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白城的手掌很溫暖，陳幼雪的手因為攥雪的緣故，十分冰涼。

理智上，陳幼雪知道是榮白城因為雪太涼的緣故，想幫她捂手，可是情感上，她又控制不住地胡思亂想，甚至想入非非。

陳幼雪把頭低下，靜默地享受著手被榮白城握著。

過了一會兒，陳幼雪的手變熱了，榮白城才放開她的手。

榮白城擡手，拂去陳幼雪頭上落上的雪花，而後又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頂：“先回去吃完飯，吃過飯多穿點，我們出來玩。”

陳幼雪的手暖和了，可是榮白城也不再握著她的手，心裏有點失落，問：“吃完飯還會下雪嗎？”

榮白城擡頭看了看天色，篤定道：“會。”

“你怎麽知道？”陳幼雪十分怕錯過這場雪，雖說張叔有儲備雪，可是儲備的雪，和天上正在飄落的雪花，到底不一樣。

“和我進去吃飯，我再告訴你。”榮白城笑道。

陳幼雪點點頭，榮白城的手順勢離開陳幼雪的頭頂，榮白城在前面走著，陳幼雪跟在他後面。

陳幼雪心不在焉地吃飯，吃一口，看向落地窗兩眼，生怕雪停了。

忽然她想到了榮白城說知道雪不會停，忙問榮白城為什麽雪會停。

可是榮白城卻反問：“我說過嗎？”

他表情真誠，如果不是幾十分鐘前他還說過這話，陳幼雪差點以為自己記憶出現問題。

“啊——你耍賴！”陳幼雪瞪大眼睛，盯著榮白城，她簡直想不到，榮白城竟然會對自己耍賴！

陳幼雪看到，榮白城那修長的鳳目在眼鏡後眨了眨：“我真的說過嗎？”

陳幼雪氣呼呼地說：“沒有說過，是我聽錯了！”

她想立即放下筷子不吃走人，來表達被榮白城捉弄的不爽。

可是又舍不得吃完飯後一起去打雪仗的約定，只好慢慢吃完飯，放下筷子，小聲地問：“那你現在還記得，你說吃完飯要陪我出去玩雪嗎？”

榮白城嘴角微翹，面上卻十分認真地想了想，才說：“好像是有說過。”

陳幼雪立馬從座位上彈起：“我吃好了，我們現在去玩吧。”

榮白城指了指自己的碗筷，表示自己還沒吃完。

陳幼雪像只皮球一樣洩了氣，慢慢坐回座位，撅著嘴：“那你快點吃。”

其實她看到榮白城是故意拖延時間，這個老男人就是想逗她玩！榮白城吃飯一向極快，沒有道理她都吃完了，榮白城還沒吃完。

陳幼雪像是一個等待放學的小學生，人在餐廳，心已經飛出去與雪共舞了。

榮白城慢條斯理地吃過飯，非常優雅地用餐巾擦手，對陳幼雪說：“走吧。”

陳幼雪如同一只箭一樣，一下子就沖出餐廳。

她沖出去了，發現榮白城沒有跟上，只好又折回去，等榮白城走到門口，才和他一起走出餐廳。

張媽早已經準備好手套和帽子圍巾，鞋也給陳幼雪換了厚厚的雪地靴，陳幼雪穿得好像一個大號粽子一樣。

陳幼雪圍著張媽給的圍巾，走到玄關處，她看到自己下午出門去麒麟胡同時戴的紅色圍巾，正端端正正地掛著。

陳幼雪翹起腳，伸手把圍巾拿下來。隨後又踮起腳，套在榮白城的脖子上：“走嘍。”

天地是一片白銀的世界，雪還在飛絮一樣地下個不停。

榮公館門前巨大的噴泉因為冬天的緣故，早已經不再噴水。噴泉的水池成為天然盛雪容器。

陳幼雪帶著厚厚的手套，走到水池旁邊，捧起一捧雪，朝榮白城扔去。

榮白城很輕松地躲開了。

陳幼雪又抱了一捧雪，想團城雪球，可是因為戴了手套，雪接觸不到熱乎乎的手掌，影響了陳幼雪的發揮，半天才團成一個雪球。

陳幼雪本以為這段時間，足夠榮白城反擊自己了，可是直到陳幼雪把雪球團好，榮白城都站著沒動。

陳幼雪對準榮白城，再次發動攻擊，把雪球扔了過去。

榮白城又很輕松地躲過了。

“沒意思！你也打我啊。”陳幼雪對榮白城喊。

榮白城說：“幼雪，擡頭。”

