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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二碗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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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詞真不明白,湯錚是怎麽做到一臉純良地說出如此不要臉的話的?

湯錚一點也沒不好意思,他的喜歡是如此的自然,像是一陣暖和的風。

喜歡就是喜歡,沒什麽好掩藏的。

讓他覺得心裏好舒服,這說明湯錚完全不排斥他的男人的身體。

陸詞覺得不好意思,又有點期待起做羞羞的事情,說:“那你要負責給我搓背,知道嗎?”

湯錚一口答應下來。

陸詞自己都覺得自己膽子可真大,當站在浴室明亮的燈光下被湯錚看著要脫衣服時,羞恥心突然回到他的身上。

陸詞停下來,擡起頭,對盯著自己的湯錚說:“你先脫。”

湯錚乖乖“哦”一聲,利索地把一身因為奔波了一天沾了灰塵還有汗味的衣服給脫掉了,他小麥色的肌膚在浴霸的暖黃光下像是流淌著蜜琥珀色的光澤,體育鍛煉打造出來的肌肉紋理漂亮極了,每一分走向都是力量美學的完美呈現。

他的腰背是倒三角的形狀,這倒是他天生的骨骼架子使然,別人就算是往這方面鍛煉了也不一定有他這種效果。

湯錚脫上衣脫得簡單粗暴,把頭發都弄亂了,反而有種充滿野性的淩亂帥氣,他整理整理衣服把正面翻過來,準備扔進洗衣機裏,洗澡的時候順帶把衣服給洗了。

陸詞一時間沒說話。

不想打攪這一時刻的湯錚。

說真的。

湯錚這家夥,不說話的時候把他的身材亮出來就是網絡男菩薩標準身材。

他默默地看著湯錚。

湯錚一直沒好意思回望陸詞,尤其是陸詞一身衣冠整齊,他好緊張,心想,我的肌肉應該還好吧?這個暑假我也沒有放松鍛煉,身材應該還算不錯吧?

都整理完了,湯錚往陸詞的面前驛站,作報告似的說:“我都脫完了,輪到你了吧。”

陸詞首先摘下choker,湯錚覺得他低頭的那個脖頸曲度格外優美漂亮,後頸延至背部的一小片肌膚柔膩白皙,他一看就好想去親一親,陸詞把chocher放在雪白的陶瓷盥洗臺上,微微蹙眉,不悅地睨他一眼,說:“你別看著我。我不喜歡別人看著我脫。”

那你一直看著我?

湯錚心想,卻聽從他的話,乖乖地轉過身去。

衣料摩擦時發出的窸窣輕響就像是一根羽毛探進他的耳道裏,在輕輕、輕輕地撓著他的耳壁跟鼓膜。

他低著頭,眼角只瞥見陸詞的一雙腳,皮膚雪白,薄薄的皮膚下面隱約可以看見起伏微凸的藍色靜脈,陸詞的腳指頭都生得特別好看,指甲圓潤,修剪得很幹凈,有著貝殼般瑩潤淡粉的光澤。

一件又一件的衣物被剝落,掉下來,掛在他的腳踝,他把雪白的腳抽出來,踩在上面,像是珍珠被拱在天鵝絨上似的。

湯錚一直沒擡頭。

陸詞說:“好了。”

湯錚悶聲說:“我給你把衣服整理分類一下,放進洗衣機裏去洗,你先進浴室。”

他打開滾筒洗衣機,發出了很大的響聲。

哐當,哐當。

這肯定能把浴室裏的聲音完全給蓋過去吧。

湯錚想著,掀開簾子,跨進了熱氣水霧彌漫而讓玻璃一片模糊的淋浴區內。

騰騰霧氣中。

陸詞的臉和頭發都已經被打濕了,熱水讓他的雙頰和肩頭都泛著淺紅,這樣濕漉漉地回頭看了湯錚一眼,說:“不是說要給我搓背的嗎?”

湯錚感覺自己的魂都被他這一眼給勾住了。

他是想讓陸詞休息休息的,今天應當累了一整天了,但是看陸詞這樣子,他一下子迷惑了,陸詞到底累不累?

他不敢動陸詞,陸詞倒是很敢動他的。

他微薄的意志力在陸詞的一個眼神、一個擡手之下就瞬間潰不成軍了。

……

淩晨一點多。

陸詞睡著了挨在他的肩膀上睡著了。

湯錚挪移自己的動作,讓陸詞睡得更舒服一些,心想:我怎麽那麽禽獸呢我?

