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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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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漩渦

過去的記憶,清晰的、模糊的,走馬燈一般在阿遠腦海中流過,她當時天真的以為只要能和周硯在一起,她什麽都能忍受,離開公主也好,戰爭也好,叛族也好……

她只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可即便如此,心中充滿難以忍受的傷痛,她還是盼望著周硯能回頭看她一眼。

蘇令意不想指責阿遠什麽,至始至終,被傷害的唯她一人而已。

道德做為一種標準,維護著社會的合理發展,但人非聖賢,必不可事事道德,人人道德。

她奔波一天,安靜後很快就睡下,蘇令意卻難以入眠。

她清楚的感覺到自己正卷入一場漩渦之中,她無力停止漩渦,也沒辦法抽離。

看了熟睡的阿遠一眼,她嘆口氣,起身離開了營帳。

巡邏的侍衛佩戴長刀,手舉火把,穿梭在各個營帳間,蘇令意退到路邊避讓,在侍衛銳利冷漠的眼神中低下腦袋。

侍衛遠去,她在外圍慢悠悠的走著。無所謂去哪,毫無目的閑逛。

前方傳來一陣低低的嗚咽,聲音淒愴,冷冰冰的在夜裏徘徊。

一縷雲移開,躲在後面的月亮幽幽透出一點光亮,陰森森的照在大地上。眼前是動物屍體堆成的小山。

血肉包裹著白花花的骨節,在月光下發出異樣的光澤。有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往外突出,似乎還在驚訝自己居然就這麽死了。

發出聲音的是只褐色鬃毛的野豬,箭矢從左側穿透到右側,似乎沒傷到內臟,以至它雖站不起來,卻還能發出求救信號。

枯草被染成紅色,未幹的血液一滴一滴浸入泥土,來日在此地開出最鮮艷的花。

聽到腳步聲,野豬用盡全力嘶吼一聲,想喝退蘇令意,又像在求救。

她靜靜的看了會兒,野豬的叫聲越來越小,唯有那雙執著的雙眼告訴著世人,它還沒有死。

嘆了口氣,從已經死透了的兔子身上取下一只箭矢,對準野豬的腦袋,閉上眼睛,狠狠的紮了下去!

如此,一條無人在意的生命,在靜謐的夜裏發出最後一聲低吼。

“我看見你第一眼就知道,”蘇令意嫌棄的看了一眼裙擺上濺到的血跡,轉身看見一張慘白妖異的臉,“我們是一類人。”

“那可不一定”,放開手中的箭,蘇令意瞇起眼笑道,“像我這樣的人,絕不輕易說自己了解某人。”

李淮楞住,神情莫測,忽然道:“不知道楚盡知不知道你這副面孔。”

根本威脅不到蘇令意,還是吃了自以為是的虧。再說,蘇令意是什麽樣的人,楚盡未必不了解。

她攤了攤手,“你自去告訴他。”

李淮挑眉,不明白蘇令意為何不怕,因道:“你難道不想一步登天,縱享榮華富貴?”

“想的,”蘇令意捫心自問,如果能選擇,她當然想貪圖享樂,混吃等死,可最近老也提不起興趣去做這些,她把這歸結於安逸日子過多了,人懈怠了,可這似乎也沒什麽不好,於是就一天天混著,“我還想成為天下第一富商,成為天下第一美人,成為天底下最尊貴的人。”

“可是想,不一定要做。”蘇令意繼續說,“所以我說,我們不一樣,因為我不行動,而你,已經做了。”

李淮是燮朝二皇子,出身卑微,他圖謀的,並不難猜。

“你還真是不怕死!”

已經不是第一個人對蘇令意說這種話了。

她不置可否,靠近李淮,在他耳邊輕輕道:“這不也是你喜歡的嗎?將一切掌握在手中,看著那些被自己愚弄的人蒙在鼓裏,橫沖直撞,互相攻擊,然後一切結束,坐收漁翁之利。”

李淮毫無感情的眼裏忽然湧出笑意,剎那間,月光都黯然失色,“哦?看來我們還是一類人。”

蘇令意挑眉:“不殺我?不怕我告訴別人?”

“你不會的,我們這種人啊,”李淮看著地上那攤血跡,“從來不把別人的死活放在眼裏,白惹一身腥。”

說的沒錯,別人的死活而已。

“只是,這樣真的是正確的嗎?”

“什麽?”

蘇令意看著飄渺夜空,“做一個旁觀者,在適當的時候推波助瀾。只是世事無常,勢必會傷害到無辜的人。”

李淮誇張的四處看看,“哪有無辜的人?”

