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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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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木匠顯然是個喜歡囤貨的好木匠,木料裝了三牛車才裝完,還沒進村,就引起了一陣轟動。

“這誰家啊?買這麽多木頭?”

“這是打算造木頭房子嗎?”

“哎?我瞧著前面那輛車牛車上坐的好像是方氏那個才回來的閨女啊,叫什麽來著?”

“好像是叫驚春吧?”

“對對,這名字一聽就跟驚秋是親兄妹呢。”

等牛車進村,幾個聚在樹下摘菜的婦人七嘴八舌的就開始問。

沈驚春正愁怎麽叫別人知道自家打算做木匠呢,可巧就遇上這些婦人:“是買來做家具的。”

她滿臉笑容的道:“嬸子嫂子們想必也知道了,我爹如今過繼給五爺爺,家裏雖然繼承了房子,田地卻是沒有的,正巧我會些木工活,便想著以此謀生,大家以後若是要打家具,可千萬要照顧我家生意啊,咱鄉裏鄉親的,給你們都算便宜些。”

“咦,沈家丫頭不是京城回來的嗎?聽說養她的那家還是大官呢,這從小當大小姐養的怎麽會木工?”

“那誰知道呢?”

“我瞧著不像是假的,人家要是不會,買這麽幾車木頭回來幹啥?當柴燒嗎?”

“走,跟上去看看。”

沈驚春沒說停,牛車就接著往前走,三輛車載著母女三人一路往新家過去,後面跟了一串尾巴。

院子裏帶著倆娃在玩的豆芽聽到動靜,趕忙開了門迎了出來,看到這麽多木料,也直接呆住:“這麽多木頭……”

木料有粗有細,一家人並三名趕車大叔開始往裏卸貨,後面跟著的圍觀群眾也擼了袖子上來幫忙。

三車木料很快就卸完了,沈驚春將車費結清才朝幫忙的村民道謝:“多謝大家幫忙,只是我家才搬過來,也沒個茶水招待的,實在是失禮。”

徐大娘夾在人群中間,擺手道:“鄉裏鄉親的,幫把手而已,值當什麽,驚春丫頭你真要做木匠啊?”

即便是個假千金,那也是在侯府長大的,若非身份換了回來,這樣的嬌小姐那是她們一輩子都不可能見到的,哪怕此刻院子裏堆了很多木料,還是沒幾個人相信。

沈驚春在心中給徐大娘點了個讚,笑道:“是啊大娘,我家也沒有田地,以後怕是生活艱難,做木工好歹能貼補些家用,正好家裏也沒啥家具,就準備自己做些,總比在別人那買要劃算些。”

她長得艷而不妖,笑起來像個小太陽一般,即便在場的全是女人,也被這笑容晃花了眼,下意識覺得長得這麽漂亮的姑娘,肯定是不會撒謊的。

方氏的閨女要做木匠的消息,當天就傳遍了整個平山村。

晚上吃過晚飯,因床還沒做起來,一家人還是打著地鋪,黑暗中方氏終於還是忍不住,低聲問道:“驚春啊,這木料是不是有點貴了?”

沈驚春忙了一天,沖了個熱水澡,躺在鋪蓋上就有點迷糊了,聽到方氏說起這個,腦子立刻清明了。

明知道只有自家幾人在,還是壓低了聲音回道:“娘,你知道這些木頭叫啥嗎?”

普通木料全堆在廚房旁邊那個雜物房裏,但黃花梨卻全都搬進了東廂,就擺在沈驚春的鋪蓋旁邊,她說著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這些寶貝木頭。

方氏不懂這些,在她看來,木頭最大的作用就是燒火,花三十五兩買了三車木頭就是不值當,可閨女是從侯府出來的,懂的肯定比她一個鄉下婦人多。

沈驚春本來也沒指望方氏回答,說完又自顧自道:“這些木頭叫降香黃檀,又叫黃花梨木,是紅木中的極品,咱們祁縣我不知道,但若是在京城,一套桌椅便要這個價格。”

沈驚春在方氏手中寫了個五。

“五十兩?”

方氏驚的聲音都變了,卻聽沈驚春輕聲道:“不,五百兩。”

宣平侯府是本朝老牌勳貴,徐晏書房便有一整套的黃花梨桌椅,買來就是五百兩,可即便這麽貴,也是來之不易,要不是他動作快,這套桌椅的價格恐怕會被撕的更高。

方氏被這個價格驚到了,翻來覆去半宿,迷迷糊糊的都不知道啥時候睡著的。

沈驚春摸著木頭卻睡了來到這邊的第一個好覺,第二天早早醒來,就做好了早飯,背著背簍上了山。

這雖是個架空朝代,但從原主留下的記憶來看,國土卻與現代差不了多少,祁縣的位置放到現代該是江浙一帶,而江浙的氣候顯然是不符合降香黃檀的生長環境的。

沈驚春被一堆黃花梨沖昏了頭,明知道這些,卻還是興沖沖的上了山,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那個狗屎運,能找到活的樹。

