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淵抽了抽嘴角,想到監察科最近接連不斷的大動靜和媒體的大肆報道，算是勉強認同了游安的話。

他瞥了一眼站在旁邊試圖把自己變成透明人的藍毛，“楞著幹嘛,把文件分好，送到我辦公室。”

“嗯？”藍毛一時沒反應過來，“啊，好的，謝警官。”

藍毛手忙腳亂地把屬於游安的那小摞文件放下,推著小推車去隔壁謝淵的辦公室了。

游安心裏一喜,生怕謝淵反悔一般，迅速開啟了一個新話題。

“雷恩的事情,你應該都聽說了吧？”

謝淵點點頭,語氣有些微妙。

“我倒是不知道，你什麽時候跟監察科的關系那麽好了？”

游安輕咳兩聲，把訊問官送的小盆栽往身後藏了藏。

“這不重要,重點是，雷恩出手的奇珍異草裏,有兩株下落不明。”

謝淵下意識挑了一下眉稍,“看來監察科的業務水平還是有待提高。”

游安小聲道：“他們能把雷恩送進審判署就做得挺好了……”

謝淵淡淡地斜睨她一眼。

游安立刻閉上了為監察科說話的嘴,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手裏的小盆栽居然有些燙手。

謝淵繼續說道：“這件事我會從別的渠道去查的，等監察科找到線索，搞不好雷恩都已經服刑結束出獄了。

游安訕笑兩聲,看來謝警官今天心情一般啊，諷刺起監察科來毫不留情。

從游安辦公室出來,謝淵避開人,悄悄回了一趟地下99層。

這裏一片漆黑,只有走廊盡頭留了一盞忽明忽暗的小燈。

整層監獄一片寂靜，仿佛沒有一個活人存在。

謝淵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裏變的格外清晰。

他走入一間值班室，只見桌前坐著一個打瞌睡的獄警。

謝淵在他耳邊打了一個清脆的響指，渾渾噩噩的獄警恍然驚醒，在看到他瞬間眼睛發直。

獄警機械地張嘴道：“您來了。”

謝淵語氣平淡地問道：“最近有什麽情況嗎？”

獄警就像一個被人操控的人偶般，一字一頓道：“和以前一樣每個月向典獄長交一次報告書，沒有異常……”

謝淵伸出一只手，“把A11的鑰匙給我。”

獄警打開抽屜，從裏面翻出一把銀色鑰匙。

謝淵收下鑰匙，徑直離開了。

直到謝淵慢慢走遠，獄警直楞楞的眼神才恢覆一絲靈動，他晃了晃頭。

“我怎麽又睡著了……”

獄警靠在椅子上喃喃低語著，眼皮又漸漸沈了下來。

謝淵熟門熟路地走到一間牢房外。

在他停下腳步的瞬間，裏面想響起一個低啞的聲音。

“S01？”

謝淵不緊不慢地把鑰匙插進鎖孔。

“哢嗒”，門開了。

牢房角落裏躺著一個胡子拉碴的人，他半睜著眼睛看向門口。

“果然是你，老遠就聞見你這股沖鼻子的味兒。”

謝淵冷哼一聲，“你這狗鼻子看來還沒廢。”

A11懶洋洋地翹起一只腳，“你來找我，難道不是為了我這鼻子？”

謝淵的眼神閃了閃，A11的能力，就是靠嗅覺分辨出異族。

不同的異族在他的感知裏，是不同的味道。

只要接觸過一次的異族，哪怕相隔千裏，他都能尋著味兒追到。

謝淵開始說明來意：“植物系異族用能力催生的植株，你能聞出來嗎？”

A11輕蔑道：“你這是瞧不起誰呢？哪怕他是催生草原裏的一顆草，我都能把那顆草給你找出來。”

謝淵滿意了，“那麽，我們來訂立契約吧。”

“等等，”A11突然警覺，“我幫你辦事，你能給我什麽報酬？”

謝淵揚起眉毛，“我給你一周時間，你提前找到植株，剩下的時間算是讓你出獄放風了。”

A11忍不住提高了聲音，“才一周？你也太摳門了。”

謝淵作勢往後退了一步，“你不願意的話，我去找A15也行，他的卦術估計也能算出大概方位……”

A11眉心一皺，當即道：“一周就一周，A15可沒我好用，他到時候神神叨叨地給你來一句‘在西方’，我看你上哪兒找。”

謝淵不動聲色地舒展了嘴角，A15的能力確實有很大的不穩定性，這也是他先找到A11的原因。

條件談妥後，兩人訂立了契約。

A11看著謝淵，“你要怎麽把我弄出去？”

謝淵給了他一片碎鏡片，“拿著這個，我晚上來接你。”

謝淵把鑰匙還回了值班室。

地下99層的牢房空了一個，管理的獄警卻對此視而不見，仿佛犯人還好好的待在原位。

幾天後，游安看著手裏蔫嗒嗒的盆栽，有種不好的預感。

訊問官送給她的這個禮物，該不會時日無多了吧？

游安繞著這個盆栽轉了一圈又一圈，怎麽也想不明白。

她分明按照訊問官交代的養花小技巧“精心”照顧了，怎麽幾天功夫，花就萎了。

此時，謝淵剛剛接到A11傳來的消息。

他翹了翹唇角，走進游安的辦公室。

一進門，就看見游安圍著盆栽打轉。

謝淵：“你這是從仙人球移情別戀了？最近怎麽對這個盆栽那麽上心。”

