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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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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霧裏走進了地獄的領主, 亞巴頓降臨在紐黑文的高速公路上。

山羊角在他頭上隱形,他雪白的衣擺微微飄蕩,雪松香氣若有若無融進清晨的風裏。

徹夜狂歡過的大學生在他面前停下, 醉得東倒西歪,咯咯笑著邀請他。

“要搭一車嗎?”

“我的榮幸。”

有人隱約記得他的嗓音紅酒般醇厚, 收到邀約的惡魔則踏入了人類的城市。

哥譚的玫瑰新換了一身晚禮服, 柔軟又吊詭的絲帶在她身邊飄來飄去, 時不時追逐著一張粗制濫造的小醜面具把玩。

女人淺紫色的長發垂在腰間,她坐在高樓邊緣, 俯瞰整個城市,猩紅的眼眸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隱約透出狩獵的寒光。

而希斯莉本體……在嗚嗚叫。

她剛剛在地板上摔得那一下有點重, 不僅走路一瘸一拐,還弄出好大一塊淤青。

按道理, 傷揉開才會好的快些,但希斯莉她自己下不去手。

布魯斯不得不接過藥膏, 給小女兒揉膝蓋。

明明只是磕了一下, 希思莉那一大塊肌膚卻泛起了觸目驚心的紫黑色,還有逐漸擴大的趨勢。她疼得淚眼朦朧,不斷吸氣,衷心祈禱老父親能趕緊停手。

布魯斯的手寬厚而溫暖,力道合適地推開了藥膏, 再緩緩揉進傷處,反覆幾次,疼痛就減輕了不少。

他今天起得晚, 臉色有點蒼白, 身上還穿著法蘭絨睡袍。

“爸爸。”

希斯莉小聲喊他, 布魯斯低沈地應了一聲。

“你沒睡好嗎?”她問。

事實上,布魯斯一整夜都沒有睡。

他得知了一個能讓所有哥譚人都顫栗不已的消息:小醜從阿卡姆越獄了。

只有小醜自己才知道他想幹什麽,這個清醒的瘋子是哥譚的夢魘,平生最喜歡踩著蝙蝠俠的底線在上面跳探戈。

他已經失去了一個他愛的孩子。

“哥譚最近很不安全。”布魯斯擰起眉頭,簡潔地說,“你最近不要出門。”

他剛說完這句話就意識到語氣不對,可希斯莉完全感覺不到他的□□,只是乖乖點了頭,像個小洋娃娃。

老父親的心忍不住輕輕一抽。

“我的意思是,”他有點生澀的解釋道,“我會擔心你,希斯莉。”

“我也擔心爸爸。”

希斯莉選手直球出擊,並用小手指纏了纏布魯斯的。

她冰藍色的眼睛天真而溫柔,“爸爸也會照顧好自己嗎?”

布魯斯凝視著她。

有一秒,他像是哽住一樣陷入沈默;但他很快眨了眨眼睛,語氣如常地回答她。

“會。”

希斯莉眉眼彎彎地笑起來,放開了老父親的手。

布魯斯·韋恩,哥譚的大眾情人,無腦富二代,花花公子,極限運動愛好者,在大眾的印象裏,除了數不清的女人和醉酒後惹下一樁又一樁的荒唐事,一年內他總要把自己摔骨折三四次。

此時此刻,這位“即將去阿爾卑斯山滑雪並有可能因此摔斷手臂”的哥譚騎士正站在蝙蝠洞裏,密切關註著布滿紅點的地圖。

他身旁的提姆正在將分析數據調出來,而達米安在漫不經心地擦他的刀。

“紅絲帶。”布魯斯低語道。

昨晚,紅絲帶一人就幹出了堪比氪星人的業績,她的手法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殘暴血腥,在他到達之前就已經把人吃幹抹凈、榨幹最後一滴血,回放監控可以說是大型食人視頻。

一些有經驗的老警察都忍不住被她狩獵後的慘況弄得反胃無比。

但,以布魯斯多年來的敏銳直覺,她的行動軌跡變得越來越奇怪了。

布魯斯深邃的目光落在城市俯瞰圖上,代表紅絲帶的點歪歪扭扭,形成了一個T字,這個字還有往前延伸的趨勢。

那似乎是某種圖案,或者一個箭頭——紅絲帶的所作所為在指示著什麽,或者說,她有表達的欲望。

“我想試試我的刀能不能砍斷她的絲帶。”

