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熱鬧鬧的年會不過是打拼生涯中的小插曲，雙休日後，朱西溪還得正兒八經地踩著高跟鞋去擠公交地鐵。

銷售部的規矩向來與眾不同，譬如，上班打卡就得比其它部門早半個小時，美其名曰：準備好沖鋒號，時間一到就上陣！

搞得銷售部個個神經緊張，仿佛單候著九點鐘響就要犧牲就義似的。

朱西溪趕在八點一刻沖到打卡機前，“叮當”——她長出一口氣，老天保佑！——上周一她錯過一班地鐵，結果就是堪堪八點三十一打的卡，“叮當”，工資扣一百，氣得她當場險哭了！

補妝，泡茶，打招呼，行雲流水般做完這些，朱西溪施施然地在座位上打開文件夾，開始勾畫今天要聯系的客戶。

突然，對面的老鳥沖著她，“嗨！早啊！”

啊？朱西溪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以為聽錯了——打她坐這兒起，就從沒見這位自詡“資深銷售”的老鳥主動給她打過招呼。

朱西溪呆了足有三秒鐘，這方大夢初醒般回應道：“哦哦！早！早！”

她一邊回應，一邊仔細打量老鳥——老鳥笑瞇瞇地沖著她一擠眼，仿佛兩人關系多親密似的。她不由打了個寒戰，趕緊低下頭，又借機打量了下自己——紐扣沒系錯，絲巾的顏色搭配也正常，啊！難不成——妝花了？頭發亂了？

朱西溪偷偷摸出小圓鏡，低著頭左看看右看看，沒看出哪兒有不妥來。可終究心裏不踏實，想了想，還是揣著小化妝包沖進了衛生間。

這會兒，已是快九點了，大部分員工陸陸續續地進了公司。女員工講究，此刻，衛生間裏一片繁忙熱鬧的景象。

朱西溪被堵在門口，張望的片刻功夫，身後又排上了兩三個。這下，她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了。

“喲！西溪哦！來！這邊來，咱們一道擠擠，補個妝一起回！”忽然，衛生間那端有人喚她。

這一喚可了不得，衛生間裏所有的人，仿佛同時收到指令，齊齊扭頭望向朱西溪。

朱西溪長這麽大，除了小時候上幼兒園得小紅花時有過這待遇，這近二十年來，啥時候被這麽關註過？

她頓時緊張了，雙眼不由自主地左右瞄瞄，嘿嘿幹笑道：“不，不了！我就在這兒排著，那個，還得去裏面一趟。”她沖著那一扇扇緊閉的格子間廁所門一呶嘴，婉拒了這莫名其妙而來的“盛情邀請”。

因著話已經說出口，朱西溪就算不想進廁所，也不得不進去裝裝樣子。

幾分鐘後，她估摸著後面排著的那幾個小姑娘應該已經離開了，便準備起身推門出去。而就在這時，門外的聲音攔住了她的動作——

“銷售部的那個朱西溪，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可不！平時裝的跟傻甜白似的，原來有這麽大的靠山啊！”

“說不定人家就不是裝成‘傻甜白’，而是本色演出！嘻嘻！”

“有道理！我要有這麽大的靠山，我也樂意當傻甜白。反正這靠山不用白不用！”

“親兄妹吧？”

“我瞅著不大像啊！兩人五官不像是一個模子出來的。。。。。。”

“要不是堂兄妹？”

“有可能哦！說不定倆人長得都隨媽，所以才看上去不像！”

“以為長得不像就能瞞天過海嗎？呵呵——”

兩人異口同聲道：“群眾的眼睛是雪亮滴！”

打從坐對面的老鳥主動向她打招呼起，這一早上，盤桓在朱西溪心頭的詭異感覺就沒停過。

不過，天大地天，工作最大。客戶不簽單，她喝西北風去？故而，詭異就詭異去吧，反正，她又沒活見鬼！

費心費力地完成了上午的電話聯系，當中，八位客戶電話不通，十二位客戶還沒待她說完話就不耐煩地掛了，五位客戶哼哼唧唧地應付了一句“以後再說”，好歹，還算有一位客戶接受了她的拜訪請求——霍霍，不枉她講得口幹舌燥，唾沫星子都不夠用了。

將冰冰涼的茶水一飲而盡，朱西溪轉轉脖頸，耳邊傳來“咯叭咯叭”的動靜。

估摸著再過一刻鐘外賣的午飯就到了，朱西溪打算借著加水的功夫偷個小懶。

茶水間裏，素來是公司的八卦集中地。

朱西溪進去時，正巧遇上策劃部的小胖妞和前臺小姑娘聊天。一瞅見朱西溪手裏端著的茶杯，小胖妞笑瞇瞇道：“西溪姐，忙了一早上吧？來，我幫你倒水，喘口氣！”

朱西溪心裏那種詭異的感覺又湧了上來——雖說在年會上她安慰了小胖妞兩句，可兩人關系還沒好到可以幫忙端茶倒水的地步。

這是什麽情況啊？

前臺小姑娘慢了一步沒接過朱西溪的茶杯，便沖著她甜甜一笑，“西溪姐，您是前輩，以後多照應照應我們啊！”

額滴個神吶！

朱西溪這輩子頭一回被人叫“前輩”！她心尖尖兒不由一抖，然後皮笑肉不笑地應付過去：“什麽話呀！大家都是同事，說什麽照應不照應的？我進公司還不到兩年，還得靠大家多照應呢！”

“西溪姐別謙虛呀！領導照應您，您就照應照應我們唄！”前臺小姑娘依舊笑得跟小糖果似的，甜得膩人。

端著茶杯走出茶水間，路過公告欄時，朱西溪停下了腳步。

公告欄上，最上面的是公司最新的公告，看日期，是今早才貼上去的。

“任命通告？”朱西溪是做銷售的，對這類公告特別敏感——公司裏的任何一個變動，都可能影響到銷售的工作。

譬如：財務部換了個經理，就可能涉及到銷售員的□□報銷。再譬如：行政部出現人員調動，就會關系到申領給客戶的禮品是否順利。

三張《任命通告》齊頭並排貼著，頭一張就是從公司副總的任命。

“朱東河——”朱西溪喃喃念著這三個字，直至將整張通告一字不漏地看完，方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今兒一早上遇到的各種奇哉怪哉的事情，是個什麽緣由了。

她盯著通告上的照片，恍恍惚惚地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似乎在上周末的年會上看到過這張臉。

彼時，她在幹嗎呢？

哦，想起來了！她在跟策劃部的小胖妞說話呢，一分神，就沒註意到這茬兒。

——難怪，當時年會結束時，銷售部經理還沖著她微微一笑——可憐她自作多情地以為是經理是對她這一年工作成績的讚賞和鼓勵呢！

再聯想到，今兒早從老鳥的招呼到衛生間莫名其妙的對話，還有剛才茶水間的那一幕，朱西溪還能猜不出什麽麽？

“西溪”？“東河”？

多麽對稱和諧的名字啊！

一時間，朱西溪頓覺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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