他靜靜地觀察著陸詞睡這以後的姿勢。

以前他又不跟陸詞睡在一張床上,從不知道陸詞睡著的是什麽樣子,在他的想象中,應當是那種橫七八豎的樣子。

兩個晚上下來,他發現不是。

陸詞喜歡蜷縮著睡覺,像是小寶寶一樣。

湯錚記得自己曾經在書上看到過,這或許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現。

不像他,睡覺的時候永遠是敞開懷抱,手腳大開,以前還有幾回他把大哥從床上給踹了下去,給大哥罵了幾次,但是無濟於事。

長大以後分床睡他是第一個被大哥給趕走的。

湯錚挺擔心自己睡熟以後舊事重演,也不小心把陸詞給踢下去了,不免緊張兮兮,忐忑了好久才終於沈入夢鄉。

第二天,湯錚是疼醒的,有人擰他的肉,陸詞一臉不爽地看著他,說:“你抱得我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湯錚看著他,睡意還沒醒好,大頭拱過去,親他一下:“寶貝,早上好。”

陸詞剎那間被順好毛,一點都不氣了,眼神像是春水融化一樣,語氣也軟和了許多:“唔,早上好。”

他嫌棄過一回太肉麻,但是覺得習慣一下說不定也不錯。

當他洗漱完以後,看到系著圍裙在為他做飯的湯錚,晨光照在湯錚的身上,讓他看上去金閃閃的,陸詞就不由地想,這才是他的家,他理想中的家。

陸詞不知不覺地走到湯錚的身邊,難得溫順地說:“有什麽需要我幫忙打下手的嗎?”

湯錚說:“廚房多危險啊,我怕油濺到你身上。”

陸詞問:“那我給你拿碗筷好不好?”

湯錚說:“謝謝啦,小陸。”

今天做的是西式的早餐。

嫩蛋培根三明治,配了兩根煎香腸,還有一杯濃豆漿,加了紅豆跟黑豆還有芝麻,特別香。

陸詞覺得自己的胃也特別喜歡湯錚,吃得津津有味,同以往一樣毫不吝嗇地誇獎湯錚。

湯錚眼眸亮晶晶地瞅著他,微微弓著肩背,看著很是憨厚,他緊張地捏著叉子,問:“小陸,過陣子十一國慶放假,你要不要跟我去我家啊?”

“我、我想把你介紹給我大哥。”

陸詞嘴裏正塞了滿滿一口食物,左腮圓鼓鼓的,隨著咀嚼而動,聽見湯錚羞澀的問話,他驚訝得睜圓雙眼,咀嚼也停下來。

過了幾秒,才緩慢地重新開始咀嚼。

臉頰一鼓,一鼓。

吞咽。

陸詞不敢相信地說:“這麽快嗎?”

這麽快就要面對家庭問題嗎?那湯錚帶他回家見家長,他是不是也得帶湯錚去見家長?雖然已經見過奶奶了。

湯錚不了解地說:“很快嗎?”

“那寒假也行。”

湯錚憋了下,沒憋住,美滋滋地說:“我就是覺得,我交了一個這麽好的男朋友,很想帶回去給我大哥小弟顯擺一下。”

陸詞真遭不住湯錚式的讚美。

他從小到大,即使沒跟父母決裂以前,父母對他的態度也是:你做得好是應該的,做不好就回去反省一下,下回爭取辦事完美。

而決裂以後,他就是家裏的害蟲,就算他再努力,無論取得多麽優秀亮眼的成績,也不會得到任何稱讚。

湯錚還在那口若懸河地說個不停:

“我小弟要做研究項目,國慶估計不回來,但我大哥一直在。”

“我一直說要讓你去我家喝一喝我家做的甜湯,結果一直沒有機會,這次我一定要帶你去了。”

“你是見過我大哥的,他平日裏的性格也是那樣溫吞的。”

甚至,湯錚開始暢想起陸詞上自己家住的場景,頗有安排地說:“不過我家挺破的,哈哈,我有點怕你住不慣,我可以幫你訂附近的酒店房間。”

“我的房間以前是我跟我小弟一起睡過的,還是高低架床。”

陸詞低下頭,叉子敲在瓷盤上,叮叮響,他若無其事地說:“沒事啊,我沒那麽嬌慣。”

“我在宿舍不是一樣睡嗎?睡了兩年多你忘啦?你把我想得太難伺候了吧?”

