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葉，過來，讓我看看。”淺井夫人的笑令人不寒而栗，“今天怎麽不笑了，媽媽喜歡彌葉笑的樣子。”

彌葉強迫自己勾起一個僵硬的笑容，暗暗咬緊了牙。

看到他的笑容，淺井夫人非但沒有露出滿意的樣子，反而沈著臉緩緩走到他面前，然後——一把扼住了他的咽喉。彌葉下意識還擊，如果是以前的他，當然可以輕而易舉反制住一個中年女人，但他不是，現在他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廢物。

那雙手逐漸收緊，淺井夫人病態地咧開了嘴：“你不是我的彌葉，我的彌葉呢？”

窒息感悄然蔓延，彌葉感到眼前有些發黑。不知道是齊木的超能力還是源於這個身體的記憶，生死之間，他的眼前忽然閃過了一些畫面。

當這些畫面一瞬間過完，彌葉心裏暗嘆一口氣，想穿個越好不容易沒有系統的噪音，結果還得演戲。他的手輕輕按住淺井夫人的手，微瞇起眼，也學著淺井夫人樣子笑得像個小變態：“母親，您在說什麽？我就在這裏，我的一切都是您的，我親愛的母親，還是說您終於想好了要和我一起共赴黃泉嗎？”

呸，誰要和你共赴黃泉。

“啊……剛剛是彌葉調皮了嗎。下次不要這樣了哦？”淺井夫人松開他，神情恢覆了自然，又是那個風華絕代的女人，“今天我帶客人來了，你看，他就在下面。”

彌葉轉過頭看，卻在見到那個熟悉身影的一瞬間楞住了。

褐發的青年一表人才，行為舉止大方不失風度，舉手投足間都是令人信服的氣質。那青年在與彌葉視線相接時閃過一絲厭惡，幾乎難以察覺。但是彌葉能感覺到，尤其是在被這個人溫柔對待過之後，那種落差更顯得如天堂墮入深淵一般。

青年沢田綱吉說：“夫人邀請我來談正事還要給我看這種東西，有些意料之外啊。”

什麽玩意兒？？什麽叫這種東西？？我辣你眼睛了怎麽的，我這麽好看。彌葉不由得懷念前他認識的那個有點青澀的高中生綱吉和那個老流氓十年後首領，眼前的這個根據齊木的敘述來說應該是二十三、四歲，看來雖然自己的年齡沒有變，時間線卻有區別。

“是我招待不周了。”夫人用扇子掩住自己的下半臉，只留一雙秋波流轉的眼盯著年輕有為的黑手黨首領，“我這就讓這孩子回房間，我們去主廳談。”

彌葉並不想這麽快回到那個四四方方的籠子裏去，避過淺井夫人的視線向綱吉投去求助的目光。雖然說這個世界的綱吉應該挺討厭淺井彌葉這個人的，但是他又不是那個小變態，萬一有萬一呢。

不愧是直覺超級準的綱吉先生，他看見彌葉沖著自己眨眼睛，忽然就覺得不能不幫他。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覺，便開口：“不必了，我們直接去主廳談正事要緊。至於淺井少爺，我有些事想跟他說，讓他晚點回去吧。”

“那就聽沢田先生的，”夫人順從，“彌葉——你不可以出大門，媽媽會擔心，知道嗎？”

彌葉點點頭，心想擔心你媽個頭，說話怎麽這麽惡心，能不能正常點。

彌葉對這位淺井夫人的偏見並不僅僅來自於前八年的人生，更來源於他之前要死不活的時候忽然看到的這條世界線的彌葉的記憶。

偏差發生在“彌葉”被關在籠子裏送上山當“祭品”的那個夜晚。

彌葉對那個夜晚印象很深刻，是那個夜晚給他留下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心理陰影，也是那個晚上淺井把他這個小孩兒撿回家。那個時候他聽到了淺井說話：“哇，一過來就碰到這種惡心的妖怪，殺了也算為民除害了。”

淺井殺死了那只大妖怪，於是有了後來的故事，有了心理姑且還算健康的木之本彌葉。

在這條世界線，大妖怪沒有被淺井殺掉。她逃竄，她引來了無數妖氣，異常引起了世界的註意——也註意到了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淺井。淺井剛剛撿到死小孩兒就被系統找到，而系統選擇殺了淺井，用“活下去”誘惑彌葉成為新的宿主。

