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喬初一說不清這是自己第幾次嘆氣。

房間裏的窗子沒關，外面刮起了一陣風，吹動著桌子上的卷子。

發出呼啦啦的響聲。

時伍自從那天送她回家之後，就再也沒跟她聯系過。

算起來已經整整一周了，他就連學校都沒有去。

仿佛整個人消失了一般，杳無音信。

但喬初一覺得時伍也是不完全沒有消息。

畢竟從班主任看到他的座位空著，也沒怎麽在意的態度來看。

時伍應該是已經請過假的。

他會去哪兒呢？

喬初一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看向靜靜躺在桌子上黑屏的手機。

她打開屏幕，進去到消息界面。

發現自己和時伍的對話依舊停留在五分鐘前。

內容是她發的——“時伍，你怎麽沒來學校，是有什麽事情嗎？”

上面好幾個藍色的消息框，都是喬初一單方面發給時伍的。

但那邊毫無回應。

頭像依舊灰暗著。

喬初一隱隱有些擔心。

可她又不知道該怎麽辦。

喬初一這個時候忽然發現自己熟知時伍在學校裏的所有事情，可一到校外，她能了解到的時伍幾乎寥寥無幾。

她再次嘆息一聲，收起思緒，將手機放到抽屜裏之後把註意力全部轉移到了學習上。

這些天，因為時伍的幫助再加上喬初一本就聰慧，所以她的物理成績直線上升。

楊靜對此十分滿意，再也沒提過讓她轉班的事情。

“喬初一，我喊你聽不到嗎？”

門突然被打開，董蕊不耐煩地聲音傳來。

喬初一擡眸看了眼董蕊，而後垂下眸子，淡淡道：“我在寫作業。”

董蕊是昨天回來的。

但令她覺得奇怪的是，這次路迎和路生都沒有跟著回來。

這一家人平時都是黏在一起的，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董蕊回來之後的心情都不算好。

甚至臉色很差。

喬初一說完之後就轉過去繼續寫作業。

董蕊站在原地沒有動。

她盯著喬初一的背影，沈默了半秒後，厲聲道：“怎麽？我是你媽，你就用這個態度對我？難道你小小年紀就想要背上一個不孝的名號嗎？”

語氣裏掩飾不住的刻薄之意。

喬初一聞言，寫公式的動作一頓。

思緒被完全打亂，她微有些不耐。

自從她記事起，董蕊每次只要不順心都會拿她撒氣。

這麽多年，喬初一是真的覺得自己有些累。

完全的心力憔悴。

她不懂，明明都是女兒，自己到底是做錯了什麽，能讓親生母親這麽厭惡她。

甚至刻薄至此。

喬初一回頭，望向董蕊時，純凈的眸子裏濃濃的疲憊。

“我在寫作業，最近學業真的很重。如果您要不信的話，我也沒辦法，畢竟您一次也沒去過學校為我開家長會。”

她深吸了一口氣，極力壓制著自己的脾氣，溫聲耐心道。

但終究是個未成年的小孩子，說話時還是藏著幾分賭氣的意味。

董蕊聞言冷笑，怒氣更為上漲。

她指著喬初一，冷冷斥責道：“你這是什麽意思，在指責我的意思嗎？要不是我，你現在說不定在哪裏流浪呢，還能在這裏過好日子？喬初一，你真是和你那個爸一樣，不知好歹的白眼狼。”

面對她的一頓指責，喬初一更覺心累。

董蕊卻不敢善罷甘休，立馬拿出手機，找到撥號界面，“你不是暗示我不關心你嗎，好啊，現在把你班主任的手機號告訴我，我幫你好好問問你的學業！”

其中“你的學業”這四個字她咬的格外的重。

“媽！”

喬初一看著董蕊，無奈且冷淡。

她認真盯著眼前的女人，試圖從她眼睛裏找出一絲母愛。

可最後她還是無力的放棄了。

或許，在董蕊眼裏，她就不配做她的女兒。

喬初一忽然想到了和時伍回家的那天，那兩個小女孩和她們的母親依偎親密的畫面。

心裏越發想笑。

喬初一，你還真是可悲啊。

她眼底薄薄的悲涼掩蓋不住，看著董蕊一字一句道：“不用了，反正這麽多年我都是這麽過來的。您還是把心思放到路迎身上吧，她比我需要你。”

而自己，不都是一直不被人需要的嗎？

她反問自己，唇角牽出一抹苦澀的笑。

董蕊聽到路迎的名字時，眼神有一瞬間的不自然。

這點變化被喬初一敏銳察覺到。

只是她還未來得及細想就聽見董蕊的聲音再次響起來。

“喬初一，你現在真的是翅膀硬了，現在三番五次的頂撞我。”

董蕊說完之後冷笑一聲，看著喬初一的眼神裏沒有一點慈愛。

她目光逼人，冷聲道：“既然你這麽有本事，那就把你床底下那個毛絨娃娃扔掉吧。”