湯錚說:“也是哦。”

然後才反應過來,怔了一下,問:“你願意去我家玩啊?”

陸詞說:“反正離得近,就一個多小時的高鐵車程,來回多方便。”

他想了想,忽地又說:“你先別太高興,還沒個準,要是我爸媽也叫我回家,那我可能還是回家過國慶。”

湯錚:“那我要跟你回家嗎?”

陸詞笑起來:“那我爸可能直接把你叉出去。”

“哈哈哈。”

湯錚大概是知道陸詞的家事的。

半年前,有一天,他們在逛超市購置生活用品時,陸詞手上纏著的佛珠線突然斷了,珠子掉了一地。

因為是在冬天,佛珠掉了,陸詞還能用袖口遮住疤痕。

但還是被湯錚給發現了,他瞥見不對,懷疑了一路,到家門口時,莫名地忍不下去,抓住陸詞的手腕,掰過來看。

一道大約有三四厘米長的暗紅色疤痕觸目驚心地爬在陸詞的手腕內側。

而且是豎著的,不算太精準,歪歪斜斜地覆蓋在血管上方。

陸詞掙了掙,沒掙開,冷聲說:“你放開。”

湯錚不放,還抓得更緊了,問:“這是怎麽回事?”

陸詞使勁到臉都憋紅了,也沒能逃開湯錚一雙大手的鉗制,只得暫時放棄,裝成毫不在意地說:“老黃歷的事了,沒什麽好說的。”

湯錚紅了眼睛,問:“這不是小事吧?”

陸詞答非所問:“你太用力了,湯錚,我覺得手腕都快被你給捏斷掉了,不能輕點嗎?”

湯錚這才反應過來,深吸一口氣,松開手。

陸詞馬上把手給抽了回來,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說:“你別看著我,看門,給我開門啊。”

湯錚在他身後問:“我們不是朋友嗎?小陸,你可以找我談心的。”

“嗯嗯。”陸詞敷衍了事地哼兩聲,頭都沒回,“到時候吧。”

陸詞徑直躲進臥室,把跟在他屁股後面的湯錚關在門外。

他完全不打算把事情告訴湯錚。

告訴湯錚幹什麽?

有什麽意義嗎?

也改變不了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吧。

他也不想為自己賣慘,陸詞沒覺得自己哪裏慘。

他早就挺過來了。

這個小小的傷口就像是蝴蝶破繭時在繭子上留下的裂口,他已從中將自己蛻變了一番,成為了堅強的陸詞。

但湯錚好像為此魂不守舍了好幾天,直到後來有一天,他去陽臺打電話,跟父母吵了一架。湯錚立即敏銳地察覺到了,問他:“你手上的傷跟你父母有什麽關系嗎?”

陸詞不置可否:“不關你的事啦,而且真的挺久以前的事了。”他尷尬地屈指撓了撓臉頰,說,“我初中時候發生的了,初二還是初三,哈哈,標準的中二期,不是很多人都有過這種時期嗎?也不稀奇。”

話音還沒落下,陸詞就看到湯錚再次紅了眼眶,眼底還泛起閃閃的淚光。

猛男落淚真是太讓他震撼了,他一直覺得湯錚很憨來著,因為湯錚很心大啊,日常被人調侃他都笑呵呵的完全不往心裏去。

本來這事提起來他還是有那麽一點點微小的感傷,結果你沒哭,有個人感同身受一樣地要哭起來,讓他很茫然無措。

“可是你差點死掉了誒,要是你死了,我就不能遇見你了。”湯錚著急嘴笨地說,他沒有華麗的辭藻,一切都是他的心裏話,“我要是那時候就認識你的話就好了,我就能陪陪你了,有我陪你,你說不定就不會想不開了。”

陸詞傻了,他還是微微地笑了下,拉了下湯錚的手:“嗯。”

“我也想早點遇見你。”

平時放假,陸詞都是好像想回家,又好像不想回家。

陸詞從沒跟他指責過自己的父母,不光如此,每次提及的時候甚至都是笑著的,但湯錚能看出來,那都是假笑。

現在就是。

他怎麽看怎麽覺得順眼,有點想兇陸詞,又忍下來。

陸詞嬉皮笑臉地同他說:“湯錚,你今天烤得吐司好軟哦,我還想加點美乃滋,你給我拿一下美乃滋行不行?”

