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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夢裏舊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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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裏舊影

夜深如墨,涼風習習。

正睡得香甜的翡翠突然被一陣古怪的嗚咽聲驚醒。

揉著惺忪的睡眼起了身子,他跌跌撞撞地披上外衣聞著那嗚咽聲而去。

那聲音是從隔壁他師傅金貅的房間裏傳出來的。

“師傅!師傅你怎麽了?是不是又做那噩夢了?”過去多年養成的習慣讓翡翠來不及想其他的,推開金貅的門便闖了進去,來到床邊急急地問道。

金貅還在睡夢中未醒。

她眉頭緊皺,死死咬著下唇,額頭布滿冷汗,淚珠子一顆顆從她的兩腮滾落,連帶著眉梢都染上了絲哀傷痛楚。她睡得極不安穩,一手緊緊揪著胸口的衣襟,神色掙紮痛苦,身子微顫,唇邊溢出絲絲痛苦而壓抑的嗚咽。

這嗚咽聲一絲一絲,一聲一聲,似哀吟,似哭泣,似呢喃,又似泣語,哀傷欲絕,痛楚難當,叫聞者聽得心碎。

翡翠在一旁看得揪心不已,顧不得其他,連忙伸手推了推她:“師傅?師傅?你又在做惡夢了,快些醒來啊!”

金貅被翡翠這一推推醒,受驚似的睜著朦朧的淚眼醒了來。

“師傅?師傅!”翡翠連忙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手。

金貅楞了楞,終於緩緩回神:“……翡翠?”

“是我,師傅。您又做惡夢了?是不是那夢魘又覆發了?”

“……不、不是……無妨的,只是……夢到了些不好的事情。”金貅眼神恍惚地晃了晃,隨即才勉強地牽了牽唇角,啞著嗓音說道。

翡翠聞言,嘴巴動了動,欲言又止。

師傅說的“不好的事情”是指玉白師弟的死吧……

其實,師傅不說他也知道,師傅對師弟的死一直耿耿於懷未能忘懷。自一個月前師弟魂飛魄散後,他再也沒有見到師傅笑過——就連往日裏那習慣性掛在臉上當做日常表情的漫不經心的笑意都沒有。她不再笑,不再捉弄他、逗弄他,不再出門、不再做其他任何事,只是每日裏曬著太陽望著天發呆或是悶在房裏安靜睡覺。就連冰麒仙尊三人來了,她也只是懶懶牽動嘴角,目光淺淺地遙望遠方,不再如往日那般笑容明媚、神采飛揚。

師弟的死,似乎奪走了師傅笑的能力以及一切積極的能量。他的死,帶給師傅的不只是不舍與痛心,還有叫她幾乎絕望的心傷。

“師傅,其實師弟……”其實師弟對你的意義,是不是根本不止徒兒那樣簡單?翡翠突然很想問,卻又問不出口。

就連他這支絲毫不懂情愛的竹子都瞧出了師傅的異樣,也師傅自己卻好似根本還沒有發現一般。他心下為此感到震驚卻又仿佛有種一切都在情理中的感覺,師弟那樣張狂而強烈的不顧一切的愛意,就如炙熱的烈焰,師傅融化其中其實也並不奇怪。

翡翠很想開口詢問、提醒金貅,但是卻始終開不了口。

若師傅真的對師弟也生了那情愫……

師弟已經魂飛魄散不在了,她若此刻陡然發現自己的感情,怕是會痛不欲生吧。

親手殺了自己愛的人,這樣的感覺他雖不懂,但僅僅只是一想,便已生出一種無法承受之感了。

“嗯?……為師沒事了,你睡去吧。”聽到翡翠說到“師弟”兩個字,金貅心下狠狠一抽,下意識握緊了拳頭。

“那、那好吧……若是有事,師傅叫我一聲,徒兒馬上便會趕過來。”翡翠終是將到了嘴邊的再次咽了下去,輕輕頷首道。

“……好。”

金貅點頭,目送面色擔憂的翡翠一步三回頭地出了門,這才扶著有些暈眩的腦袋坐了起來。

耳邊似乎還回蕩著方才夢中的那句話。

“我愛你。金兒,我愛你。”

這是梼杌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那時,將所有暴戾狂傲的棱角全部收了起來,無比認真地凝望著狠心捏碎了金元寶的她,他淺笑著說道,嗓音醇厚堅定,如春風溫柔,教她手狠狠一抖,險些就要不顧一切地將那已經被她捏碎的元寶重新收回來粘好如初。

可是,最後一個字落下,他的身子便已經破碎了開來,猛地化成了一陣粉末隨著輕煙散了去,飄落在了廣袤的大地間。

他就這樣魂飛魄散,永遠地消失了。

消失得沒有痛苦沒有知覺,消失得那樣迅速那樣徹底。

那瞬間,她的胸口一陣劇烈的獰痛。

她已經忘了那時自己是怎麽回去的,她只記得,等回過神來之時,她已經在自己的房間裏了。

冰麒和古月聞訊趕來,不敢置信地問她是不是真的親手殺了梼杌。她輕輕點頭,面色淡然,神情正常,心下卻仿佛有人在拿刀一片片的切割。

他們聞言,凝重震驚地問她還好嗎?她頷首,答得自然,可鼻尖的酸楚幾乎就要奔湧成溫熱的液體奪眶而出。

其實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假裝,只是那瞬間,想那麽做,便做了。

那個瞬間莫名的反應,一直持續到現在。

明明一直告訴自己梼杌只是她的徒弟,他會得此下場,乃是因果註定,無法改變的。明明一直告訴自己梼杌的死是必然,她能做的都已經做了,他們師徒緣分淺,亦是天註定,不要太過心傷。明明一直告訴自己梼杌已經死了,雖然再也沒有玉白了,可是她可以再去收徒,以後還會有白玉,白白,玉玉。可是,心底一直悶悶痛痛地不肯停歇。總有個小小的聲音說:以後再有的白玉、白白,玉玉,都不會再是玉白,不會再是梼杌,不會再是他了。