“林疏渺?”蘇令意試探著說。

“你以為她無辜嗎?” 李淮忽然擡頭冷笑一聲,“我的母妃,因她而死。”

蘇令意沈默了一會兒,淡淡的說出一句類似勸誡的話:“那麽我只能祝願你,永遠不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後悔。”

她很少勸別人,不管好的壞的總是充當推波助瀾的角色,之所以對李淮例外,也許是因為某種程度上,她在他身上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有關秋獵最後的記憶,停留在離開前的那一晚。

忘了是什麽原因,也許有人相約,也許是偶然遇上,蘇令意與分享了同一個橘子的幾人重聚在一起。

月亮隱去身形,點點繁星有了出頭之日。他們坐在河邊,漆黑孤寂的夜裏,遠處的燈火仿若虛幻。微風吹起簇簇細浪,吹散一河的星光,幾只小蟲靜靜的飛在河面上。

“我快煩死這兒了,要回去卻還有點舍不得。”林疏渺道蘇令意笑了一下,罕見的沒有損她。

明日清早就要啟程,不宜飲酒,只帶了些果飲點心,聊以慰藉。他們仰頭望天,低頭聊天,聊天南地北,聊夏蟬秋月,多是兩個女孩在說,她們的話好似天上星,密密麻麻。

林疏渺身份尊貴,無法無天貫了,蘇令意尊卑意識淡薄,年齡最小的李璟,即使是本朝太子,未來天子,也難逃她們的調侃。

欺負小孩子嘛,最好玩了。

可憐李璟當時還沒有修練到家,多數時候只能紅著臉反駁,或是求助的望向兩個看戲的哥哥……

浩瀚蒼穹下,哪有什麽少爺丫鬟,哪有什麽陰謀詭計,不過都是一個個冒著熱氣活著的人。

光景太好,很多年後蘇令意回憶起來都不敢相信真的發生過。

回周府後的三天,蘇令意收到了林疏渺派人送來的新鮮柑橘,香甜可口,汁水濃郁。在她打算吃第五個時,被玳雙喝住:“吃多了上火!”

用手背抹下嘴角殘留的汁水,訕訕笑道:“我不吃,我剝給阿遠吃的。”

自從秋獵回來後,阿遠就仿佛把後半輩子的快樂全部揮灑在了荒野,整日郁郁寡歡,連吃肉都不香了。

夫妻倆共同旅行並沒有讓他們的夫妻關系變得更好,周硯肉眼可見的變得更忙,整日往郊外軍營跑。阿遠眉眼間的愁思較之之前更勝,讓周圍的幾人擔心不已。

黑雲翻卷,勁風吹過。破曉時分傳來的鼓角聲驚動了寒流,很快,落葉滿地,樹幹花白,日覆一日的陰沈、昏暗。

城中的老百姓們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預感,在街交談的聲音低低沈沈,連晝夜不息的勾欄瓦肆,都變得門可羅雀。

蘇令意陪伴阿遠身側,變著花樣兒哄她多吃一點,多休息一會兒,每日抓耳撓腮,頭發都薅掉不少曾幾何時,她怎麽也想象不到,自己會因為她人多吃一口飯而喜笑顏開。

可是,就這麽平靜的發生了。

日子一天天老去,人也再日覆一日中變得面目全非。

前幾日她讓人在小廚房用磚瓦、粘土搭了一個面包窟,玳雙說她瞎折騰,蘇令意讓她等著瞧。

她對做飯一竅不通,只能當一個“泉水指揮官”,說出大致材料、樣貌、口感,其餘的就交給馬大叔自由發揮。

馬大叔皺著眉頭深深吸了一口水煙筒,然後說:“行!”

蘇令意放心的離開了廚房。

馬大叔果然沒有讓她失望,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但總算把面包鼓搗出來,賣相看著還挺像那麽回事。

做了兩種,一種加了核桃、葡萄幹,牛奶堅果面包,另一種只在外表撒上芝麻,原味牛奶面包。

這樣還不夠,蘇令意又讓馬大叔準備了大塊烤制的牛肉、生菜、山楂醬、荷包蛋。

她先拿了一片堅果面包給阿遠,阿遠瞧著新奇,吃了小半塊。

“好吃嗎?”蘇令意笑瞇瞇的問。

阿遠用帕子擦著嘴邊的面包屑,“不錯,難為你了,怎麽想出來的?”

“這算什麽?真正好吃的還在後面呢。”

蘇令意洗凈雙手,拿起一片原味面包,放上一片生菜,夾一大塊牛肉在生菜上,疊上荷包蛋,最後抹上山楂醬,又拿了一片面包蓋上,壓實遞給阿遠。

“快嘗嘗。”

阿遠將信將疑的接過,咬了一小口,除了面包什麽也沒咬到。

蘇令意恨鐵不成鋼,“阿遠你變了!你怎麽也和燮朝的小姐似的,娘裏娘氣。要大口!大口!”

阿遠被她逗笑,依言張大嘴巴咬了一大口,各種食材的滋味在口中融合,意外的和諧,看見蘇令意眼睛亮亮的,在一旁等誇獎,笑道:“果然好吃。”

“那是。”蘇令意小人得志看向玳雙。

玳雙讓她別得意,她覺得玳雙是在嫉妒她,揚著下巴冷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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