湯錚仔細地觀察著陸詞。

他一向不是個會察言觀色的人,所以常常被人說是二楞子,讀不懂氛圍,但似乎唯有在面對陸詞時,他特別用心。

陸詞又開始了。

每次遇見不想說的話題時,陸詞就會飛快地轉移話題,然後裝成剛才什麽都沒有說過。

過一會兒,湯錚還聽見哼小曲了。

他又不敢太仔細地問,怕讓陸詞更深刻地想起曾經痛苦的事。

陸詞吃完飯。

突兀地跟他說:“我沒做夠。”

湯錚沒反應過來,問:“什麽沒做夠?”

陸詞直接說:“做愛。”語罷,擡睫看著他,指尖揩拭了一下嘴角沾上的醬汁。

湯錚被這一記仿佛孩子氣的直球給打得臉紅,說:“可是,該去學校上課了。”

陸詞說:“不是還有一個多小時嗎?”

一邊說著,還一邊在桌下用腳尖來碰他的腿。

在打開新的大門以後,陸詞覺得自己無師自通地學會了如何尋求歡愉,其實只要拋掉羞恥心就行了。

他看著湯錚的臉越來越紅,心下很得意。

然後被湯錚抓住了腳踝,湯錚困擾地問:“你就不累的嗎?”

陸詞還很翹著鼻子哼唧唧地說大話:“只有累死的牛,哪有耕壞的田啊。”

湯錚這下是真有惱了。

他就是再好脾氣也遭不住陸詞老是刺撓他啊,太能作怪了,湯錚黑著臉,脫口而出說:“你還瞧不起我了。我那是看你細皮嫩肉的,故意收著些,怕把你給cao壞了。”

陸詞臉紅了紅。

但輸人不能輸陣,嘴炮都打出去了,只能接著說:“那你不收著是怎樣啊?你吹牛的吧。我覺得是你累了。”

湯錚猛地站起來,光源在他的背後,影子往前罩住陸詞。

陸詞問:“幹嘛?”

湯錚從上而下地解開他那件土不拉幾像是牛仔穿的格子襯衫紐扣,松了松領口,說:“到房間去。不是你說還有一個多小時嗎?”

陸詞紅著臉站起來:“哦。我還怕你了?”

然後。

他跟輔導員請了個假。

本來想直接翹課,但是想想還是請假吧,怕出了什麽差錯影響他保研。

大學三年多,陸詞只有跟同學比著當卷王的,就沒這樣翹課過。

他心想,沒翹課過算什麽大學生活啊,就當是大學生活圓滿了。

他跟輔導員打電話的時候,湯錚就趴在他邊上抓著他的手,把手腕翻過來,細細輕輕地親吻他手腕上的疤痕。

一言不發。

當初割得深,留下的疤也特別凸。

“你身上就這一個疤。”湯錚問,“你要去做祛疤手術嗎?”

陸詞說:“我想過要不要去紋身蓋掉。你說紋個什麽好。”

湯錚搖搖頭:“紋身的話就不能考公務員了,你確定要紋身嗎?”

陸詞又說:“沒想好。”

“等以後再說吧。”

“我腰都快折了,你害得,你給我揉揉。”

湯錚點點頭,像個忠心的男仆一樣伺候他。

陸詞趴著,腰間蓋了一條毯子。

湯錚想,陸詞要是不想說就不說了,其實也沒什麽。

這時,陸詞卻回憶著開口了。

“我有沒有給你看過我小時候的照片?”

湯錚怔了下,說:“沒有。”

陸詞把臉貼在柔軟的枕頭上,興許是因為被湯錚填上了部分心靈的空虛,他現在心情很好,甚至敢說一說以前的事。

他輕笑地說:“下回我給你看看,我小時候長得特別可愛。我所有親戚裏,我這一輩的小孩子屬我最可愛了。”

湯錚附和:“那肯定啊,我長這麽大也就見過你最漂亮。”

陸詞繼續說:

“我初中學校管得不嚴,當時我頭發留得不短,不過也不算長,剛過耳朵的長度,有點像女孩子留的那種短發。”

“那會兒我還沒怎麽發育,看上去也是很清秀的那種。初中的校服男女都一樣嘛,長袖長褲,也看不出身材,我們學校的老師都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把我認成女孩子過,不過我在學校挺出名的,他們知道我是男的。”

“可是其他學校的人不知道啊。”

“然後我就被別的學校的男生攔在路上塞了情書,這真的很尷尬,最尷尬的是還被我們學校的人看見了。”

湯錚:“被人說閑話啦?”

