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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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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這一聲冰冷的怒斥,喚回了殷嶺西的一點神志。

他掩去眼裏的暗色,像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似的,痛苦的蜷縮起身子,低低呢喃——

“難受…師尊…我好疼……”

“我好疼……”

剛才恨不得將人吞吃入腹的狠勁消失殆盡,可憐極了。

拂知氣息不穩,聽見殷嶺西的聲音,下意識的又上前一步,可下一秒又猛地頓住。

“……”

他指尖慢慢攥緊,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痕跡。

唇瓣上灼熱的刺痛感化成綿密的細針,又酸又漲的刺入心裏。

自從前幾日他知道殷嶺西有心悅之人之後,就一直對他避而不見。

這是他自己心裏生了妄念,沒有必要再將他清白單純的弟子扯進來。他以為自己躲著就能避開。但是這無根紅線生出來的孽緣,卻不是這麽容易就能避過去的。

拂知不過是楞神了片刻,蜷縮在地上的殷嶺西情況就急轉直下,他瞳孔的顏色愈加暗沈,渾身一顫,竟又嘔出一口血來,紊亂的靈氣更加暴虐。

殷嶺西微微睜開眼,掙紮著朝拂知的方向伸手,聲音沙啞,嘴裏反反覆覆只有一個字:“…疼……”

拂知嘆了口氣,終是妥協了,再次過來,沈默著將殷嶺西扶起來坐好,然後自己一撩衣擺,坐在他的對面。

“抱元守一,凈靈臺。”

冷冷清清的聲音顯然不足以喚醒殷嶺西的神志,拂知只好又靠近了一些,修長的手指抵在殷嶺西的肩上,繼續用靈力緩慢的理順他體內的亂流。

第一次梳理被迫中斷,殷嶺西現在已經有走火入魔的癥狀,所以這第二次萬萬不可以再次斷開。

拂知薄唇微抿,收斂了心裏紛亂的思緒,神色認真。

漸漸地,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

‘走火入魔’的單純弟子,像是沒有安全感一樣,朝著拂知慢慢靠過來。

拂知輸送靈力的掌心用了幾分力,冷淡道:“莫要亂動,你……”

殷嶺西抱緊了他。

“……”

拂知沈默垂首,任由殷嶺西抱著。

等到殷嶺西身體的狀況平穩下來,拂知才將另一只手擡起來,然後對著殷嶺西的後頸——

狠狠一劈!

殷嶺西一僵,頓時卸了力氣,倒在他肩上。

兩人離得極近,發絲糾纏在一起。

冷如天上寒月的劍尊靜坐,半邊臉藏在陰影裏,看不清神色。良久,他才將殷嶺西攙起來,扶到自己的寢宮。

昏睡了的黑衣少年躺在床上,拂知在床邊站了許久,才幾不可查的嘆息一聲,生疏的替他拉好被子,彎腰的時候,他伸出手碰了碰殷嶺西的額頭,探得無事之後方才收回。

似乎猶覺不夠,拂知走之前在這裏布下了一個方便探知殷嶺西情況的附靈陣,才去了外間休息。

門關上之後,‘昏睡’了的乖徒弟就睜開了眼,他慢慢地坐起來,手指無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那裏似乎還殘留著拂知手指微涼的溫度和特殊的冷香。

“……”

殷嶺西垂下眼。

床邊盈盈運轉的附靈陣和身上蓋著的被子,似乎將剛才的他故意營造出來的濃情沖淡了,只剩下幾分空蕩的靜謐。

——

另一邊,拂知剛剛到了外間,就聽見自己神識裏軟嘰嘰的報告。

【阿軟:目前碎片回收度,百分之四十五。】

拂知關上門,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

阿軟從他神識飛出來,好奇:“主人,你剛才幹嘛打暈他啊?繼續下去收回度肯定會更高啊。”

拂知笑了笑,“錯了,我若讓他繼續下去,收回度絕對不會又一絲一毫的變化。”

阿軟茫然:“啊?”

拂知樂為人師,舉了個通俗易懂的例子給自家團子解釋。

“若你想吃一塊肉,這塊肉很容易就吃到了,且想吃幾次就吃幾次,你得到了滿足,可還會一直想著這塊肉?”

阿軟老老實實搖頭。

拂知挑眉:“若這塊肉在你眼前一直晃,可你偏偏吃不到,你又如何?”

阿軟若有所思:“我會越來越想吃……”

拂知將自己眼上的黑綢解下來,眼前霧蒙蒙的,隱約可以看清一些影子了。

他眼底含笑,伸手輕撫了一下頸間的紛亂紅糜的咬痕,清冷的聲音莫名帶著幾分蠱惑的意味。

“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被當成博弈的砝碼,但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比如一具有誘惑力的身體,再比如……”

他將黑綢在自己指尖纏繞了一圈,微微勾唇,“虛無縹緲的真情。”

******

第二日,拂知一打開門,就察覺到了殷嶺西的氣息。

殷嶺西面色愧疚的站在外面,手裏捧著盛著早膳的木盤。

他看到看到拂知開門之後,眼神一亮,上前半步,滿臉羞愧:“師尊……昨夜是弟子修為不精,才導致走火入魔,言行舉止多有莽撞……還請師尊勿怪!”

拂知剛剛睡醒,衣服只挑了一件簡單的披在身上,墨發未束,散在身後。

他頸側的咬痕抹了靈藥,消退了不少,只剩下了零星的紅痕,不細看倒是看不出來。

拂知伸手攏了攏外衫,偏過頭,半晌,低聲道:“……你記得昨夜發生了什麽?”

