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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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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明勇的同伴們追了十幾步, 根本追不上穿了滑冰鞋的喬青青,無奈只好放棄。

“我們走吧。”不管背後林明勇的喊聲, 喬青青跟邵盛安說。

“嗯。”邵盛安回頭看了一眼, 只覺得遠遠都能感覺到林明勇憤恨的眼神。

“手痛不痛?”滑出千來米後邵盛安才問。

“不痛,心裏痛快。”

“我一直想問你,你爸是不是做了什麽事情,就是上輩子。”邵盛安斟酌著用詞, “我們結婚時沒有請他, 但你對你父親只是冷淡, 準備物資的時候你說過不用通知他那邊, 今天我發現你好像恨他。”

“回家我再跟你說吧, 我們先回家,起風了。”

原地,林明勇收回目光, 他覺得臉上火辣辣的,不管是那一巴掌, 還是同事們八卦好奇探究的視線,都讓他難堪。

“林總,你怎麽樣?”

“林叔, 我、我不知道啊,你沒事吧?”

林明勇推開杜傑攙扶的手, 深吸一口氣將口罩戴回去, 悶聲說:“家門不幸啊,讓各位見笑了。”

“哪裏哪裏,唉都是您的家事, 孩子不懂事要慢慢教。”

同事們趕緊打圓場, 杜傑不安地轉移話題:“都三點了, 林叔,陳隊長交給您的任務——”

“唉,是,是,還有任務呢,坐上這個位置就要背負起責任來,不能因為我的私事影響走訪任務啊,對不住,實在對不住各位了,我們這就走吧。”

一行七八人繼續前進,路上聊起其他話題,將這件突發事故拋進寒風裏,驅散尷尬的氣氛。

接下來的路很順利,到家時喬誦芝正好醒來,邵母忙前忙後照顧喬誦芝,邵父趕緊燒熱水給他們擦洗。住院一個星期,邵盛安只回來過一次,邵父他們都知道喬誦芝的情況穩住了,比較安心。

“醫院裏什麽都好,就是夜裏冷得睡不著。”喬誦芝笑著說。

“你受苦了,你們不在家,我夜裏也擔心得睡不著。”邵母握著喬誦芝的手,感慨地說,“還好你們都順順利利平平安安回來了,我們又一家團聚了。”說著紅了眼睛。

“媽,是不是家裏出事了?是小區出事了?”喬青青覺出不對,邵母不是這樣多愁善感的人啊。

邵母擦眼淚:“小區裏有好多人死掉了,這個世道太狠了,也不知道是餓死的還是凍死的,我看了好難受啊。”

邵盛安皺眉:“三天前我回來還沒有這事,是這幾天發生的嗎?”他想起了上次去領物資時,哭求軍人們為餓死的母親主持公道的中年女人,難道他們金源小區也有類似的事情發生嗎?

“是你回醫院後的事情了。”邵父嘆氣,“你們帶親家母住院的前一天,物資船那邊不是出新公告了麽,公告說以後領物資得本人親自去領,不能代領了。前兩天又發物資了,果然不讓人代領,什麽理由都不成,樓下小陳他們都背著田老哥和老嫂子去領物資了。”

喬誦芝聽著奇怪:“那親家母怎麽說好多人死了?”

“親家母你不知道,就那天之後,我們小區裏擡出來好多屍體啊,不是剛死的,是死了好久的了!小區平時看著沒什麽,哪裏知道那麽多人家裏都藏著死人,現在電房那邊都埋滿了!我昨天數了數,多挖了十七個坑!”

喬誦芝吸氣。

“她下樓倒垃圾撞見了,當場就給嚇到了。”邵父嘆氣。

邵母側頭沒說話,喬誦芝拍拍她的手,無聲安慰。

過了一會兒邵母才說:“隔壁棟那家有龍鳳胎的人家,我記得那家的老姐姐特別疼孩子,積水那麽深了,還要出門劃船去給孩子買零食,死了,屍體硬邦邦的,眼睛瞪得老大,被她家裏人擡著從我身邊過去,我總覺得她在看著我——”

“沒有,人家沒看你!”邵父立刻說。

邵盛安知道他媽是被嚇著了,也安撫道:“媽,你別想太多,我們自己家好好過,別怕!”

