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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騙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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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生——啊不,蘇醒後的朱西溪幾乎丟失了所有的記憶。

這於她而言,有好,也有不好。

東寰向她解釋道:“先前你閉關修行,出了點小意外,故而昏昏沈沈睡了好些年。這不,終於蘇醒了,委實大幸。以往種種,無非都是些修煉之事,記著那些做甚?”

朱西溪無端地覺著,東寰這話不盡不實,然,任她想破了腦袋,卻怎麽也想不起先前的事兒。倒是,對於大家夥兒的面孔,在他們逐一的自我介紹之後,她縱然想不起過往,卻也覺得親切可愛。因此,不消幾日,陌生的感覺便一掃而空。

只是不知怎地,每每織炎妹妹見著自己,總仿佛激動地想要哭的樣子。西溪拉著她的手細問,她卻只緊緊抿著唇,不肯說半個字,弄得西溪滿腔的莫名其妙,背過人偷問東寰,自己先前是不是欺負過織炎妹妹?

周遭無人時,東寰忍不住向蘩傾提及此事。蘩傾先是哈哈大笑,可三聲過後,卻又不由嘆息,眼睛還時不時地一下一下地偷瞥東寰。

東寰可不是睜眼瞎,自然明白蘩傾的眼神裏不好說透的意思。老友的關懷方式雖然別扭了些,可心意擺在那裏,他自然要領情。

“無妨!只要她徹底忘記當日所遭受的苦楚,就算不記得我,又如何?”東寰淡然道。

“話雖這麽說是不錯啦,可到底你為她做了那麽多事,眾人皆曉得,唯獨瞞著她一人,我總覺著這心裏。。。。。。唉——”其實,蘩傾也不曉得這心裏的別扭對不對,可他總覺得這樣子對老友委實不大公平。

“當日,我親眼見著她被活活釘在懸崖之上,心魂俱裂的感覺至今難忘,更何況她親身所受之痛,又豈是我這個旁觀之人所能體會得到的?我只希望自此以後,她能永遠地開開心心,平安喜樂,不再經歷那樣的噩夢。”東寰永遠無法忘記那一幕,鮮紅的血液沿著無力的手臂汩汩流下,順著蒼白的指尖滴落,嶙峋蒼巖,深淺碧苔,血綻如花。

“你說得也有道理——”蘩傾是個明白人,道理他都懂,就是心裏頭還存在幾分念想罷了,“若她還記得那日的情形,必然會追問到底。那時,該當如何向她解釋抽取生魂?如何解釋焚軀散灰?罷了罷了,統統忘記也好!就當是重新活一回罷!”他用力甩著寬大的袖袍,仿佛這樣就能把心裏的不甘不願都能甩出去。

“不!不是重新活一回,而是沈睡之後的蘇醒——”東寰將“蘇醒”二字咬得極重,如同舌尖上含著個重逾千斤的冰塊,“你莫要說錯了!”

蘩傾明白老友的意思,鄭重地點點頭,“不錯!只是這一覺睡得有些長而已!”

朱西溪覺得自己上輩子一定是個大善人,這輩子才會投胎到這麽好的地方,遇上了這許多的好人!

——當然,還有絕世美男一枚,成天價圍著她轉,令她激動得總以為自己在做美夢。

這不,美男又來了,手裏還捧著一——盤糕餅?!

朱西溪揉揉眼睛——沒錯,是糕餅!

為什麽不是一束花?哪怕一把草也行啊?可是,美男大神仙,您就算要送糕餅,能不能撿一些看著模樣齊整的糕餅啊?

您端來一盤不是開裂就是焦黑的糕餅,是幾個意思啊?

東寰端著糕餅來看朱西溪,自然是經過了深思熟慮。

過去的朱西溪,對花兒呀草兒呀的,並未表現得十分歡喜。倒是有空就做吃食,琢磨出好些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糕餅。雖說有些試驗品滋味奇特,可大多數成果還是堪稱“美食”噠!

尤其是,因著朱西溪那不可言說的小心思,身為師父的東寰上神,笑納了不少這個女徒弟的孝敬。

故而,在東寰的認知裏,要想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一盤親手做的糕餅是最好的紅線!