“啊？”陳幼雪不解，不過還是依照本能，擡起頭，看向天空。

整個天空都像一塊厚厚的布，雪花紛紛落下，有一些落到陳幼雪睫毛上。

“天空中的雲彩是相連的，雲層很厚，所以這場雪會下很久。”榮白城慢慢說道。

“哦。”陳幼雪答應著點點頭，這才反應過來，榮白城在回答之前吃飯時候耍賴的問題。

這個老男人根本沒忘，他就是在耍賴！陳幼雪俯身抓起一把雪，扔了榮白城滿身。

這回榮白城沒有躲，他笑著任那些雪，落在自己高級定制的西裝上，還有些落到了陳幼雪剛剛給他圍的圍巾上。

晚上，陳幼雪把蘇家小少爺扔出來的碎片拿出來，果然是很小很小的拼圖。

陳幼雪和榮白城打了一晚上雪仗，基本上是她單方面打榮白城，累得不行。

但她還是在臺燈下，把拼圖一點一點拼起，這個拼圖極為難拼。

而且陳幼雪不知道它是不是完整的，更不知道能不能拼成功。

當晚榮白城來道晚安的時候，陳幼雪正在和這些拼圖打交道，榮白城沒有問任何關於麒麟胡同的事情，也沒有問陳幼雪在做什麽。

陳幼雪感覺到，榮白城是真的不會插手布料這件事情，讓她微微放了心。

本來陳幼雪還擔心榮白城會不會不顧及她的意願，強行幫她。

陳幼雪總覺得，她和榮白城，是有許多默契在的。

陳幼雪花費了整整兩個星期，才把拼圖拼好。

這應該是一副美人圖，陳幼雪撿到的拼圖，只夠拼出一部分頭發和一部分額頭。

馬上就要過年了，陳幼雪想在過年之前解決布料的事，不管能不能成功，總要給自己一個交待。

陳幼雪先後兩次再去麒麟胡同蘇宅。

第一次去時，宅子還是沒有人管，陳幼雪進入到了天井，被那位地位很高的阿姨攔住，說是小少爺心情不好，不想見客。

陳幼雪沒有氣餒，劉備還三顧茅廬呢，她才來兩次，不算什麽。

隔了一天，陳幼雪再次去到蘇宅，這回她卻沒有推開門，敲了敲門，才有一個相貌有些兇的叔叔給她開門，問她是誰，來找誰。

陳幼雪說明來意，那位叔叔說：“真不巧啊，我們小少爺離家出走了。”

“啊？”陳幼雪這時候，終於有一點失落，如果蘇小少爺在這兒，她就是今天見不著，但她有恒心有耐力，總有見到的時候。

可是蘇小少爺離家出走，陳幼雪就不知道還能上哪裏找到他了。

陳幼雪把她拼好的拼圖交到這位叔叔手上，說：“那好吧，我過年之後就不在檳城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過來，這是上次我來見蘇小少爺撿到的拼圖，我把它拼好了，您幫我轉交給蘇小少爺好嗎？”

陳幼雪說完，又加了一句：“等你們找到他之後。”

心想這蘇小少爺還真是叛逆，離家出走的事都幹得出來。也不知道這個叔叔能不能幫忙轉交。

那位叔叔看上去兇神惡煞的，卻比蘇家阿姨好說話許多，爽快答應了。

臘月二十九，過年的前一天。陳幼雪因為蘇家小少爺離家出走，沒辦法見到，有點郁郁寡歡。

陳幼雪的父親陳樂山見狀，也不敢上前。

過年了，賭場酒場都休息，陳樂山被迫回來，在榮白城面前，他始終戰戰兢兢的。

榮白城沒有問陳幼雪發生了什麽，在陳樂山和他小聲說了幾句話之後，榮白城走到二樓，敲響了陳幼雪的房門。

“幼雪，在嗎？”

榮白城的聲音隔著門傳來，本來在床上躺著的陳幼雪像只兔子一樣坐起。

她情緒不高，躺著隨手玩消消樂，頭發都是亂的。

現在梳頭已經來不及了，陳幼雪找到根皮筋，邊走邊把頭發紮上。

開了門，只見榮白城穿戴整齊，黑色西裝三件套，白襯衫，黑領帶，黑馬甲和黑西裝，高高大大地站在她面前，低頭問她：“要逛超市嗎？”

快過年了，張家夫婦已經回鄉過年，這是每年的定例。榮公館除了每天定時有阿姨上門做家務飯菜，其餘時間並沒有傭人。

陳幼雪不知道張媽走之前有沒有把冰箱填滿，可是榮白城邀請她逛超市，她還是馬上就答應了。

其實逛超市有什麽呢？可對象是榮白城，那意義就完全不一樣了。

陳幼雪使勁兒點頭。

和榮白城逛超市的事情，漸漸沖淡了陳幼雪沒有見到蘇小少爺的遺憾。

陳幼雪迅速梳洗化妝穿衣，以最快的速度下到一樓，榮白城已經在玄關處等她。

出門的時候，陳幼雪發現那條紅色圍巾還在這掛著，她便翹起腳又夠了下來，給榮白城戴上。

榮白城這身全黑西裝，配上紅色圍巾，倒有幾分過年的感覺了。

榮白城無奈地笑笑。

陳幼雪說：“過年了嘛，要有點喜慶顏色。”

“那要過年了，幼雪有什麽不開心的，可不可以不要留到明年？”榮白城低頭，脖子上圍著陳幼雪給他圍的大紅圍巾，對她說道。

榮白城低頭，靠陳幼雪極近。

陳幼雪楞住。她能感覺到，好像只要踮起一點點腳尖兒，就能和這個男人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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