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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一碗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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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煦恩低頭系安全帶時,季巍一直看著他。

季巍左手搭在方向盤上,手指輕叩了三四下,按捺不住似的朝他靠過去。昨晚上在車上幹的事,湯煦恩還記憶如新,往邊上躲,說:“這是白天。真會被人看見的。”

季巍怔住,微微笑了一下,一派清風朗月,儼然正人君子,說:“我只是聞著你身上味道好像和平時有點不一樣,想聞一下。”

湯煦恩自己聞聞衣領跟袖口,說:“沒什麽味道啊,就是又洗了個澡。”

季巍:“我聞著像是擦了什麽香水。”

湯煦恩:“沒有。”

他哪有那麽講究,擦個花露水還差不多。倒是因為常年在後院熬甜湯,衣服上皮膚上像是侵浸著點膩人的糖味,煙火氣,他自己察覺不到,偶爾會被別人說,所以特意再洗一遍澡,清爽就好。

季巍看著他,眉頭微皺,說:“是嗎?難道是我鼻子出錯了?讓我聞聞好不好?”

湯煦恩被他說得納悶:“那你聞。”

季巍往他的方向傾身下去,微微側頭,嗅他的頸彎,然後忽地親了一下。

“!”湯煦恩像被電到,轉過頭去,他有點惱,又被季巍耍了!季巍怎麽成這個樣子了,好像變壞了。

季巍已經坐正了,正含笑地看他,湯煦恩一擡頭就像是整個人撞進他溫柔的眼眸中。

季巍握住他的手,摸摸手背,說:“小煦,你可算正眼看我了。”

“從今早上開始,你就不看我。剛才從店裏出來,一直走到車上,你也沒看過我一眼。我還在想,是不是我哪惹你生氣了。”

湯煦恩感覺自己的目光像是被季巍捕住,挪不開了,他說:“沒、沒生氣。”

他那是害羞。

——而他會害羞這件事也讓他覺得害羞。

天啊,他一個大男人的羞什麽?

季巍在摸他的掌心,問:“昨晚沒弄疼你吧?”

湯煦恩臉紅:“沒。我天天幹活,體質很好的。”

他很不適應季巍這樣跟他說話,好別扭啊。

既然是跟季巍談戀愛,那就得重新定位彼此的關系吧,但是他從沒談過戀愛,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談。

還是作為朋友相處更舒服。

湯煦恩覺得。

而且,季巍怎麽就上手了?

湯煦恩悄悄地把自己的手抽出來,說:“你別問這問那了,我一個男的,我不會怎麽樣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今天格外敏感,他註意到季巍把手收回去以後,撚磨了下指尖,好像還回味摸他手的觸感。

湯煦恩頓時感覺被手心被季巍摸過的地方癢絲絲的發熱,他自己也摸了摸,想不通,在心底嘀咕:這有什麽好摸的啊?

他的手挺粗糙的,又不滑嫩,就是男人的手啊。

再看一眼季巍。

季巍已目視前方,認真地駕駛車輛。

湯煦恩迷惑,難道是他多心了?

可能只是個習慣性的小動作而已。

他們自黃昏出發,駛入悄然落下的夜幕中。

昨天的一場雨像是把天空洗了一遍,高低不齊的城市高樓輪郭線如犬牙交錯,層次不齊的邊緣洇著夕霏雲霞,一片淡淡輕柔暝色。

今天季巍帶他來的是一家新開的音樂餐廳。

還沒推開門就聽見了悠揚動聽的音樂,站在門口的服務員為他們開門,清涼的冷氣拂面而來,驅散夏日的燥熱。

大廳的穹頂上用裝飾跟燈光營造出星空的效果。

湯煦恩卻在心底不怎麽浪漫地想:估計這頓飯不便宜,且錢的大頭是花在氛圍上,要做好飯不好吃的心理準備。

其實本地好吃的館子他們倆基本已經吃遍了,貴的有人均五六百的黑珍珠餐廳,便宜的蒼蠅館子他倆也一起坐在路邊吃,好吃就成,這是他倆聯絡友情的一種方式。貴的餐廳去的不多,那三四個月去一次貴點的餐廳,湯煦恩自認為也算負擔得起。