“初中年紀的小孩好像都特別管不住嘴,最愛在背後亂說人了。”

“差不多,其實我現在想想,覺得還好。”陸詞說,“當時是真的覺得無地自容。”

“完了我們學校竟然也男生給我寫情書,平時也有人起哄。”

湯錚感覺著,陸詞說這話的語氣也沒有特別煩惱。

陸詞說:“雖然我把他們都拒絕了,一個都沒有接受吧,但是我偷偷跟你說,我心裏還挺得意的。”

“有一天,我想,說不定我比我們學校最漂亮的女生都要受男生歡迎。哈哈。”

“然後我就被自己這個想法給嚇了一跳。”

湯錚笑了。

怎麽說呢,是陸詞這個小自戀鬼能幹出來的事,而且被人喜歡,要是不找惹麻煩的話,的確不算壞事。

陸詞伏在那,此時溫馴的像是一只在休息的小羊羔。

雪白的背上新痕填舊痕,像是白宣紙上桃花花瓣印過留下深淺粉色顏色。

“當時我們學校中午會安排一節課的課外書閱讀時間,讓他們在學校圖書館自由閱讀書籍。”

“我借了一本《牛虻》,這還是我同學推薦給我的。”

“其中有那一段不清不楚的同性情節,可能直男直女看不出來,但我一下子就想歪了,而且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陸詞說:“然後,我開始朦朦朧朧地懷疑起自己的性取向來。”

“甚至懷疑起我本身的存在來。”

湯錚問:“什麽叫懷疑自己的本身的存在?”

“嗯,怎麽說好呢……”陸詞沈吟片刻,平靜地說,“就是,我會想,要是我喜歡男生的話,是不是其實我的靈魂是一個女孩?”

湯錚似懂非懂地頷首。

陸詞這人是有些文青情懷的,這點與大哥相似,所以他老是感覺陸詞一定跟大哥很合得來。

再然後,認真在聽故事的湯錚意識到接下去暴風雨將要來臨了。

陸詞試圖用很輕松的口吻說出來,但越是平靜,就越是有一種在強行忍耐的不自然之感。

“於是,我做了一件很蠢的事。”

“我偷偷買了件裙子,趁父母不在家時穿這件裙子。”

“是一件圓領的連衣裙,胸前有褶皺設計,我還沒發育以前身材很纖細,穿上這件裙子以後真的像個小女孩一樣,很漂亮。”

“我倒也不是覺得自己就是個女的了,我是覺得我穿男裝穿女裝都很漂亮,就是自戀吧。”

“現在想想真的好蠢啊。”

“我都沒有能夠多穿幾次,第一次穿,就正好趕上我爸突然回家,他發現我穿著女裝,差點沒把我打死。”

湯錚感覺喉嚨裏像是塞了一把石子兒,問:“你沒鎖門嗎?”

陸詞:“你當我傻啊?”

“能鎖門我肯定會鎖啊,但我房間沒有門鎖。那時候我爸媽不讓裝鎖,為了方便管教我吧。後來倒是願意了。”

“唉,可惜了。那件裙子我特地挑的,花了五百塊買的呢。”

“我爸讓我跪在地上,給我一把剪刀,要我當著他的面把裙子給剪了。我嚇得直哭,剪了一刀,別說,那裙子做工挺好的,邊線縫的很緊密,我沒剪得動。”

“我爸就把裙子拿過去,親自把它剪成了碎片。還罵了我半天來說。”

陸詞不想說具體的話語,只含糊地說:“挺難聽的。”

“我媽回來以後,兩個人一起罵我。問我是在哪學的。那我也不是從哪學的啊,我就是自己覺醒的,可他們堅持認為或許是我結交了什麽壞朋友,把我給帶壞了。不許我跟之前任何一個走得近的男性同學來往。”

“對我來說無所謂啦,跟他們也沒太熟。”

湯錚撫著他的後背。

無比憐惜。

俯身親吻。

陸詞驚詫地問:“還來啊?”

