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後來，沒過多久她就懷孕了，生下了喬初一。

喬城光見董蕊給自己生了孩子，開心不已，也逐漸收斂起了自己的脾氣，開始待她和女兒特別好。

可他的父母不是很滿意。

老一輩兒的人固有思想就是重男輕女，尤其是沒怎麽受過教育的老人。

見這個不爭氣的兒媳婦生了一個女孩，對她極其不滿意。

董蕊坐月子的時候，他們就指使她做這做那，頤氣指使，毫不客氣。

喬城光那段時間剛好不在家。

他將董蕊拐走之後內心就一直忐忑不安，但為了養家糊口還是選擇回了淮城找工作。

之前回學校的時候被問到見過董蕊沒有，他都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謊稱自己沒見過。

那個時候科技不發達，監控也少得可憐。

喬城光又一口咬定沒有見過董蕊，這個案件也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路生失去心愛的姑娘，悲痛萬分，就連董蕊的父母整日都是以淚洗面。

可時間不等人，遲遲沒有找到董蕊，路生礙於家裏人的脅迫，在研究生期間和一個外國女留學生結婚了。

但婚後，兩個人隨著時間的推移暴露的缺點越來越多，三觀也不合適，最終選擇和平離婚。

離婚後的路生還是沒有放下董蕊，依舊去警方那邊詢問消息，看看有沒有下落。

喬城光本來在淮城工作的很好，可有了喬初一之後，他初為人父的那種喜悅怎麽能控制得住。

最終還是選擇了回家做苦力，而對女兒很是寵愛。

一家人的日子看起來和和美美。

但董蕊的精神卻一天不如一天，清醒的次數逐漸在減少。

有的時候會望著家裏的墻壁，也不出聲，只會傻笑。有的時候，則是死死盯著喬初一，像是下一秒就要拿刀砍死她。

這種狀況整整持續了一年。

喬城光十分厭煩她這個模樣，自己當初喜歡的是那個談吐氣質都很溫柔的女生，而不是現在這個像瘋婆子一樣讓他在村裏丟盡了臉面的女人。

所以他把董蕊送進了鎮上的醫院，付了幾個月的醫藥費之後就沒怎麽管過。

路生見到董蕊也純屬是偶然。

他跟導師做慈善的時候，正巧來到了這家醫院捐一些醫療器械。

臨走的時候，看到了坐在二樓曬太陽的董蕊。

一開始，董蕊見到他瞬間尖叫出聲，十分抗拒。

還一口一句臟，不知道是在說路生還是她自己。

見狀，路生無奈。

他從董蕊嘴裏聽不到什麽有用的信息，也不知道是誰讓她變成如今這個地步的。

於是只能耐心的在這裏陪著她，慢慢讓她接受自己。

在路生的耐心呵護下，董蕊的病情逐漸好轉，甚至恢覆了往常的活潑。

兩個人幹柴烈火，溫存了一番。

路生說要報警，卻被董蕊制止。

她說只要喬城光堅持稱自己是心甘情願跟著他的，警方那邊也無可奈何。

因為沒有人證。

她言語間滿是對喬城光的恨意，路生更是惱怒萬分。

大學的時候，他聽說喬城光家裏窮，所以宿舍裏其他人看不起他的時候，是自己幫了他一把。

跟他一起去班裏上課，借他熱水，請他吃飯等等諸如此類。

而董蕊因為路生的原因，所以當時對喬城光也很好。所以經常會出現三個人在一起吃飯、學習的場景。

他們都沒想到喬城光竟然是這種人。

路生想要把董蕊接走，但董蕊沒有同意。

如今她這副模樣，都是喬城光造成的，她不甘心就這麽離開。

更何況喬城光手裏有自己當時很多不雅的照片，自己離開勢必會激怒他，萬一喬城光發起瘋把照片公布出來，那她幾乎是身敗名裂。

保不住自己最後一點名聲了。

所以董蕊和路生商量要一步一步來。

後來沒過多久，董蕊被檢查出來懷孕。她故意把月份提前，讓喬城光誤認為是她的孩子。

果不其然，見她恢覆往常的模樣，又懷了自己的孩子，喬城光大喜。

董蕊冷笑，但面上一片恭順。

結果第二天一早，她就發現喬城光離開了。

說是要出去接一個大單子養活她們三人。

喬城光離開的突然，董蕊猝不及防，但又不敢和路生直接離開。

於是就偷偷和他這麽在一起，十月懷胎，再度生下一個女孩。

起名叫做喬迎。

喬城光這一走，就是三年沒回家，倒是工資每個月十號準時寄到家裏。

沒過多久，跟著喬城光一起出去打拼的堂兄傳來悲痛的消息：喬城光晚上接單子的時候，出了車禍，在去醫院的路上就已經沒了心跳和呼吸。

董蕊終於得以解脫。

路生講完之後，指尖的煙正好燃到頭。

喬初一聽完之後，整個人的表情木木的，沒有往日的神采。

腦子裏亂亂糟糟的。

她擡手，想要擦眼淚，卻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花瓶。

瓶子應聲而落，發出一聲脆響，四分五裂的躺在地上。

喬初一垂下頭，神情些許的茫然。

看著地上的碎片，她忽然發出一聲嗤笑，嘴角的笑意滿是嘲弄的意味。

她那麽喜歡的父親，居然犯了罪。

怪不得，董蕊不喜歡她，對她來說，自己是她完美人生中的恥辱。

怪不得後來給路迎改了姓。

原來，她本來就是董蕊和路生的女兒。

而真正的外人，只有她自己。

因為腿軟，她下意識扶住旁邊的櫃子。

手指微微蜷縮，指甲和櫃子摩擦發出了一聲刺響。

喬初一淡然地垂下頭，壓下心中的苦澀，蹲下身子開始撿碎片。

“對不起，打碎了您的花瓶。”