東翠山整體海拔不高,但山勢連綿起伏看不到頭,平山村後面這一部分,只是東翠山很小的一部分。

前一晚後半夜下了雨,山路泥濘難行,沈驚春的木系異能便開始發揮功效,兩根藤條從手中催發,繞上路邊的樹木,借著力前行,倒比正常情況下走的還要快些。

沈驚春在山裏走走停停一上午,見到的樹木很多,但大多都枝幹纖細,除此外就是一些低矮灌木和竹子,能用來做家具的樹並不多。

別說降香黃檀了,便是稍微名貴些的樹也沒看見,轉了一上午最大的收獲,就是一棵雙臂合抱粗細的香樟。

但有總比沒有好,沈驚春從空間拿出電鋸,手腳麻利的將樹鋸倒,又將樹幹修剪一番,剃下來的樹枝用藤蔓捆好,收進空間打算從另一條路下山。

下山的路與上山的路唯一的區別,便是這邊在快到山腳的地方有一片墳地。

古代沒有公墓,若是家中死了人,靠山的一般都是埋在山上,沒山的便埋在離水很遠的地裏,似平山村這樣三姓混居的情況,一般都是一姓占一塊地方。

但沈驚春看到的這座墳,卻是孤零零的。

這墳顯然是才除過草,土墳包上光禿禿的,墳前擺著貢品,最重要的是,墳前還倒著個人。

這人個子很高,穿了身洗的發白的舊衣,寬肩窄腰,身形和臉型看上去都很清瘦,眉眼距離近眼型微微上挑,緊抿的薄唇透著股拒人千裏之外的清正嚴肅。

這是個禁欲系的帥哥。

沈驚春站在路邊看了一會,也沒見人動一下,要不是胸口還在微微起伏,簡直就像個死人一般。

她擡腳走了過去,帥不帥的其實倒無所謂,主要是怎麽說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社會主義好青年,見死不救這種事,她還真是幹不出來。

這人已經燒的臉頰緋紅一片,手貼上去熱度驚人,沈驚春見他還睜著眼,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可惜半點回應也沒得到。

別是腦子已經燒壞了吧?

沈驚春單手將人揪了起來,比劃了幾下,最終還是彎腰將他背起。

年輕人的胸膛緊緊貼著後背,體溫隔著薄薄的幾層衣服傳遞過來,像個火爐一般。

沈驚春吐了口氣,將人往上拖了拖,才慢慢往山下走。

好在新家就在山腳下,中午天熱地裏幹活的人都回家睡午覺了,一路上也沒遇見個人,到了門前,沈驚春朝裏喊了一聲豆芽,屋內小丫頭就飛奔了出來開了院門。

方氏領著幾個小的緊隨其後,等門一開,瞧見沈驚春背上背著個男人,大吃一驚,話都來不及問,就扯著閨女進了院子,砰的一聲關上了院門。

她怎麽也想不到,閨女上山一趟撿了個男人回來不說,居然還背著他回來了。

這若是被人知道,只怕清譽不保,以後還有誰敢上門說親?

方氏白著一張臉在後面推著兩人進了門,到了堂屋倒還知道將人送到了沈驚秋住的西廂。

方氏深吸一口氣,正欲說話,沈驚春就開了口:“娘,是不是找個人來給他看看?我瞧著再不退熱,這人都要燒傻了,燙的像個火爐一樣。”

方氏眨了眨眼,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探頭一看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來:“這是阿淮啊。”

她說著一邊叫沈驚秋去請陳大夫,一邊去井裏打了涼水來,替陳淮降溫。

豆芽瞧著方氏忙進忙出,小聲問沈驚春道:“小姐,你怎麽撿了個人回來呀?”

“我下山看見他倒在一座墳前,那是咱平山村的地界,想來應該是村裏人,就給弄回來了,如今農忙,少有人上山,總不能見死不救。”

方氏聽了便一聲長嘆:“說來這阿淮也真是可憐。”

他是隨母姓的,父親周桐本是附近平田村的讀書人,與陳淮母親陳瑩成親後,接連考中秀才舉人,等孩子兩歲多,又前往京城考進士。

周桐在讀書還是很有些天分的,年紀輕輕便考中二甲,朝考上又考中庶吉士留在了京城,消息輾轉一年多傳回祁縣,陳瑩喜不自勝帶著孩子上京,可誰知短短一年,周桐在京城便已另娶了一門妻室,還要將陳瑩貶妻為妾。

這任誰也受不了,又驚又怒之下提出和離,還要孩子歸她,周桐大約是怕事情鬧大影響官運,只能同意。

豆芽緊緊撰著拳頭問道:“和離之後呢?”

方氏大嘆:“我也是聽人說的,和離之後好幾年卻不知道陳瑩在京城怎麽謀生的,大約過了六年,陳瑩才帶著九歲的陳淮回了平山村,她已與周桐和離,只能回娘家,可她父親已死,家中是繼母當家,兩個弟弟也都是繼母所出,她已不是舉人娘子,陳家自然容不下她,便將她趕出了門。”

豆芽已經怒不可遏,罵道:“世上果然沒有一個好繼母,這嘴臉可真是惡心。”

沈驚春也在一邊點頭表示同意。

方氏的眸光暗了下來,想到方家也是繼母當家,她從小到大也沒少吃苦,本就不高漲的情緒更是低落不少。

“陳瑩被趕出家門,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陳氏族人也不好說些什麽,只給她們母子倆找了住處,開始倒還常有接濟,但世間一長,就少有人管了,陳瑩為了供兒子讀書,日以繼夜的繡花,沒幾年就將身子熬壞了,為了給陳瑩治病,陳淮書也不讀了,就這樣養了兩年,三年前終於熬不住,撒手去了。”

這淒慘的身世,出眾的相貌放到現代,妥妥的起點男主。

後期發展必然是遇到一個又一個的貴人,陪他奮發圖強勵精圖治,最終走上人生巔峰成為大男主。

那麽自己也算是這位大男主強大路上的第一位貴人了。

沈驚春偏頭看向躺在地鋪上的陳淮,卻不想正對上一雙水光朦朧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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