“再來你不怕進醫院啊?”

好不容易醞釀了點浪漫的氛圍,一下子被打破了,湯錚也有些慍怒:“你把我當什麽了?禽獸嗎?我只是想安慰安慰你。”

陸詞翻身坐起來,摸摸他的臉,說:“謝謝你哦。”

“這次不錯,你都沒哭。”

湯錚抓住他的手,十指交纏,捏著他指尖放在唇邊親吻,說:“開始是有點想哭的,現在反而冷靜下來了。”

“就覺得心裏頭堵得慌。”

他被陸詞安靜地凝視著,恰好有一束午後的陽光從窗簾的縫隙間擠進來,斜斜地照在陸詞的頸間,他看見極其細小的塵埃在光中飛舞,落在陸詞的鎖骨上。

陸詞釋然地笑了一笑,說:“國慶我還是先回家吧。前兩天回家,然後我再去你家玩。”

湯錚:“你不是不想回家嗎?”

陸詞:“還好。主要我感覺我爸媽不希望我回家來著,這樣吧,要是他們問我國慶回不回家,那我就回去,不問我就直接跟你走。”

過了兩天。

陸詞找出自己初中時的照片給湯錚看。

那是一張站在黑板報前的合照。

陸詞穿著寶藍色的寬松校服,頭發其實沒有比現在長很多,也是短短的,但就是很秀氣,有種雌雄莫辯的美麗。

跟湯錚想象中的不太相同,素面朝天,沒有打扮,可看著就是像一個清秀文靜的女孩子。

的確很可愛很可愛。

在國慶前兩天。

陸詞的父母都沒找他,湯錚很想把他帶回家,車票都給他訂好了,結果在9月30號那天晚上,陸詞接到媽媽的電話,問:“國慶回家嗎?”

旁邊是他弟弟吵著在說:“媽媽,可以讓我跟哥哥聊電話嗎?我想跟哥哥說話。”

陸詞心又軟了。

這是很矛盾。

他知道自己的父母有些糟糕,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陰影。

但有時候又會想起父母的好。

這樣說起來好像有些滑稽。

總而言之,父母對他不壞的時候還是挺好的。

所以,他還是告別湯錚,拎上一箱行李坐上了回家的順風車。

他還有別的打算——

湯錚都已經為他向家裏出櫃了,以心換心,他也得為湯錚這樣做才行。

陸詞上車就開始犯困,睡了一覺,三個多小時,睜開眼就到小區門口了。

他拎著行李箱,還沒走到他家的別墅,提前在小區公園的附近遇見了弟弟。

弟弟還是不知人間憂愁的年紀,一見到他,像是只小狗一樣,探著頭半信半疑地看了他半晌,然後才把他認出來,燦爛地露出個笑臉,撇開保姆,嗒嗒嗒地小跑過來:“哥哥!哥哥!”

他人還沒有行李箱高,還伸出小短手,非要幫陸詞推箱子,說:“我來幫你,哥哥。”

陸詞摸摸他的頭,說:“謝謝寶寶了。”

弟弟被誇得臉紅,路上遇見幾個幼兒園的小夥伴,他還指給陸詞看,還跟小同學驕傲地說:“我哥哥是很帥吧?”

“我沒騙你們。我哥哥可好看了。”

小孩子都是喜歡美色的。

陸詞不需要特地逗孩子,總有一串小朋友愛圍著他轉。

陸詞哭笑不得。

到家門口了。

陸詞正低頭在跟弟弟說笑,想著差不多該把箱子給搶回來了,不料媽媽已經走了出來,不悅地說:“你怎麽那麽懶,你弟弟那麽小,被行李箱砸到怎麽辦?你都不會當哥哥的嗎?”

弟弟說:“我是個小男子漢了!我不小了。”

媽媽走過來,拽著他的胳膊,把這小子拎開,結果他的一只手還死死地拽在行李箱的把手上,行李箱倒下去,要不是陸詞眼疾手快地扶了一下,差點真的把他給砸了。

媽媽便自負權威地說:“我就說吧!”

又教訓弟弟:“你也是,要你那麽能幹了?”