明明那個古怪的夢魘已經被他解開,可是最近她又開始斷斷續續的做夢了。

有曾經那個夢,更多的卻是新的夢。

舊的夢依然是血紅彼岸花,陰暗地府。新的夢則是……

笑的梼杌,怒的梼杌;開心的梼杌,不開心的梼杌;初生可愛極了的梼杌,死時成熟溫柔的梼杌;吃癟臉黑黑的梼杌,得意壞壞笑的梼杌;生氣炸毛的梼杌,霸道示愛的梼杌……

滿滿的,竟都是他。

明明只是一個相處不到一年的徒弟,她卻訝異地發現,自己對他的一切,都深入腦海,仿佛他們只是分割昨日。她在,而他也在。

胸口突然又細細密密地抽痛了起來。

這痛楚,她已經很熟悉了。這一個月以來,她時常會這樣。神仙無病,所以她想她約莫只是心情不好導致的。

這痛楚宛如蛇蟲啃噬,細微卻不容忽視,一點點加深,一點點變濃。她不再去思考,慢慢披了外衣起身,推開門走了出去。

橫豎睡不著了,倒不如去院子裏透透氣吧。

*****

金貅剛走到院子裏就聽見不遠處的樹下傳來一陣輕輕的對話。

“……沒想到你這個二楞子也能出來……”

“你才二楞子,那是小爺我聰明!只是……你說連我都看出來了,師傅自己怎麽還沒發現呢?”

竟是是白漫透和翡翠在鬥嘴聊天。

這麽晚了他們怎麽不睡反而倒聊起天來了?

金貅一楞,隨即腳步一收便想回房去。只是轉身之際卻突然聽得翡翠說的後半句話。

她沒發現?發現什麽?

不自知地停下腳步,金貅突然渾身緊張了起來,心底一股莫名的沖動教她直想逃走,可又有什麽東西又詭異地阻止著她,叫她留下。

直覺告訴她,她好像忽略了什麽很重要的東西。

“你聰明個毛聰明!照我說,仙尊要麽就是實在太遲鈍要麽就是……在逃避!”白漫透悶悶的聲音傳來。

得知梼杌魂飛魄散,情緒最激動的就是她了。整整大哭三日不說,天天瞪著一雙紅眼睛叫嚷著要為他報仇,後來是翡翠實在看不下去了才將她拖了去,說了來龍去脈。得知事情因果,又得知殺了梼杌的人竟是金貅,她又捶心肝大哭了一場,直喊造化弄人,天意混賬。好在她十分敬重金貅,又得知了金貅這麽做的原因,倒沒有因此仇視金貅,反倒在悲痛之餘對金貅更加同情憐惜了。

在她看來,金貅和她家恩人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如今恩人就這樣去了,留下金貅一個人,委實叫人不忍。

“逃避?逃避什麽?為什麽要逃避?”事關自家師傅,翡翠也沒了與白漫透擡杠的心思,焦急地問道。至於為什麽不是太遲鈍,他直接就忽略過去了。他家師傅那是誰啊,本身就聰慧非凡,再加上身邊又都是古月、冰麒這樣神級的老狐貍啊,哪兒能遲鈍得起來!

“逃避她對恩人的感情啊。至於為什麽,你想啊,仙尊與恩人名義上是師徒關系啊,仙尊心裏一直將他當做晚輩,根本沒有存那樣的心思。但是恩人卻不一樣,他完全沒有凡俗的倫理觀念,愛的直接狂熱。仙尊被恩人打動了心,但她潛意識裏覺得這樣是不對的,不符合常理的,所以一直潛意識去否認這種感情……這不就是逃避嗎?而且,你看,恩人去了都快一個月了,這一個月裏,她內心痛苦傷心,如此的失魂落魄,連你這個笨蛋都發現了,她自己不可能沒有發現吧,只是她內心還是像以前一樣一直不敢承認,不敢去想自己也愛上了恩人罷了……若非真的像凡間女子愛上凡間男子那樣愛上了恩人,仙尊怎麽可能會這般挖空心思地用自己的安危去護著恩人,又怎麽可能在恩人去了之後這般近乎自我折磨自我懲罰似的度日?更別說時常哭著醒來了,她定是夢到了恩人……”

白漫透的分析叫翡翠瞪圓了眼睛連連點頭,也叫房門口的金貅身子狠狠一顫,腦袋轟地一聲嗡嗡炸了開。

她……像凡間女子愛上凡間男子那樣愛上了梼杌?

作者有話要說:嚶嚶嚶於是師傅馬上要開竅了有木有!!接下來,咳咳,冬天都已經過去了,春天還會遠咩(≧▽≦)/

打滾求支持求撒花喲,不要霸王人家嘛、霸王人家都是壞孩紙有木有TT

ps:從今天這章開始,以後此文更新時間改為中午10點半點左右喲、基本不會早於10點晚於11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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