門。

沈家如今發達了,是整個平山村都知道的事。

男人們還好些,陳淮不怎麽出門,沈驚秋是個傻的,跟他說了也白說,但女人們就不一樣了,到了年底地裏沒活,過年前幾天年貨也都置辦齊了,白日裏都三五成夥的在門口做做針線說說八卦,那圓子才出鍋,拎著走過就是一陣香味飄出。

有那嫉妒的就開口道:“驚春丫頭這是拎著什麽好吃的呢?這香味可是要飄出五裏地了。”

池塘裏養的魚,慣來有一股腥味,沈驚春雖然做飯手藝不怎麽樣,但紙上談兵那是一套接著一套,方氏按照閨女說的法子處理的魚肉,做好之後不僅那股子腥味沒了,魚肉吃到嘴裏,那是滿嘴的鮮香嫩滑。

如今家裏日子好了,又有閨女在一邊時刻看著,炸圓子的時候方氏也舍的倒油,這圓子出門時還冒著熱氣。

沈驚春怎麽可能聽不出這話裏的嫉妒,便只笑道:“家裏做了點吃食,給我大爺爺家送一些。”

王家人上門的那天,這問話的婦人是不在家的,也沒瞧見沈驚春拎著人甩出門跟甩個抹布一樣的英姿,此刻見她滿臉笑意,忍不住刺道:“那沈族長倒是幫你家不少,你這隔了房的爺爺都送了,可給你親爺奶送了沒有?”

沈家三房名義上是過繼,實際上是凈身出戶,有沈族長千叮嚀萬囑咐,家裏沒有一個人出去亂說的,可大家又不是蠢人,哪個心裏不跟明鏡似的。

這婦人話一出口,周圍幾個圍在一起做針線的婦人就看向了沈驚春。

便見沈家小丫頭也不惱,笑瞇瞇的停下了腳步,朝那問話的婦人道:“嬸子可知道為什麽那徐家老祖宗一大把年紀了,還健健康康無病無災的?”

所謂的徐家老祖宗,便是徐大娘的奶奶,今年已經八十七歲高齡,連她兒子媳婦都死了,偏她還健健康康的,一把年紀雖幹不動田裏的活,但平日裏幫著燒飯摘菜那是完全沒問題的,是十裏八鄉有名的老壽星。

那問話的婦人一臉茫然,張了張嘴話沒出口,便聽沈驚春道:“因為啊,那徐家老祖宗從不多管閑事。”

話音一落,圍成一圈的婦人們就忍不住笑了起來,原本聞到香味之後心裏的嫉妒也淡了下去。

沈驚春說完也不去管那婦人臉色有多難看,拎著籃子就走了。

送完東西回到家,到底還是將這話同方氏說了一下。

反正按照她的想法,既然已經跟老宅那群吸血鬼撇清了關系,以後老死不相往來最好,但這到底是古代,沈老太太當初說沈延平不是她親生的話,也沒說清楚,雖有凈身出戶的契書在,但這到底這還是一句孝道大過天的古代。

方氏只沈默了一下便道:“不用管,除非沈家三兄弟都死絕了,否則老太太是不可能朝咱家低頭的,這碗圓子你送她嘴邊,她也不會吃的,過年的時候咱給沈家祖宗多燒點紙,也算替你爹全了孝道了。”

沈驚春本來就不想再跟老宅那邊扯上關系,聽方氏這麽說,也就放下心來。

沒幾天便到了除夕。

鄉下人窮的很,沒城裏那麽講究,燈油蠟燭都是錢,也就不像城裏那樣等到天黑之後一家人才坐在一起吃團年飯,一般都是過了午時,家裏就開始洗菜切菜準備團年飯了。

術業有專攻,沈驚春想到自己那不太能拿得出手的廚藝,也就不去廚房添亂,由著陳淮去給方氏打下手,她自己則領著沈驚秋幾人在院子裏坐著疊元寶,等團年飯開始之前,將元寶和紙錢一起燒了祭祖。

沈家這邊需要祭拜的人不多,沈家兄妹的爹沈延平算一個,沈家祖輩們算一個,方氏娘家那邊,也就準備了一份,不知道是單燒給她那紅顏命薄的娘的,還是連同那個娶了後娘之後就變成了後爹的爹一起。

陳淮那邊也是兩堆紙錢,沈驚春也沒多問。

至於她自己要燒的紙錢則是家裏最多的,她現代的爹娘算一堆,為了救她在喪屍手裏死無全屍的哥哥一人一堆,外婆家那邊的人早在末世之初就死絕了,因此也燒了一堆。

方氏看到這多出來的三堆紙錢,也只是微微詫異了一下,七堆紙錢在院中擺成一排。

“不忙燒紙錢,你們先去祠堂祭祖吧。”

方氏將一個竹編的圓簸箕遞了過來。

這也是祁縣這邊的規矩之一,開始吃團年飯之前,要請祖先先用,一般都是幾個碟子裝菜裝飯,再有兩杯酒。

沈家如今有錢了,方氏準備的東西卻是中規中矩的,一碟子米飯,兩塊紅燒肉,兩條小?魚,一碟子豆腐,一碟子青菜,再加兩個空杯子和一小壺酒,旁邊還放著燒給沈家祖先的一堆紙錢和元寶。

平山村三姓祠堂都在村子中間,沈家的祠堂在最右邊,是三座祠堂裏面最小的一座,但因前兩年才修繕過,看上去反而最齊整。

女人不能進祠堂祭祖,這是規矩,但在沈家,招婿的女人卻是可以進祠堂的,相應的招回來的女婿是外姓人,就和家裏的媳婦一樣,不能進祠堂。

沈驚春領著大哥和侄子到祠堂時,老宅的人剛祭祖出來,雙方一碰面沈驚春就滿臉笑容的挨個喊了一圈。

不想跟老宅有瓜葛是真,但不想被人說三道四也是真,誰也不會嫌棄自己名聲好啊,喊兩聲爺爺大伯的,又不掉肉。

老宅這邊若非有沈老太太壓在上面,其餘的人早都想跟方氏一家恢覆往來了,尤其是沈延富,他中秀才也十來年了,沈家在平山村算是富戶,可放到祁縣,那可真是大河裏撒紙錢,連個響兒都聽不著,如果家裏能有錢給他打點拜名師,恐怕早都中舉了,哪還用像現在這樣,在縣裏給人當著教書先生掙那麽點束脩。

此刻聽沈驚春主動打招呼,沈延富心頭一喜:“驚春也來祭祖?”