換成以前,陸詞大概就沈默地含混過去了。

他腦袋裏突然想起湯錚,不知怎的,心口湧出一陣勇氣,驅使著他說:“媽,別罵弟弟了,要不是你拽他,行李箱也不會倒下去,這不能怪我,也不能怪他,怪你。”

媽媽擡起頭,震驚地看著他,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陸詞又說:“我是寶寶的哥哥,他喜歡我有什麽錯?你為什麽老是要攔著他喜歡我呢?同性戀不是病毒,不會僅僅因為他接近我就傳染給他的。”

弟弟昂起小腦袋問:“同什麽?什麽病毒?”

媽媽臉色大變,氣得打了他一下,說:“別亂問!”

陸詞沒想到會這樣,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所以沒能阻攔。

弟弟被拍了下腦門,“哇”地一聲響亮地哭起來,哭聲直震陸詞的天靈蓋,震得他太陽穴隱隱作疼。

真是一片混亂。

但他竟然不想逃了。

陸詞蹲下來,說:“不疼,不疼,哥哥給你摸摸。”

弟弟抱著他的腿,媽媽拉都拉不走。

弟弟哭了好久,最後還是媽媽哄他說改天帶他去披薩,隨便他點,他才樂意,但也因為哭了太久,哭累了,沈沈睡了過去。

家裏驕縱著他,晚上都沒喊醒他讓他吃。

晚飯桌上。

媽媽把這事跟爸爸說了。

作為罪魁禍首的陸詞一點沒有羞愧之意,該吃吃,該喝喝。

爸爸有些不耐煩,甚至沒聽完媽媽的抱怨就打斷了,對他說:“你說你鬧了這麽些年,也該鬧夠了吧?做同性戀有什麽好的,而且,我看你也沒真找個男的。”

“你對女人真的不行嗎?”

“你現在年紀也差不多了,別考研了,同傳我聽說挺難當的,不如回來,我給你安排一份工作。到時候結婚,生個孩子,自然就消停了。”

陸詞聽完,說:“我找了啊。”

爸爸:“找什麽?”

陸詞闡述事實地說:“找男人。”

“我跟我男朋友感情很好,他很愛我。”

又說,“比你們愛我。”

之後還是一場混亂的罵戰。

陸詞左耳進,右耳出了。

爸媽讓他不準繼續吃飯,他就放下碗筷;說他惡心人,他一臉無辜;痛心疾首他不可教化,他就無奈攤手。

等他們罵累了,陸詞才說:“我已經帶他跟奶奶見過了,你們什麽時候心情好點了,我再帶他回家給你們見一見。”

媽媽氣笑了:“你還敢把人帶回來?”

陸詞死豬不怕開水燙地說:“我知道你們不想見到我的男朋友,就算他人再好也不行。”

“但這是個固定程序,我說還是得說一遍的。因為他家那邊已經過了一遍明路,我也得跟你們打聲招呼不是?”

他現在心情很暢快。

哈哈。

他發現了,只要他不在意,就不會難過。

尤其是看到爸媽被氣得夠嗆的樣子,他還挺樂呵的。

爸爸咬牙切齒地說:“他家裏就沒意見?”

陸詞說:“沒有啊,他家裏人挺喜歡我的呢。”

爸爸嗤之以鼻:“不是什麽正經的好人家。”

吃完這頓飯。

把家庭氛圍炸成一片廢墟的陸詞揚長而去,美滋滋地打游戲嘍。

他想把湯錚叫上打《和x精英》,突突幾個人快樂一下。

剛問了湯錚一句【在不在】,得到湯錚的回覆【小陸,我跟你說個事,你別生氣】。

陸詞:【你家裏其實不同意我們在一起?】

他大話都吹出去了啊!

湯錚:【???】

【不是。】

【我本來到家了,但是我放心不下你,所以我臨時坐車來找你了。】

陸詞:【……】

【你在哪?】

湯錚:【在你家家門外。】

【我聽見你家裏好像吵架了是不是?吵得很兇。】

陸詞看著字蹦出來。

幾乎能想象出要是湯錚在他面前,會是以怎樣的表情說這話的,估計又是真誠到犯傻的樣子,傻的他甚至覺得有點想哭。

湯錚:【我想帶你走。小陸。】

【我知道你有你的人格,你是個獨立的個體,我沒有權力把你當成個東西一樣說要帶你走。但我還是想說,我想帶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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