達米安不知何時擦好了刀,此時也盯著監控裏紅絲帶的靜態圖,躍躍欲試道。

不,你不想。蝙蝠俠沈默地看了一眼他的兒子。

“她……她和梅菲斯特很像。”提姆忽然開口,他的臉上被藍光照得幽幽,此時正露出某種回憶的色彩,“希斯莉說她最近才到哥譚,那天晚上她就是去見梅菲斯特的。”

這聽上去並不像是某種巧合,蝙蝠俠也不相信巧合。

那麽現在只有一個問題:希斯莉知情嗎?

“我會去問問她的。”布魯斯沈聲道,他的喉嚨有些發緊。

韋恩大宅的錄像上顯示,希斯莉正一個人躺在草坪上曬太陽。

阿爾弗雷德不會阻止乖巧孱弱的女孩子做自己想做的,相反,他魔法般找出一張漂亮的方格野餐毯,並詢問希斯莉是否需要野餐籃,絲毫不介意她選定的地方是幾小時前剛修剪過的花園坪。

眼下,希斯莉就蜷縮在這張野餐毯上,把《呼嘯山莊》當作枕頭,手臂遮住臉孔,小貓一樣打著盹。

孤零零的。

“她很弱。”達米安客觀評價。

“她是你的姐姐。”蝙蝠俠告訴他。

達米安平淡地看了他一眼,沒再做聲,很顯然是要擺出一副漠視的態度。

提姆不想介入這場家庭紛爭,他開始翻找梅菲斯特的監控錄像,試圖逐幀找到一個確鑿的結論。

蝙蝠俠思緒飄遠,忍不住想起他陽光下孤零零的小女兒。

有什麽東西對她造成過不可逆的傷害,她的骨頭和皮膚都要更脆弱,現代科技無法治愈她莫名其妙的高燒和昏厥。

布魯斯無法想象“孱弱”是一種什麽滋味,而他更沒來得及問一個最關鍵的問題,希斯莉為什麽會回到他的世界?

“事情”不會突然發生,一切結果都是一塊塊齒輪彼此嵌合運作到合適的位置。布魯斯自認什麽都沒做過,那就是希斯莉自己做了什麽。

她付出過什麽,並以此找到了回家的路。

她的朋友們又在這其中扮演過什麽角色?

提姆把梅菲斯特和紅絲帶的對比圖放大到大屏幕上,示意蝙蝠俠自己去看。

布魯斯晃了一下神。

牽著希斯莉手的紫發女人有一種古怪的氣質,就像他在紐約見到過的肯。那個高大而沈默的男人給他的印象很深,他有一種罪犯的危險感,但他同時也是是希斯莉的朋友。

或許那些野獸們在希斯莉的面前收斂了自己的爪牙,把自己偽裝成一個無害的樣子,可希斯莉信任那個男人,也信任紅絲帶,就像她毫無保留地相信她的父親、她的家人一樣。

【欲望絲帶同步程度:40%】

“………”

梅菲斯特在幹壞事,希斯莉清楚這一點。

她的身體最近越來越不舒服,失去意識的時間總是比醒著長,因此分不出精力去想另一個自己要搞什麽大事。

總歸不會是壞事。

希斯莉翻了個身,在陽光下昏昏欲睡的想。

虛擬人體無法從遠端實時傳輸,因此她不知道,一秒鐘前,梅菲斯特剛好從廊柱的陰影裏走出,扣響了酒店經理的辦公室門。

淺紫卷發的女人露出一個艷麗至極的笑容,頃刻之間晃花了對方的眼睛。

“你好,”梅菲斯特輕聲說,“我是來應聘鋼琴師的。”

【地獄的黑山羊王同步程度:50%】

“你看到那個人了嗎?”惡魔拂去肩上的一片殷紅落葉,笑著跟身旁的年輕人交談。

“看見了……?”

“今天早上很冷,所以地上結了一點霜。那個人在踩到霜片的時候,會忍不住腳下一滑,而那個雕像——你看見那個雕像了嗎?”

