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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紅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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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春以來的頭一場夜雨,稀瀝瀝下個不停,寢殿內的燈火忽明忽暗,窗外是雨打芭蕉之聲,未免讓人心煩意亂。王顓輾轉反側,憊夜難眠,便把心中的郁悒歸結到惱人的春雨上。

再次把身子轉過來,他卻睡得那樣沈,呼吸均勻而平緩,幾縷烏漆漆的青絲垂在枕邊,薄薄的紗衣下,背部那道傷痕十分地明顯。氣血在體內翻騰著,憐憫、疼惜、悸慟一湧而來,張臂把他抱住,倒把熟睡的人驚醒。

“沒事!沒事!就是做了個惡夢!”王顓把頭埋在他的頸間,嗅著熟悉的味道,雙唇一寸寸掠過他的肌膚,十指緊扣,情意綿綿,“好久沒有這樣抱過你了!以後就不能常常在一起了!在大明國使者到來之前,要把所有的事安排妥當!”

“殿下,是不是太緊迫了!”他的安排竟是這麽急促,大明國使者這時候怕是已經登岸了。

“越快越好!打算明日下詔,還有那座府邸你也該去看看了,畢竟是自己的家!”這樣的安排,自己也未免失落,可又能怎樣?總不能把他一輩子留在身邊,給人罵作男寵。

王顓不容他再推卻,堵在他的雙唇之上,手指伸在紗衣之內,觸摸到背部的傷疤,心中為之一慟, “今夜又下雨了,覺得酸痛嗎?畢竟是傷到了筋骨,每逢陰天下雨,總會酸痛不止!”

“哪有那麽嚴重!”洪麟自己也能摸到背部的傷疤,就是不知道當時有多嚴重,據王顓的形容,是嚴重到不得了,命懸一線。

王顓幹脆緊摟著他,依依不舍的樣子,一把扯下紗衣,赤誠相對,急促地呼吸,上下其手地親昵,進入對方身體的那一刻,原來這才是自己想要的,久違了的感覺!有節奏的律動,竟猶未盡的深吻,就這樣不想失去……。

昱日,洪麟騎了馬駛出王宮,同金小元、韓柏一道兒去看他的新宅,一出宮,三人是格外的神采奕奕。王顓說的沒錯,一出宣化門便是那座府邸,離王宮確是一剪之地,從前是大護軍金鏞的府邸,事敗後充公,現在又修葺一新。

金小元嘆為觀止,朱紅的大門,鎏金的禦賜牌匾,精雕細刻的各種裝飾物,除了王宮,大概就數這裏氣派了!正要進門,卻見一個乞丐花子似的人物坐在臺階上,登時大煞風景,“去!去!到別處討飯去,這裏也是你待的地兒!”

“這是你的府邸嗎?看你的樣子也不像!多管閑事兒!”花子倒不怕他,一嘴蹩腳的高麗語言,目光炯炯,朝氣蓬勃,除了衣衫襤褸之外,卻不像個花子。

春寒料峭,天氣還是滿冷的,洪麟見那討飯少年在風地裏打顫,便於心不忍,“小兄弟進來吧!外面怪冷的!”

來到府內,便吩咐管事的人給少年弄吃食,找衣服,那小子倒也不客氣,一一接受好意。府內已經掛滿了花紅彩帶,仆婦、侍女們誰不曉得主人是殿下身邊的紅人,自是不敢怠慢。

不一會兒,那少年吃飽喝足,穿著一身新衣跳跳躍躍而來,抱拳致謝,“大恩不言謝!在下陳同義,大明應天府人,以後各位去了,定盡地主之宜!”

原來是大明國的人,怪不得說一口蹩腳的高麗語言,眾人自是好奇,唯有金小元嘴快,“你即是上邦的人,怎麽跑到我們這裏做了叫花子!你們皇帝是叫花子出身,你也學他不成?”

“不許你侮辱我們大明皇帝陛下!”陳同義剛瞪起小眼兒,又覺得不妥,吃人家手短,穿人家嘴軟,在這裏還發什麽脾氣,“本來是跟我爹一起來的,路上拌了嘴,便分道揚鑣,又把盤纏包袱丟了,所以流落了街頭!等我爹來了,一準兒報答你們!”

“你爹沒來之前,還不是照樣白吃白喝!”金小元最會揭人短,“就是我大哥心腸好!要是換了我!哼!理你才怪!”

“你就少說兩句吧!我把這位小兄弟留下,跟你沒關系!”洪麟數落了金小元,挽留陳同義,高麗國內也有不少的大明商人,能幫一把就幫一把,誰還沒有山窮水盡的時候。

“那是!大哥你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金小元望著滿目紅雲嘖嘖讚嘆,“老天是怎麽安排來著!是大哥的福氣呢!還是李姑娘的福氣!”