除了二房父子三人,連同沈老頭在內,都面帶笑容的同沈驚春兄妹打招呼,沈老頭更是不動聲色的朝沈驚秋手上端著的竹簸箕瞄了一眼。

“是啊,我娘怕一會人多了,所以叫我們早點過來,大伯你們已經祭完祖了啊,那我們兄妹也不耽誤你們回家吃團年飯了。”

沈驚春將老宅這些人的神色看的明明白白,自然不會給他們纏上來的機會,說完就招呼自家大哥和侄子往裏走了。

沈延富看著沈驚春的背影還想再說,沈延貴就在一邊悶聲道:“咱兩家鬧成什麽樣,別人不知道大哥你還不知道?人家跟咱們打招呼也不過就是面子情,你還真當人家心裏有你這個大伯?”

沈延富很想開口斥責弟弟,可不用細想也知道他說的是實話,當下便心情煩悶的走了。

祠堂就這麽大,沈驚春又不耳背,沈延貴再悶聲,她也將這幾句話聽了個七七八八,一時間竟有些詫異老宅裏居然還出了沈延貴這麽個明白人。

她們來得早,牌位前的供桌上,只孤零零的放著五個小碟,沈驚春收了心思,將自家的祭品放上去,就同沈驚秋父子二人一起跪在了蒲團上,將帶來的紙錢在火盆裏燒了。

回到家方氏已經將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好,只待沈驚春三人祭祖回來便可焚燒紙錢。

在祠堂燒紙的時候,沈驚春根本沒有幾分真心,親爹估計都不是沈氏子弟呢,費這心力給沈家祖宗燒紙,再者,就算是沈家子弟,在自己回來前,也沒見這些作古的老祖宗保佑他們三房,因此只糊弄糊弄,大把大把的燒完紙錢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等到了家,燒起家裏那堆紙錢的時候,她的態度就要多恭敬就多恭敬了。

火焰騰騰而起,燃燒的紙錢被上升的氣流卷向半空,沈驚春只覺得眼眶熱熱的,穿越過來小半年了,這是她在異世過的第一個年,也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知到,她是真的在這個架空的朝代落地生根了,現代的一切如今想來,恍若黃粱夢一場。

紙錢燒完,方氏就張羅著開始吃團年飯了。

自從家裏有錢了,夥食質量就直線提高了,平日裏雞鴨魚肉的也沒少吃,團年飯的菜色也只比平日裏好些而已,只一點,多了個火鍋。

這是唯一一個出自沈驚春之手的菜。

“以前的日子也都過去了,我們家能有現在這個日子,也多虧了我閨女,可惜你們爹沒這個福氣,嗨……瞧我,大過年的說這些,娘嘴笨也不會說啥好聽的話,總之,希望來年咱家裏人都能好好的。”

男人們經常喝酒,家裏的女人也就逢年過節能喝點,沈家這壇子果酒,是沈族長家送的,據說是從山上采了野果自家釀的,酒味不是很濃,方氏說著一仰頭將手裏一杯酒一口幹了。

沈驚春等她坐下,也端著自己手裏的酒站了起來:“那我就說說新的一年我的規劃吧,首先家裏添了這麽多地,三年後正式上稅,淮哥科考就是家裏的頭等大事,其次是現在手裏有錢了,等辣椒種好,我打算帶我哥去京城看病。”

這話一出,包括沈驚秋本人在內,所有人都有點驚訝。

沈驚春眨了眨眼:“以前沒錢沒辦法,但是現在家裏有錢了,這個病還是要將繼續看的。”

方氏眼睛酸酸的,用力吸了下鼻子才將眼淚給逼了回去。

陳淮抿著嘴,想了想道:“去京城來回怎麽也要兩個月,路上花費倒是小事,只怕這路引不太好拿。”

沈驚春擺擺手道:“那是以前,如今我們家跟陳家的關系好,等玉米種出來之後,帶動全村,陳正行看到前景,若是我們求到他面前,想必也就是擡擡手的事。”

更何況,就算不求陳正行,她也有法子拿到路引。

陳淮前幾年給亡母守孝,不能參加科考,以至於到現在還是個童生,可陸昀既然已經開始給他講鄉試的題,說明他是很看好陳淮的。

如今科舉改革了,原本在八月的院試提到了六月,只要考過了院試,再考過八月的鄉試,陳淮就是舉人了,舉人想要弄個路引還不是輕而易舉?沈驚春之所以現在不提,只是不想給陳淮壓力罷了。

再則,雖然茶葉的事情現在還沒等到吳家那邊的回應,但這事就像陳淮說的,只要袁三郎的岳父不是個傻的,這事就是十拿九穩的事,有了這層合作夥伴的關系在,那袁教諭想必也願意出面替她們弄個路引。

“當然了,這還只是現階段的計劃,具體的情況還要等辣椒種出來之後再說。”

方氏可不管是不是現階段的計劃,只要閨女有這個心就已經很好了,只要能治好兒子的病,那她就是死也瞑目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