年輕人隨著他的手指迷茫地滑動目光。

“雕像裏面的銅管已經銹了、爛了。”惡魔低聲道,“那個人腳下一滑,腦袋撞到雕像砥柱,在他要掙紮著爬起來的時候,雕像會轟然倒塌,砸爛他的腦袋。”

“嘿!你——”年輕人為這個突然來搭訕的陌生人之無禮所驚訝,他正要跳起來指責,卻在轉頭時發現自己身旁空無一人。他驚詫地把目光轉回前方,於是正好目睹那個人摔倒的整個情形。

“噗”的一聲,整尊雕像都砸入了那個人的腦袋,紅紅粉粉的腦漿,全部開在雪青色的大理石像上,把原本表情聖潔的天使面龐染成汙穢的稀巴爛。

年輕人僵在原地,瞠目結舌,大腦一片空白。

隱去身形的惡魔站在他面前,耐心地彎下腰,聽見他從顫抖的嘴唇裏吐出一個詞。

“……惡魔。”

警察很快到來,封鎖了雕像四周,帶走了喃喃自語、仿佛被嚇到發瘋的年輕人。

亞巴頓靜靜地看著這一切,轉身離去。

這對於紐黑人來說是尤為漫長的一天,在那些陽光照不到的陰暗的角落,在狂信徒的囈語聲、燭火的劈啪聲、和黏膩的鞭撻聲中,真正的惡魔降臨了人間。

除了瘋癲的當事人,沒人知道,惡魔到底索取了什麽。

夜幕降臨後,亞巴頓給梅菲斯特發了一條消息。

——到你了。

五分鐘後,梅菲斯特已讀。

黑發美人站在廣場的噴泉前,低頭看了一眼手機。霓虹燈在他半透明的指尖上輕柔地跳躍,周圍的人來來往往,人們對他視若無睹。

黑山羊角同步率漸漸降下來,皮套下的希斯莉:呼——(癱)

她幹脆走到長椅附近,舒舒服服躺了下去,暫時融化成了一灘。

惡魔貓貓開始思念韋恩大宅的超級大床,而希斯莉本體此時正在壁爐前,好奇地盯著跳動的火焰看。

當迪克·格雷森腳步匆匆進入門廳,他第一眼就看見了這樣的情形。

希斯莉穿了一件毛茸茸的系腰睡裙,軟綿綿又東倒西歪,更加像一只被火烤得筋骨酥軟、誰都可以摸摸腦袋的好脾氣貓貓。

迪克的妹控buff被此情此景轟然觸動,他忽然不急著去找布魯斯了,而是決定先和貓貓玩一會。

在他朝著沙發走去的時候,希斯莉也聽到了他的腳步聲。

黑發的女孩子睜著兩只冰藍色的眼睛,高高興興朝著他撲過來,被迪克輕而易舉接住。

“今天過得開心嗎?”迪克帶著笑意問她。

“開心!”希斯莉興高采烈拍拍沙發,示意迪克也坐下來,“我今天去野餐了!”

“是嗎?”迪克順著她的話逗了逗她,又問了她最近的事,汲取到足夠可愛妹妹能量,這才想起還在等他的蝙蝠俠。

“我馬上回來。”他變戲法一樣從口袋裏掏出了一份小禮物,邊哄妹妹邊保證道。

迪克的笑容直到看見蝙蝠俠時也沒有完全消失,在一眾低氣壓和黑眼圈裏就顯得分外礙眼。

“格雷森,你又遇見了什麽好事?”