小時候,在書上看到“酒肉朋友”這個成語是個貶義詞,後來長大了,季巍不在、弟弟也不在的時候,他都找不到一個足夠相熟的人一起簡單快樂地吃頓飯。

因為,在成年人的世界裏,吃飯幾乎是跟應酬等同的。

要是許久不曾聯系的老同學突然找上門問他要不要吃一頓飯,他就知道,多半是有事相求,沒有例外。

所以,跟季巍一起吃飯真的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

只是為了享受美食而已。

不過湯煦恩以前也不管他們之間的關系叫酒肉朋友,而是飯搭子。

每回他看到有新的感興趣的店了,就叫上季巍,季巍從不缺席。

興許是放低了期待,嘗了菜以後,他覺得還行,沒他想得難吃,滿意地點頭。

季巍笑了一聲:“怎麽了?好吃嗎?”

湯煦恩說:“還行,這個奶油蘑菇意面好吃,我看他裝潢得花裏胡哨,已經做好拔草的準備了。”

季巍說:“我當然是嘗過一次才帶你來啊,這是我們第一次約會,不能出差錯。”

他說“約會”的時候態度格外理所當然,湯煦恩含糊地應了一聲,他不知道季巍怎麽能把關系轉變得絲滑流暢,都沒有一丁點不好意思的嗎?

差不多快吃完了的時候,季巍把服務員叫過來,在他面前,悄悄跟服務員不知道說了什麽。

服務員認真聽著,點點頭:“嗯,好的,那我們這邊把您的預約安排上。”

湯煦恩頓生,看了一眼服務員離去的背影,再看季巍正在解開西裝扣子,問:“怎麽了?你還預約了什麽?”

季巍從容地說:“沒什麽,就是我問了下他們的經理,能不能讓我上去給我的男朋友唱首歌。”

湯煦恩腦袋一空,耳朵一紅:“啊?”

季巍知道他臉皮薄,在桌面上伸過手來,握住他的手,深深註視著他,壓低聲請求:“讓我給你唱首歌好不好?小煦。”

“你說你願意跟我談戀愛,我真的太高興了。”

“我今天高興了一整天,不知道該怎麽發洩好。”

“我想來想去,想給你唱首歌。”

又說:“不怕,不給你丟人。我不點名道姓。”

“你只坐在下面聽就好。”

你非要說的話,我也不會覺得你丟人。

湯煦恩想。

要是不說也沒關系,他不好宣張。

湯煦恩半晌才悶聲悶氣地問:“你能行嗎?好久沒唱歌了吧?”

季巍很自信:“怎麽不行?”

湯煦恩覺得自己也該大方點,說:“那你去唱吧。”

季巍起身,很隨意地上臺,腳步輕松,他在一張高椅子上坐下,顯得一雙腿特別長,西裝外套解開紐扣,看上去瀟灑不羈,舞臺燈光落在他身上,英俊得像是在發光。

湯煦恩聽見隔壁桌剛落座的一對閨蜜在笑嘻嘻地議論:“哇,今天這個歌手好帥啊,等下去要個聯系方式吧。”

“待會兒再說吧,也不知道唱得好不好。”

“長成這樣,唱得難聽也變好聽了。哈哈。”

季巍抱著一把白色的木吉他,修長手指撥動琴弦,先試了試音,然後邊彈邊唱起來。

"Some dreams are big, some dreams are s-mall~"

有些夢很大,有些很小。

"I've got a whole lot of dreams and I can dream for you~"

我做過了很多的夢,卻總是夢見你。

"I've spent my life hung up on dreams~I float along like a summer cloud or so it seems~"