殷嶺西:“記得一點……”

他聲音羞愧,卻唇邊卻揚起一抹笑,惡劣地想著

——當然記得清清楚楚。

拂知無意識地收緊手指,片刻後,冷聲道:“此事不必再說,也不可與旁人說。”

即使是無意的,傳出去之後,師徒亂倫的罵名就說不清了,他無所謂名聲,也不在乎這些,但是殷嶺西尚且年輕,這些東西萬萬沾不得。

他擰眉,剛想再囑咐幾句,就聽見一聲熟悉的輕笑自殿外傳來,很快,這聲音的主人就到了殿內——

“阿拂,傷養的如何了?”

一青衫白發的男子用手中的玉簫挑開殿中輕紗,踏步進來,看清拂知和殷嶺西兩人之間的情態之後,稍微一頓,不著痕跡地瞇了瞇眼。

拂知向他頷首:“小師叔。”

殷嶺西皺眉打量了一下顧眠涼,然後低聲道:“見過師叔祖。”

顧眠涼眉梢一挑,卻沒應聲,將人忽視了個徹底,他微微擡眼,“阿拂,你怎的歇在外間了?”

不待拂知想好怎麽回答,他又極其自然的走上前來,將殷嶺西隔開,伸出手,微微低頭,替拂知攏了攏肩上的外袍,隨後將掖在裏面的發絲溫柔的撩出來,無奈的嘆了口氣。

“阿拂,你怎麽還和小時候一樣,叫我如何放心。”

出乎殷嶺西意料的,他這素來冷淡不喜旁人靠近的師尊,竟然意外地安靜。

他忽的想起來他剛剛拜入拂知門下的那一天,去青竹山找他的時候,就是這個叫顧眠涼的男人,姿態與拂知非常親近暧昧。

顧眠涼笑了笑,“走吧,去你的寢宮。”

他十分熟稔地朝著拂知房間走過去。

拂知面色無奈,猶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他們之間似乎有種相處已久的默契存在,不需要多說,就能明了對方想做什麽。

殷嶺西緊了緊手裏的木盤,發出極輕的喀喀聲,他默不作聲地跟著進了寢宮。

顧眠涼將拂知按在鏡前,自己掏出了一把精巧的白玉梳,骨節分明的手指收攏了一下拂知的頭發,溫柔的給他束起來。

手指穿過發絲的感覺很舒適。

拂知安安靜靜地坐著,開口道:“麻煩小師叔了。”

“你從小就是我照看,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

顧眠涼眼神含笑,慢條斯理地給他束好發絲,垂下眼的時候,卻瞥見了拂知頸側殘留的零星紅痕。

這紅痕細小,不仔細看一點也看不出來。

顧眠涼看了片刻,敏銳地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他手指一頓。

隨後瞇起眼,擡手覆了上去,指腹按在上面。

半晌,他輕柔道:“阿拂近日……去了哪些地方,或者遇見什麽人了?”

拂知被他梳的舒服,心裏懶洋洋地回答,沒遇見什麽人,只遇見了瘋狗。

面上卻不顯,他偏頭避開顧眠涼的手,道:“未曾。”

說著就要站起來。

顧眠涼一手按住他的肩膀,又將他按了回去。

他掩去眼底的猶疑晦暗,微微一笑,將白玉梳收起來,又拿出一小罐藥膏,取出來些抹在拂知頸側的紅痕上,姿態親昵。

藥膏冰涼的觸感冷不丁的襲來,拂知下意識躲了一下。

“小師叔?”

“阿拂頸側有些小傷痕,我處理一下。”

拂知身體幾不可查的一頓,瞬間就想起了昨晚,耳尖騰起微醺的紅意,他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不再多言。

殷嶺西仍舊端著木盤站在旁邊,臉上的笑已經消失殆盡。

自這男人來了之後,他這師尊就像是將他忘了一般。

他瞇眼看著眼前這一幕——

青衫白發的俊美男子在模樣冷淡的劍尊身後溫言淺笑,二人一立一坐,前面的鏡子映著他們仿佛天生契合的身影,宛如一幅春潮輕擁冬雪的畫卷,默契融洽的容不得任何人插足。

【阿軟:碎片收回度百分之四十六。】

拂知唇角掠過一抹笑。

很快,殷嶺西的聲音就打破了他們二人之間的氛圍——

“師尊,給您準備的早膳要冷了。”

這一聲之後,顧眠涼清晰地察覺到拂知身體緊繃了一瞬,聲音也有些不自然。

“嗯,為師知道了,你暫且放在桌上。”

顧眠涼眼神一閃,他慢悠悠的將藥膏收好,直起腰,霜白的發絲落到胸前一縷,隨後漫不經心地掃向殷嶺西,到這裏這麽久,他終於肯正眼瞧一瞧他了。

殷嶺西,上次就是因為這個人,阿拂才會受這麽嚴重的反噬,現在,竟能牽動阿拂的情緒了……

站在那裏的黑衣少年乖巧靦腆地朝他一笑,聲音中卻含著幾分懼意。

他說:“師叔祖,上次只匆匆見了您老人家一面,您就將我關進了寒域間,這次終於可以向您老人家正式問安了。”

一口一個老人家,還明裏暗裏提醒拂知之前他被顧眠涼關進寒域間的事。

果不其然,拂知眉頭已經皺了起來,他正欲說什麽,卻聽見顧眠涼溫聲含笑的聲音——

“好啊。”

顧眠涼手腕一轉,碧綠的玉簫在掌心輕敲,他勾唇道:“天衍宗宗門之禮,孫輩弟子向師叔祖正式問安,須得焚香沐浴,齋戒百日,三跪九叩。”

“前兩則禮可免,三跪九叩卻免不得。”

顧眠涼分明是笑著的,眼底卻寒涼一片,他看向殷嶺西。

“你這小輩挑在此時問安,這禮,便此時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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