達米安沒忍住,嗆了他一下。

“我剛剛看見希斯莉了。”

凡事都要對比才知道珍貴,面對蝙蝠洞裏摞成堆的糙老爺們,迪克越想妹妹越覺得可愛。

達米安哪知道他在腦子裏腹誹些什麽,只看見他又露出一個更加泛濫的笑容,不由得惡寒地離他遠了點。

布魯斯等了一會,直到他們兩個各自閉嘴。

“我有一個必須要參加的晚宴,”他說,“但這次的夜巡風險很高。”

從阿卡姆出來的小醜不用想,也是一定會來找蝙蝠俠麻煩的;而傑森前幾天剛好回了哥譚,希斯莉又和紅絲帶有牽扯不清的聯系,現在的情形說是修羅場巔峰都不為過。

蝙蝠俠眉心一跳,整個人都頭痛起來。

但雙面人的生活註定就要完全割裂,布魯斯卸下鬥篷,走出黑暗的蝙蝠洞,在明亮的光線下,把一條灰藍斜紋的領帶推到合適的位置。

私人訂制的西裝把每道線條都襯托的無比性感,合適的香水乍一嗅給人的印象就是花花公子。

歲月也無法磨去他身上那種明亮的色彩,布魯斯·韋恩依舊是哥譚的大眾情人。

他望著鏡子,慢慢浮起一個輕佻又溫和的微笑,鏡子裏的英俊男人也望著他,露出同樣的神情。

“再加一個領帶夾會不會太浮誇了?”他轉身問一旁候著的老管家。

“或許。”阿爾弗雷德打量了他一番,腳步如風,托著一排表盒重新走回他面前。布魯斯從中間隨便挑了一個,戴在手腕上。

“您準備好上戰場了?”老管家問。

“永遠沒有,永遠準備好了。”布魯斯回答道。

希斯莉一覺睡醒,才意識到亞巴頓給她偷了多少電瓶車。

他是要把紐黑文的電瓶都摘光嗎!她震驚地想,相比之下,梅菲斯特就幾乎沒做什麽,在前一天晚上的瘋狂狩獵後,現在她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給她漲上一截。

虛擬人體並不會感到疲累,但畢竟皮套下的還是希斯莉本人,她了解自己,精神上犯困也是犯困。

比如此時此刻,肯就還在意識空間休息,只留下希斯莉一個人笨拙地拆迪克給她的小禮物。

包裝比她預計的還要難解,馬卡龍色系的繩子纏來纏去,把希斯莉的手指尖也綁到一起。好在閑著也是閑著,她花了五分鐘,終於成功打開了盒蓋。

那是一個微型的向日葵幹花書簽,底下還刻著她的名字,能看出定制這個的人確實用了心。

希斯莉就很喜歡。

她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這才把書簽握在手心,小動物護著骨頭一樣在沙發上蜷縮起來,高高興興打量自己的寶貝。

她想給迪克也送一個禮物,她想給全家人都送一個禮物。老父親要有,迪克要有,提姆要有,阿爾弗雷德要有,達米安的那一份她會準備,但如果達米安不要,那她也沒辦法。

達米安不喜歡比他弱的人,而希斯莉可以肯定的說,就憑她的本體,她就是這家的武力值墊底再往下滑個兩萬米。

“哎。”

生活不易,希斯莉貓貓嘆氣。

與此同時,布魯斯已經到達了會場。

這次宴會就像他參加過的所有宴會一樣無聊至極,到處都是先生和太太們進行千篇一律的社交,香檳玫瑰在微涼的空氣中散發出馥郁的芬芳,所有人的微表情都被水晶吊燈照得分毫畢現。

竊竊私語聲像一陣陣不自然的風,嗡嗡地傳入布魯斯的耳朵。有些是關於他的,有些事和他完全無關的,很多人都在好奇他今天的女伴是誰,又能持續多久。

“韋恩先生,”不認識的面孔走過來,滿臉激動地要和他握手,“非常感謝您支持我們的——”項目之後的幾個字被淹沒在嘈雜的八卦聲中,讓布魯斯更加想不起來說這話的人是誰。

“啊,是是是,”他邊左顧右盼邊敷衍道,“你說得都對。”

話音未落,異變突生。

槍聲大作,慘嚎聲震耳欲聾,有個服務生模樣的人渾身是血,撞開宴會廳大門,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倒了下去,生死不知。

一只腳踩過他的背,踏入宴會廳。

“真熱鬧啊,我的朋友們!”

哥譚人的夢魘用熟悉的腔調說起話來,“真好,真好!”