我便沈浸夢中打發時光,飄飄蕩蕩,像夏天裏的一朵雲。

湯煦恩認出來了,這是民謠Allan Taylor的《Some Dreams》。他們讀書的時候民謠音樂較為流行,他跟季巍都愛聽。

他更喜歡抄背如詩一般的歌詞,而季巍學會了彈吉他。不是報班學的,是自學的,就這一點,湯煦恩挺佩服季巍。

不過到底生疏了,一開始,季巍不得不暫且將註意力放在不彈錯音上,垂睫看琴弦。

但唱功不減,男低音深沈溫柔,猶如在講一樁心底情事娓娓道來。

"I've got a whole lot of dreams and I can dream for you~"

我做過了很多的夢,卻總是夢見你。

"Some call it fate, some call it chance~"

有人把這叫做宿命,有人說是偶然。

這勾起了湯煦恩的回憶。

他記起來了,學生時代,他不是天天跟季巍晚上一起回家嗎?以前學生的娛樂方式不多,聽歌都算是個奢侈事。

彼時還是磁帶時代,一張磁帶要十幾塊錢,湯煦恩沒錢買。

但季巍有當時最先進的MP3,每天回家時分半個耳機給他,播放最時興的音樂,一起聽,兩人走一路聽一路。

"Some call waiting around for someone to ask you to dance~If I had my way, if I could call the tune~"

有人說這是在舞池裏等待邀請,如果當時我沒有迷失,如果我可以挪動腳步,

"You wouldn't have to wait, because I would dance you around the moon~"

你不必等待,因為我會像月亮的衛星,圍繞著你跳舞。

季巍已經慢慢找到狀態,終於有空可以往臺下看一眼,望著他。

這首歌為什麽湯煦恩會記得呢?因為當初季巍參加校園歌手比賽,拿冠軍的歌就是這首歌,也是自彈自唱。

那次季巍像是在學校裏一舉成名,簡直像個大明星,每個班的學生都認識了他,討論紛紛。

而他坐在臺下,傻乎乎地看季巍唱歌。現在隱約想起,好像那時季巍也是像今天這樣,一邊唱,一邊在看他,一下來也不管評委和同學怎麽說,只問他:“好聽嗎?”

他沒多想,真情實感地誇獎:“好聽。”

季巍便笑了笑,說:“你覺得好聽就行。”

季巍唱完這首歌。

臺下響起掌聲。

他又不是來賣唱的,只微微頷首,沒有過多感謝,把吉他還回去,神清氣爽地下臺去。

一如少年時,季巍笑著問他:“好聽嗎?”

湯煦恩還是說:“好聽。”

季巍笑意更深:“你喜歡就好。”

他們結伴離開。

見季巍要走,一位蠢蠢欲動的女士站起身,走過來,大膽地攔住他,問:“我很喜歡你剛才唱的歌,還以為你是這裏的歌手,請問,能交個朋友嗎?你的微信號是什麽?”

湯煦恩沒多奇怪。

說實話,他跟季巍出門吃飯,也不是第一次遇上有女生問季巍要微信號。但季巍一次都沒給過,以前都是直接睜眼說瞎話,說沒有。

季巍牽住湯煦恩的手,說:“不好意思,那首歌是我唱給我的男朋友聽的。”

對方楞了楞,臉紅,慌張說:“啊,好,好的。對不起,誤會了。”她再看向也在臉紅的湯煦恩,吐字燙嘴似的飛快說,“原來如此,你男朋友也很帥。你們好般配,祝你們恩愛。”

對於在大街上兩個男人手牽手這事,湯煦恩是覺得有點羞恥的。

但是,季巍剛給他唱了那麽好聽的情歌,他現在被迷得暈暈乎乎,便默默地順從了,緊張得手心一直在冒汗。

總覺得路人在看他們,一緊張,反而握得更緊了。

上車後。

季巍扭動鑰匙,引擎嗡嗡作響,像是順理成章,說:“小煦,我覺得沒唱過癮,去我家我繼續給你唱歌聽好不好?”

“去你家?”笨兮兮的湯煦恩突然腦子靈光一下,清醒過來,很是警覺地問:“啊?只唱歌吧?”

“……”

季巍沒立即答話。

嘖。

果然。

確定關系以後反而不好騙了。

他暗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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