夜裏喬青青給喬誦芝蓋被子,守著她睡。

“你回去睡覺吧,我這麽大個人了不用你看著。”

“沒事,媽你睡吧,你睡著了我就回去睡。”

喬誦芝嘆氣,說起白天的事情:“青青,如果我在天災裏被凍死了,我也希望你不要報死亡,我希望你能夠拿我的身份證去領物資,多領一份,吃飽一點點。”

幾句話讓喬青青喉嚨發澀,她勉強笑道:“不要,我吃很少就夠了,我要媽活著。”

“傻孩子,不是跟你說如果麽,不過現在上頭管得嚴,也沒辦法啦。”

喬青青轉移話題:“查得嚴是好事,不然的話有些人心藏惡意,故意讓家裏人死去,冒領物資,如果不嚴查,就放縱了某些人心中的惡念,長此以往就壞了。”

喬誦芝驚訝:“不會吧,誰的心會那麽狠?!”

“媽,人心是最難測的。”

等喬誦芝睡著後喬青青回到房間,睡在自己臥室的床上,感受著房間內的地暖,身上的羽絨被像羽毛一樣,輕柔又溫柔,喬青青整個人都懶洋洋的。

“說說吧,你父親的事情。”邵盛安躺下來攬住她。喬青青翻身抱住他的腰,低聲將上輩子的事情說了。

“……他的算計讓我覺得惡心,所以我殺了他。”

邵盛安忍不住收緊手臂,將她抱得更緊。

“你嚇到了?”

喬青青擡頭,黑暗中她什麽都看不到。

邵盛安似乎搖頭了,喬青青聽見他說:“你要看我的表情嗎?我點蠟燭。”

“不用了。”喬青青又窩了回去。

一下又一下摸喬青青的頭,邵盛安說:“剛才的確嚇了一跳,不過我覺得你殺得對,他要算計你害你,是他的錯。”

喬青青悶聲笑:“你的底線正在被我一步步拉低。”

“不是被拉低底線,而是在逐漸適應末世天災的新規則。青青,你一直在身體力行地告訴我,要狠心,要不留情,要武力威懾,可是其實你並不喜歡這樣做。青青,你的心還是柔軟的,你也不好過。”

“……你總是把我想得太好了,我不是那樣的人。”喬青青反省自己,是否之前過多流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了,讓丈夫對自己產生了錯誤的認知。

她並不是邵盛安眼中被世道逼迫不得不兇狠,實則仍保留內心柔軟的女人。

也許以前的喬青青是這樣的,但末世十年後獨居的喬青青不是。

“你在我心裏是最好的。”

喬青青聽著溫柔的情話進入睡眠,連夢境都是甜蜜無憂的讀書時代。

林明勇卻還沒有睡著。喬青青那一巴掌用了大力氣,在他臉上留下了紅色的巴掌印。當時是真的太丟臉了!林明勇心志堅定,才能沈住氣重新戴上口罩,帶著手下人去辦公。杜傑一路上不敢亂說話,努力縮減自己的存在感。

下班後,他照舊殷勤地送林明勇回家,林明勇一家住在附近的高檔小區,往日林明勇會客氣兩句留他吃晚飯,今天一句話都沒說。杜傑不敢多說,熱情地目送他上樓後趕忙溜走了。

“怎麽了,後面有鬼在追你啊,看你這副模樣。”鄭萌奇怪道。

“別提了!可不是白日撞鬼麽!”杜傑生氣地提鞋子,用力坐下,在沙發上玩玩具的兒子抽抽鼻子,不高興地抓著玩具進房間了。

“看看,看看他!老子累死累死顧這個家,他這是什麽眼神?嫌棄老子嗎?”

鄭萌忙安撫:“他是孩子嘛,你跟個孩子計較幹什麽,一會兒我給你燒水擦個澡。你今天下班比較晚,爸媽和叔叔他們都吃好出門了,說表哥那邊有活兒幹。”

杜傑顧不上生氣了,他知道他表哥一貫有門路:“什麽活兒?”

“不好說,等爸媽他們回來你再問就是了,我先去幫你把晚飯熱熱。”鄭萌邊熱飯邊念叨,“柴火都不夠燒,附近哪裏還有木頭哦,我看隔壁都在拆家具來燒了……對了,你今天到底怎麽了,火氣也太大了。”

說到這個杜傑就一肚子氣,覺得自己倒黴。他將事情說了,鄭萌從廚房探頭:“不會吧!青青不是這種人。”

“可她就是打了林總一巴掌!你也知道的,我巴結林總才混進去,勉強算是個臨時工,不用幹粗活還能領多一份工資,多好啊,哪裏知道喬青青突然發瘋,真的是一點預兆都沒有!”