偶然窺視到這一切的大妖怪強行奪走了系統，引發了無數BUG。

誰也不知道她是怎麽做到的，總之她帶著彌葉回到了現代，成為了新的“淺井”。而只要彌葉還是她的，她就是這個世界的主角，她所熱愛的身份地位榮譽輕而易舉就可以到手。

所以，傳說級別的“淺井夫人”出現了。最開始只是習慣性的，她把淺井彌葉像從前一樣關起來；而彌葉漸漸長大，她的感情也在日漸變質，逐漸成為扭曲的占有欲和虛假的母愛——不如說是主人對寵物的愛。

她不讓淺井彌葉接觸外界，斷絕他的知識來源，教給他來自自己的扭曲三觀，讓他學鋼琴，彈只有她愛的詭異鋼琴曲，把淺井彌葉一步一步變成一個小怪物，沒有人接納小怪物——只有她會接納。

也難怪彌葉對淺井夫人感到惡心。

淺井和綱吉談的東西彌葉不知道，也不感興趣。他只知道兩人出來時都是笑容滿面，綱吉的笑容更真實一些，淺井夫人則有點強撐的意味。

綱吉對淺井夫人打過招呼就沖著彌葉走過來，俯下身子湊到他耳邊，小聲道：“你有事找我？”

“去陽臺，”彌葉避開淺井夫人勾子般的目光，扯著綱吉的袖子往另一邊走，“在這兒講話不舒服。”

綱吉看著彌葉抓著自己的手，竟然有些晃神。少年沒什麽力氣，拽著他的手軟綿綿的，但綱吉很配合的跟著他走。

甚至於，在彌葉上臺階絆了一下時，綱吉還扶住他的腰讓他站穩。

沢田綱吉的手碰到彌葉的瞬間，屬於“淺井彌葉”的記憶又沖入了他的大腦。

“彌葉”穿著黑色的燕尾服，端起酒去敬彭格列的首領先生。雞尾酒是陽光般的配色，安靜溫暖的色調，和“彌葉”一點兒也不配。

他的雙瞳明明是好看透亮的淺紅色，卻完全不能讓人覺得幹凈澄澈。淺井少爺看著沢田綱吉的眼神像毒蛇般粘膩惡心，似乎是想生生把人拽進泥潭裏去。

他艷羨著綱吉這樣的人生，長時間的不見光讓淺井少爺的皮膚蒼白的可怕——心倒是黑的，留著一點點位置想把憧憬的光明拖進來，囚起來。

沢田綱吉看著他遞過來的酒，笑了笑：“抱歉，加了料的東西我不喝。”

“不會死的……”他喃喃道，“為什麽不喝？不會死的。”

他只是稍微加了一點點讓人好夢的藥，想把喜歡的東西藏起來而已。

一邊的獄寺隼人臉色瞬間黑了下來，礙著場合才沒有動手。“彌葉”低著頭，手顫抖著，像是在哭。可是綱吉知道他只是在笑，在興奮，這種惡心的感覺真不像個十幾歲的少年人。

“彌葉”將手松開，酒杯掉在了地板上，沒碎，但酒撒了一地。他擡起頭時神態恢覆了正常，金絲眼鏡沒有鏡片，配著他的樣子簡直就像在臉上寫了“斯文敗類”四個大字。

他平靜地離開了，仿佛這種事只是日常生活的普通一部分而已。

……這什麽鬼啊，這個世界的自己以前真的是個小變態啊。

彌葉回過神來時仍舊停在臺階上，綱吉扶住他的腰的手已經放開，甚至十代目先生還用手帕擦了擦扶住他的那只手。

骨節分明，手指纖長，藝術品般的手。

雖然心裏罵著小變態“淺井彌葉”，彌葉卻說不出話。他忽然想通了，心情愉快起來，用舌尖頂了一下口腔：“綱吉，你知道木之本嗎？”

“嗯？”沢田綱吉顯然沒想到他會問這種問題，記憶裏確實沒有這個姓氏的存在，疑惑地給了一個顯然在表達不知道的語氣詞。

“沢田的話，受眾人愛戴，實力很強，相貌性格都很出眾，真的很值得被喜歡啊——”

彌葉頓了頓，把手搭在樓梯扶手上，懶懶地笑：“沢田先生——對不起，我把要說什麽給忘了，下次再說吧。”

作者有話要說：

我，總算，結束軍訓了

摸著膚色差哭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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