“媽！”

喬初一聞言，眼神立馬冷了下來。

那個毛絨娃娃是爸爸留給她最後的念想了。

董蕊是知道的。

她緊緊攥著自己手裏的中性筆，聲音冷淡：“不可能。”

看著董蕊的眼神失望之餘又帶著幾分冷漠。

“不可能？”董蕊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般，笑出聲來，“喬初一，你真的很像你那個爸一樣，讓人覺得無比的惡心。你們父女倆就是來敗壞我名聲的，都是不要臉的貨色。”

她看著喬初一，臟言惡語像水一樣潑到她的身上。

仿佛眼前站著的不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女兒，而是一個仇人一般。

喬初一聞言，心如同墜入冰窖一般。

冷冷冰冰的。

盯著眼前打扮得光鮮亮麗的女人，她忽然微微一笑。

揚起的嘴角恰好勾出一個嘲弄的弧度。

“董蕊。”喬初一直視她，眼神淡漠。

她第一次喊她母親的名字，隨之而來的是心臟微微傳來的疼痛感。

董蕊聽到喬初一喊出自己的名字，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怔楞在原地。

緊接著她眉毛一揚，厲聲呵斥道：“誰允許你直接喊我名字的！”

喬初一沒有理會她，繼續開口道：“是我錯了，我以為我處處忍讓，處處避著你，討好你可以換來一個母親對自己女兒普通的關心和愛護，哪怕只有那麽短短的一會兒。”

“可是直到今天我才發現，是我錯了，錯的離譜。”

她哼笑一聲，不再去看董蕊。

垂眸掩蓋住自己的失望之色。

喬初一指甲嵌入了掌心，很疼。

她聲音發顫：“我得來的不僅是責罵，更是你的變本加厲。”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將眼眶裏的淚水憋回去。

不能哭。

至少現在不能哭。

喬初一努力穩住自己的情緒，在心底默默地告誡自己。

“行。”董蕊氣的指著喬初一，說不出話來。

她不敢承認自己在聽到這番話時，心底微微有些觸動。

只能匆匆離開了喬初一的房間。

董蕊走後，房間裏安靜的可怕。

喬初一眼角的淚遲遲沒有掉落，她緊緊抿著唇。

眼前的視線模糊一片。

約莫過了幾秒，她才緩緩閉上眼睛。

淚水滑落下來。

“爸爸，我想你了。”

她低低呢喃了一句，在空氣中消散。

心裏更覺委屈。

哪怕她經歷了那麽多，可對董蕊仍舊抱有希望。

覺得總有一天，她會回頭看到優秀的自己。

可是今天，她忽然覺得董蕊的對她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她只想好好學習，高考之後遠離淮城。

越遠越好。

最好是不再回來。

“篤篤。”

又是一聲敲門。

喬初一連忙用袖子擦了下眼淚。

門沒關，趙阿姨進來就看見小姑娘自己一個人在默默的流眼淚。

她低低嘆息一聲，滿是心疼。

嘴邊的話不忍心說出來。

“趙阿姨，怎麽了？”

喬初一有些哽咽，但還是勉強撐起淡淡的笑容。

趙阿姨張了張嘴，有些猶豫。

說到底還是個小姑娘，董蕊這麽做有點狠了。

她走過去，慈祥的摸了摸喬初一的頭。

雖然不忍心，但還是把董蕊剛才跟她說的話覆述一遍給她聽：“你媽媽說從下個月開始，你沒有生活費了。”

因為董蕊經常不在家，所以喬初一和路迎姐妹兩個的生活費一直都是趙阿姨代為給的。

當然，錢是董蕊提前給她的。

喬初一沈默地點點頭。

絲毫不意外的接受了這個事情。

董蕊一直都是這樣，只要她反抗，後果不是挨打就是不給生活費。

喬初一之前也拿過獎學金，而且她花銷並不大，所以手裏的積蓄雖然不算多，但也足夠自己支撐一段時間了。

“初一，你要是沒錢了記得找我，她不給你，趙阿姨給你。”

趙阿姨笑著道。

喬初一笑了笑，沒說話。

趙阿姨的工資雖然高，可她還有兩個兒子。丈夫又成天游手好閑的，他們家也僅靠趙阿姨一個人支撐著。

喬初一不想因為自己和董蕊鬧掰之後，她跟著擔心。

於是沖她淡笑著搖搖頭：“您就別擔心我了，我還有獎學金不是嗎？足夠了，放心吧。”

害怕趙阿姨再說些什麽，她又指了指桌子上空白一片的卷子，溫聲道：“作業還沒寫完呢，您快讓我寫吧，不然明天老師可要讓我罰站了。”

趙阿姨一聽，連忙離開了。

走之前還特意叮囑喬初一沒錢了記得找她要，順便還幫她把門關上。

房間一瞬歸於寧靜。

喬初一整理好情緒之後，又開始伏在桌前，認真的寫起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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