鄭萌將飯菜端出來,杜傑抱怨怎麽又是米糊糊熬鹹菜,她也沒心思哄了,出神地說:“青青應該是遇到什麽事情性格大變樣了。”

“她老公也在啊,能遇上什麽難事,我看他們父女倆之間有矛盾!肯定是喬青青不對,林總也是看在她跟你是好閨蜜的面子上才留我的,結果她這樣不給她爸面子,簡直是個叉燒,長得再美又有什麽用,心腸歹毒。”

鄭萌回神,皺眉:“你不要這麽說青青!”

“那下午那事怎麽解釋嘛!誰能想到會這樣,那是你好朋友,你不比我了解啊。”

鄭萌被噎住了,也是,青青不是那種人啊,平時溫溫柔柔的特別好說話,交朋友這麽多年,她都沒見過青青扇別人巴掌呢。扇自己父親巴掌?她都不敢想象那幅畫面。

“可能是他們父女什麽時候鬧矛盾了,我找時間去看看她吧,搞清楚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這份工作可不能丟。”

“趕緊去,我看林總今晚回家的時候對我的態度可不好,他記仇呢!”

同一時間,林家,於曼淑剛下班回來,女兒給她拿熱毛巾擦頭發擦臉擦脖子:“爺爺奶奶早早睡著在二樓。”

“嗯。“怎麽家裏這麽安靜,你爸怎麽了?”

林薇妮搖頭:“不知道啊,回來就這樣了,爺爺奶奶怎麽問爸都不說。”

“嗯,沒事,晚飯做好了嗎?”

晚飯後,於曼淑在臥室裏問林明勇是不是遇到什麽困難了,雖然天災摧毀了很多,但她娘家的根基還在,她堂哥現在仍有職位,甚至還上一階了,她靠著堂哥的關系,與丈夫一起棄商從政,一個在市政,一個在物資船,算是雙劍合璧,林家不僅沒有倒,反而發展得更好。

對著妻子,林明勇沒什麽好瞞的,就將今天發生的事情說了。

“那個死丫頭害我丟了大臉了,果然這孩子不在自己身邊長大就不行,不孝順!忤逆!”林明勇嘆氣,“也不知道怎麽就恨上我了,考上大學的時候不要我的紅包,結婚了也不讓我去,就當沒有我這個爹,真的太傷我的心了。”

於曼淑微笑:“孩子不懂事,你跟她計較幹什麽,好了別氣了,你這張黑臉把爸媽和薇妮德俊他們嚇得夠嗆。物資船的工作你好好做,別看現在沒什麽權力,但那是最靠近軍隊的地方了,現在軍隊……你知道他們的地位的,我在市政這邊工作聽起來好聽,可是亂世裏槍桿子才最要緊,你以後抓住機會進入軍中去,我們家才算有光明未來啊,為那點小事生氣太不值得了,你的心思該放在更重要的前程上。杜傑那小子,既然看著不順眼就撂了,會看眼色的年輕人又不止有他一個,沒必要給自己添堵。”

把林明勇哄好後,於曼淑拉好被子,閉上眼睛。

喬青青可不知道那一巴掌還有這樣的後續,隔天早上她早早起床去倒垃圾,繞到電房那一片看了看,遠遠看去,果然多了許多墳包。

“青青回來了啊,呵呵,你媽身體還好吧。”

她轉身,看見了鄭鐵輝。

“什麽事?”經過上一次後,她並不認為還需要跟鄭鐵輝維持表面的鄰居禮儀。

鄭鐵輝笑容僵硬了,佯裝出來的熱情退去,直接問:“我就是想問問,你們不是上市醫院去了麽,去的那家醫院有沒有精神科啊?縣醫院這邊精神科沒有醫生了。”

“不清楚。”

“這樣啊,呵呵,太可惜了,那好吧。”鄭鐵輝說他要去工作了,擺擺手踩著滑冰鞋走了。上樓時喬青青見到鄭梁棟站在門口,這幅場景很眼熟,鄭梁棟經常站在門口陰郁沈悶地看人,他們從來沒有打過招呼。

這一次也一樣,但喬青青進屋後,邵盛安跟他說剛才鄭梁棟跟他說話了。

“很奇怪,我出去清理門上的冰,他突然出現,問我這樣做無用功不累嗎。”邵盛安摸下巴,“他的精神狀態好像不對。”

“跟爸媽他們說防著點。剛才我遇見鄭鐵輝,他跟我打聽市醫院精神科的事情,感覺是為鄭梁棟打聽的。”

“年紀輕輕的……”邵盛安搖頭,沒再說什麽。

忽然想起什麽,剛坐下的喬青青又站了起來,到廚房問邵母:“媽,我們在醫院這些天你們見過隔壁的保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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