游安下意識道：“主要是別人送的，幾天就被我養死了，傳出去容易引起誤會……”

謝淵的耳朵動了動，“誰送的？”

“訊問官——”

游安的聲音終止於她看見謝淵突然轉陰的臉。

她清了清嗓子，立刻轉移話題“你找我有事？”

謝淵瞥了桌上蔫了吧唧的盆栽一眼，“雷恩出手的那兩株異植，找到了。”

游安迅速把盆栽拋到了腦後，“找到了？在誰手裏？”

謝淵：“卡特議員，之所以找不到交易記錄，是因為這是雷恩私下送的，沒有金錢往來。”

游安若有所思，“這個議員愛好奇花異草？”

謝淵點點頭，“沒錯，他的私宅裏有一片私人植物園，雷恩送的那兩株異植，就被移送到那裏。”

游安摸了摸下巴，“按照那兩株異植的價值，這絕對算得上行賄了。中央星獄典獄長為了當選議員，真是費了不少心思……”

說到一半，游安突然轉頭看向謝淵，“議員私宅，應該很隱蔽，你是怎麽查到的？”

謝淵眨眨眼，“唔，用了一點小技巧？”

游安不再深究，“有了這樁罪行，雷恩又可以在星獄裏多待兩年了。”

游安想了想，“不過這個證據可以先壓一壓，後面或許能派上更大的用場。”

晚上，當游安從醫生口中得知寸頭基本康覆時，她轉了轉眼珠，抱上自己的小盆栽往醫務室去了。

游安來到病房，寸頭的狀態看起來比之前好太多了。

醫生：“大概是跟他的能力有關，他的恢覆能力很好，再檢查一遍確認就可以了。”

游安把小盆栽放到寸頭的床頭，“確認他有沒有完全恢覆，用這個就可以了。”

游安朝寸頭擡擡下巴，寸頭不情不願地把手搭在了盆栽上。

下一秒，游安眼睜睜地看著已經葉子發黃蜷縮的小綠植重新煥發出生機，變的精神抖擻。

游安朝醫生比了一個拇指，“他完全可以出院了。”

醫生頗有些哭笑不得。

雷恩被帶走後，寸頭還沒有分配新的監管獄警。

游安親自把他送回了牢房。

寸頭一路沈默著，直到臨進牢房前，他才磨磨蹭蹭地轉頭對游安道：

“雷恩的事情，謝謝你。”

游安摸著小盆栽的手一頓，“那是監察科做的，跟我有什麽關系。”

寸頭用一種“你別裝了，我都明白”的眼神看向她，“總之，我欠你一次。”

游安看著手裏的小盆栽，開口道：“既然你這麽說了，以後有些小事就要麻煩你了。”

寸頭疑惑道：“什麽事？”

游安點了點盆栽頂端的花骨朵，“過幾天你就知道了。”

具體過幾天，就要看這個盆栽能在她手裏撐多久。

為小盆栽找到合適的續命良方後，游安心滿意足地回去了。

幾天後，在外面放風完畢的A11依依不舍地回來了。

他和在星獄裏的邋遢模樣已經完全判若兩人，一身度假花襯衫，略長的卷曲頭發在腦後紮成小辮，鼻梁上還架著一副黑色墨鏡。

謝淵從鼻子裏發出一聲輕哼，“你在外面玩得挺高興啊。”

A11:“難得出去一回，還不知道有沒有下一次，當然得夠本。”

謝淵借助影子的能力，把他送回了星獄。

A11已經換回了一身囚服，他走進牢房後，突然叫住了準備離開的謝淵。

“我不明白，你明明有離開這裏的能力，為什麽還要待在星獄裏。”

A11看著他身上的獄警制服，“你和我們的區別不過是隔著一道牢門，這就是你費盡心思得到的自由嗎？”

謝淵低垂著頭，五官隱沒在陰影裏。

“你難道覺得，出了星獄就是自由？”

“你在外面的這幾天，難道不是隱姓埋名，東躲西藏，小心翼翼地在人群中隱藏自己異類的身份嗎？”

A11沈默了。

謝淵繼續道：“只要帝國還存在，對待異族的高壓控制政策就不會廢止。我們永遠都不能像普通人一樣光明正大地走在陽光下。”

“既然如此，星獄裏和星獄外，又有什麽區別？”

A11沒有再說話。

謝淵關上了牢房門。

他的腳步聲一點點遠去。

A11靠著墻壁，楞楞地看著牢房裏的一方黑暗。

見過陽光後，再回到不見天日的地下，真是讓人有些不習慣……

謝淵回到了-50層時，正好碰上揣著北山雀出來遛彎的游安。

游安看見他，隨口問道：“你去哪兒了？”

謝淵自然道：“去其他樓層送文件了。”

游安：“藍毛不在嗎，這些事讓他去就可以了。”

謝淵意有所指地看著她，“我偶爾也想出來走走。”

游安揣緊了北山雀，快步繞過謝淵，“我得去遛鳥了，先走一步。”

走出一段距離後，游安小聲嘀咕了一句：“我出來溜達得很頻繁嗎？”

北山雀突然“啾啾”了兩聲。

游安點了點鳥喙，“你也不覺得，是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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