金小元一語道中洪麟的心事,李楨雲怕是他現在最不想提及,最不想面對,甚至想盡辦法也要回避的人。最終卻是回避不得,王顓定下的大婚日期越來越近,已經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

月上中天,來賓們均已散去,偌大的宅邸頓時安靜下來,當洪麟不得不面對李楨雲時,想到的卻是退縮,甚至憶起了合宮時的一幕,眼前飄滿紅雲的房間是怎麽也不想進,心思稍一松懈,硬是給韓柏、金小元等給推了進去,縱使不想面對也要面對。

明燭高照,伊人紅妝。有了艷麗婚服的襯托,李楨雲的臉色也沒有那麽蒼白,她就端坐在喜榻邊兒,低垂著頭,周身圍了許多仆婦、侍女,但見男主人來到,一一識趣退下。兩人一坐一立,大約僵持了一柱香時間,看神情倒似兩個陌生人,一付不曾見過的模樣。

李楨雲撐著疲憊的身體等到現在,一切萬念俱灰,不該輕易相信一個人,當初一起討論琴技、研習書畫的人竟是在利用她,就像哥哥形容的那樣,幹脆打開天窗說亮話,“我不知道你存了什麽心思?我身上也沒有讓你利用的價值!我更不可能跟你做什麽!別看我今天活得好端端,說不定明天就不在這個世上了!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冷若冰霜的口氣與從前判若兩人,逐客令中參雜著深深的誤解,解釋?如果解釋有用,這世上又何來的許多誤會?適才緊繃著的一顆心算是松弛下來,不為自己辨一句,洪麟轉身而去。

昱日,他們也沒有像尋常夫婦一樣去拜見女方的家人。做為女方,李楨雲一句不提,雖然父親李子春已經過世,但還有四個哥哥,看來她並不想讓對方登臨自己的家門。

為回避頻繁道賀的不速之客,洪麟躲到了毓慶宮裏,摸著曾經彈過的琴弦發呆,只有在這裏,才不會有人來打擾他。王顓處理了今日的朝政,又興致勃勃編了幾個小故事,一回頭,發現洪麟還在那裏,一如的呆滯的模樣,此時已然是燈火通明。

“怎麽了?還不回去!我一會兒還要出去,沒見我寫了故事,要跟美妍賠罪呢!”王顓自顧自的說,才洪麟那邊根本沒聽見,忍不住拉了他一把,嘴角帶著一抹笑意,“我跟你說話呢!魂不守舍的!有你這樣愁眉苦臉的新人嗎?難道是對我的安排不滿意?那丫頭不醜呀!” 王顓趁機打趣兒,似乎對這種結果很滿意。

“您別拿我開玩笑了!”洪麟是有苦難言,就連李楨雲也把他想成那種人,本來是可以交心的朋友,現在弄得行同陌路。

“我才沒功夫開玩笑!美妍還等著我呢!趕緊回去!”

王顓交待一聲,在眾人的簇擁下離開毓慶宮,空蕩蕩的寢殿內只剩了洪麟一人,他是把這裏當做了庇護的場所,不用面對李楨雲的保護殼。

踏進大護軍府的那一刻,李成桂確實有一萬個不屑於,要不是妹妹病情加重,他才不稀罕到來這裏。縱使這府邸裝飾的金碧輝煌,看在眼裏卻是一種侮辱,費盡心血也要抹掉的恥辱。

遠遠聽到妹妹在咳嗽,每到這個季節就會犯病,對屋子裏的藥味早已司空見慣,向仆婦一打聽才知道,原來那所謂的‘妹夫’,足足有半個多月不登家門,硬是忍著一口氣前去探視,妹妹憔悴的神情又讓他憂心忡忡。

“不要緊,吃幾付藥就好了!”久病成醫,李楨雲對自己的病情算得上了如指掌,身子疲乏無力,只能靠在榻上講話。

聽她這麽一說,李成桂當下放下半顆心,眉間閃過一絲不悅,“那男寵呢?你病成這樣?他都不來看一眼?”

“別在我面前提那兩個字!”李楨雲臉色一沈,本就蒼白的臉色如同雪上加霜,更何況還有侍女、奶母在場。

“他做得我就說不得!”李成桂實在想不通,妹妹頻頻維護到底為那般?那男寵在他的眼裏,不過草芥一樣,直到她的咳嗽聲越來越厲害,才閉口不言,端起熱騰騰的藥碗,胡亂攪動著。

李楨雲攆走了一幹人等後,目光滿含質疑,語調細若微蚊,“是不是你?玉川寺?如果真是你,豈不是太愚蠢了!”

冒著殺身之禍,為她費盡心機,到頭來還被罵做愚蠢,李成桂是氣憤不以,以為妹妹也迷惑了,扔放下藥碗,起身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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