只可惜上天入地神通廣大的東寰上神縱有顆七竅玲瓏心,卻偏生於烹飪一途只通了六竅——一竅不通之下做出的糕餅,吃不死人就已經是謝天謝地啦!

瞅著那各個兒長得歪瓜裂棗般的糕餅,朱西溪頓覺嘴巴裏直湧苦水——上上次,是因為自己無知;上次,是礙於上神的面子,結果,舌頭先苦後麻,足足有三天都無知無覺,甭提多痛苦了。

這回,若是她還有那膽子吃,說不得自此以後舌頭就不屬於自己啦!

可是,上神的心意,她敢駁麽?

朱西溪費勁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說服了東寰放下手中的糕餅,還拍著胸脯保證,“待我過會兒消消食,肚子空了,定然將這些糕餅統統吃點!唔!上神的糕餅天上有地上無,美味絕倫,我保證連一丟丟餅渣都不剩。”

看!這就是失去記憶的後遺癥——在東寰的解說中,朱西溪就是個修煉得道的天之驕女,完全不曾經歷過“流落天界”“孤苦無依”“被人收留”之類的悲慘遭遇——所以,丟棄了小心謹慎的保護衣,她終於顯露出原先隱藏極深的本性:拍起馬屁來簡直堪稱厚顏無恥,足令見多識廣的東寰上神瞠目結舌!

縱然已多次體會過朱西溪的馬屁大法,可這一回,東寰依然被刺激得不輕。好一會兒,他才收回被馬屁拍出了九霄雲外的神魂,心下還兀自輕飄飄的,望著朱西溪的眼神也不大莊重了。

東寰上神對自己有好感——對於這一點,朱西溪心知肚明。

往昔記憶雖然丟了,可姑娘家本性中的敏感還沒丟。面對東寰那貌似溫和實則率直得毫不遮掩的情意,朱西溪是又發愁又歡喜。

她到底還有些自知之明,並未傻乎乎地一昧以為自己就真的是個無所不能的“天之驕女”。眾人親切的笑容,熱情的話語,並不能完全消除內心深處的隱隱不安——無端地,她總覺著自己被隱瞞了什麽事情。

修為的差距,身份的懸殊,令朱西溪不由自主地想要拉開與東寰上神的距離,可面對那溫柔又堅定的心意,她卻又無法克制地想要靠近。

她不知道自己是該珍惜還是該逃離,只能用裝傻充楞權做掩飾。

“西溪,你可記得我們的婚約?”

突然冒出的一句話,嚇得朱西溪好懸沒被口水嗆死。

她雙眼瞪得溜圓,顯見是被東寰這句仿佛閑聊的話嚇得夠嗆,好一會兒,方結結巴巴道:“你你你。。。。。。你。。。。。。別開。。。。。。開玩笑!”

“不是玩笑!”東寰俯下頭,卻不妨西溪的發絲恰巧掠過鼻尖,癢癢的,就如同這一刻他的心情,“先前你什麽都不記得了,我擔心貿然提及婚約會嚇著你,所以一直忍著不說。現今,看你恢覆得也不錯,我想,也該將婚約一事說說明白了。”

朱西溪仔細打量著東寰,見他神情平靜自若,語氣中毫無戲謔之意,仿佛方才說出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千真萬確,心下便有些慌了,“真。。。。。。真有婚約?可是,我什麽都不記得了。。。。。。怎麽辦?”

她緊張地咬住嘴唇,眉頭擰得跟麻花似的,“我我我。。。。。。你你你。。。。。。何時定的婚約?為什麽要定婚約?你你你,你想怎樣?”

“自然是你閉關之前定下的婚約。”

“自然是你我兩情相悅,才會定下婚約。”

“如今,你已大好,自該履行婚約了,不是麽?”

東寰的回答仿佛步步緊逼般,迫得朱西溪不由自主地倒退。只可惜,才倒退了兩三步,就被身後的大樹擋住了。

濃密的樹蔭在頭頂輕輕搖擺,朱西溪的心神一陣恍惚。

方才,上神說什麽?自己聽錯了罷?

心愛之人的眼神,清淺透亮,如小溪般,一眼就能看透。

樹影在西溪面上落下或深或淺的點點碎影,愈發顯得緊咬的雙唇殷紅如珠,眸中迷離如絲。東寰仿佛著了魔般,緩緩靠近,緩緩低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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