她眼底薄薄的悲涼浮漫出來，聲音有些嘶啞。

路生擺擺手，“不用撿了，反正這房子明天也不歸我了。”

明天，他就要進監獄了。

他忽然起身，拿出了一張卡，走到喬初一面前。

輕嘆一聲，“這是她臨走前留下的東西，還留了一張紙條，只有三個字。”

見她不理會，路生接著道：“我讓人查了一下，裏面錢不多，只有兩千多塊錢，應該是她私人存下來的。手機裏面有卡，是趙阿姨的身份證辦的。”

喬初一擡眸，見她手裏是一張銀行卡和一個最新款的手機。

上面寫著她的名字。

她沒有接，眼角的淚滑落，滴落在衣服上。

整個人像是被抽幹了力氣，癱坐在地上。

路生沒有正面回答她這個問題，將手裏的東西放到了地上，隨後又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這是我大學時最要好的一個朋友，他和他的妻子一直沒有孩子，我已經和他聯系過了，你如果想去找他的話，直接聯系就行。”

喬初一擡眸，淚水在眼眶裏打轉，表情木衲。

“為什麽？”

她啞聲問道。

路生扯唇笑了下，“雖然你不是我的女兒，但你畢竟是她的女兒。”

董蕊對喬初一的情感其實很覆雜。

她討厭這個女兒，但是又不想讓她過得太苦。

就好像自己臨走的時候沒有把她帶走，但是又給她留下了一點錢和一部手機。

很明顯是，早就規劃好的。

喬初一笑出聲來，將心裏的酸澀之意壓了下去：“謝謝您的好意，只是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是想問為什麽我會出軌對吧？”路生像是早就知道了她要問什麽一般，直接點明了。

他蹲下身子，看著地上的花瓶，目光深幽。

半晌，他才開口：“我對她到現在都有愛，但是生意場上遇到的人形形色色，我要的不僅是一個愛人，是一位賢內助。”

董蕊在大山裏生活了那麽久，其實眼界早就比不得現在的年輕人了。

路生有時候想要和她說些什麽，可董蕊回來之後除了揮霍還是揮霍。

他逐漸開始疲憊。

“好了，我要走了，你請便吧。”

路生站起身，打開門離開了。

只留下喬初一楞楞的看著眼前擺放著的東西。

喬初一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別墅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坐上車的。

她拿著手機和銀行卡，神情木然。

“師傅，去北城區吧。”

半晌，喬初一開口，讓司機調轉方向。

她的身邊，現在只剩下時伍一個人了。

車很快就聽到了北城區的一條街道處。

喬初一下車時還不忘和司機說了聲謝謝。

她不知道時伍住在什麽地方，只能在道哥的藥店門口蹲著。

裏面沒人，門口掛著暫停營業的牌子。

現在已經十月中旬了，晚上刮著的風涼意感覺明顯。

喬初一出來的時候只穿了件春秋季的校服外套，此刻孤獨的站在門口，報緊雙臂。

她的手機在剛才付錢的時候用盡了最後一格電，就連新的手機都沒有電。

也沒辦法聯系到時伍。

“時伍，離喬初一遠一點，別再去禍害她了，否則我不會放過你的！”

喬初一凍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的聲音。

循聲望去，她看見了周曉燕和站在她對面的時伍。

下意識擡腳往那邊走去，卻在下一秒再次聽到了周曉燕的怒斥聲：“高一拿到了預錄取通知書，代替學校拿獎無數。等著你的是一條光明大道，你已經走到這一步了，為什麽不能再孤獨的走下去！初一還小，她絕不能因為你走歪路。”

喬初一聞言，腳步頓住。

她睫毛輕顫，臉上的輕柔凝結在了眼底。

黯然神傷。

是啊，時伍現在是天之驕子般的存在。

而她滿身汙濁。

父親是強/奸/犯，母親卷款而逃，是被通緝的人。

時伍的前途卻一片光明璀璨，未來亦會被花團錦簇，前途似錦。

而她，此刻正在黑暗裏的漩渦裏困住出不來。

前方本來明亮的路變得灰暗，往前走甚至還滿是荊棘，刺的她難受。

時伍未來會遇見更優秀的女孩子，但那個人不會是她。

喬初一不願再聽，強迫自己轉身離開，拿著手機的手卻攥的死死的。

她自己一個人漫步在街上，周圍人來人往，結伴而行。

在一個公園處停下腳步，她坐在長椅上，盯著天上的月亮。

忽而閉上眼，企圖掩蓋住眸子裏的悲傷。

片刻，她回了家。

將手機充上電之後，她看到了時伍發的信息：——小姑娘，剛才成績已經出來了，你這次是年紀前十。

前十？

她看著這條信息，悲從中來。

最終狠下心，將手機關機，往垃圾桶裏扔的那一刻，她頓住了，似是有些猶豫。

隨後聽見“咚”的一聲，手機呈拋物線的形式落進了垃圾桶裏。

喬初一拉出行李箱，收拾自己的衣服。

邊收拾邊哭。

空蕩蕩的房間裏，只有她微微的抽泣聲，像只路邊可憐的小貓咪。

喬初一最終選擇了離開，她去高鐵站訂了一張去往北城的票。

深夜的高鐵站沒有那麽多人，旁邊的座位空蕩蕩的。

看著逐漸遠去的熟悉景象，她淚流滿面。

時伍不是她的月亮，但他的光的確有一刻照在了她的身上。

卷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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