當小醜帶著他的人闖進宴會廳時,即使布魯斯早有預感,也忍不住心裏重重一沈。

保鏢們很快被解決的七七八八無辜的賓客在翻飛的碎玻璃和槍火之中驚叫,華美的宴會廳被破壞的一團糟,酒水被打翻在地上,噴泉上的大衛被削去了一半頭,像某種兇案現場。

布魯斯眼神冷的可怕。

在哥譚首富從宴會廳悄無聲息消失的第三分鐘,滿身黑漆漆的蝙蝠俠從外面用鉤爪打破了宴會廳玻璃窗,乘著夜風蕩入宴會廳內。

玻璃稀裏嘩啦碎了一地的聲音成了全場唯一吸引人眼球的噪音,小醜也擡起頭來,用一種奇異的神情凝視這蝙蝠俠。

“啊。”小醜說,“這是一位老朋友。”

他大笑著,毫無預兆地摸出匕首要捅蝙蝠俠,被一腳踹翻到地上,兩個人像被激怒的獅子和毒蛇一樣扭打在一起。

一切都亂了套了,糟糕透頂。布魯斯甩出蝙蝠鏢,擊中了一個正揮舞著球棒要把人打死的面具悍匪。

小醜制造了這麽大的陣仗就為了找到他,這布魯斯可以理解他的腦回路;但有什麽不太對,有什麽被他下意識忽略了過去,而這種不對勁似乎不是小醜帶來的。

他悶哼一聲。

趁著布魯斯分神,小醜快狠準地在他大臂上捅了一刀,隨即被沈默的蝙蝠俠扭斷了手腕。

兩頭剛剛還撕咬的不可開交的野獸抓住空隙,雙雙跳了起來,開始謹慎地繞起圈子,預備在下一次攻擊中搶占先機,撕下對方的一塊肉。

小醜終於不笑了,血從他的額頭淌下來,滑下他慘白而模糊的臉,像哪裏冒出來的鬼。

“看看這是誰,蝙蝠俠,哥譚的拯救者——”

一段宏大而優美的華彩忽然打斷了他。

有人悄悄伸頭往那邊看去,角落裏坐著的鋼琴師依舊在自顧自演奏,或者說她就沒間斷過演奏。

從背影來看,那是個很美的女人,她穿著一身晚禮服,頭發優美地盤在帽子底下。

望著這個怪異的場景,布魯斯忽然有了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小醜似乎被激怒了,直接擡手給了她一槍。

琴聲戛然而止。

在所有人驚恐的目光裏,那道接住了子彈的紅絲帶從她背後猛地冒出,其餘紅絲帶也從女人的身體裏抽絲了出來,最高的甚至能搔到宴會廳天花板,像張牙舞爪的玫瑰叢。

她轉過身來,那是張黑色大麗花一樣艷麗的臉,還有絕對不是人類能擁有的眼睛。

它們猩紅、冰冷、充滿欲望。

“真熱鬧。”

梅菲斯特說。

這一刻,沐浴在人們或驚恐、或惱怒、或呆滯的目光中,踩著小醜覆出的排面上了位,哥譚的黑暗正式有了紅絲帶的名字。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簡直是今年內最可怕的噩夢。

紅絲帶在宴會上大開殺戒,她的絲帶逮住誰就吸幹誰,不光是這群倒黴又被嚇破了膽的賓客,面具悍匪們也保齡球瓶似的倒了一地。隨著越吸越多的鮮血,她身邊漂浮糾纏的絲帶也越來越多,長度、力量仿佛永遠也不會到達極限。

【欲望絲帶同步程度:95%】

刺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拜紅絲帶所賜,蝙蝠俠在毫無嘍啰幹擾的情況下暴揍了一頓小醜,此時正穩穩占上風。

“你今天、今天就得…”他沙啞地吼道,“給我回阿卡姆去!”

小醜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照著蝙蝠俠的臉就噴了一泵暗綠色的毒氣。

蝙蝠俠當即僵在原地,渾身失去力氣,形式瞬間逆轉,小醜摸出匕首,臉上露出扭曲的笑容,高高舉起,就要重重捅下去。

梅菲斯特的餘光掃到這一幕,她混沌的腦子裏忽然迸發出強大的殺意。

好像有誰告訴她,誰也不能去碰那個黑漆漆的男人,包括她自己都不可以。

【欲望絲帶同步程度:98%】

仿佛一只猩紅的利箭,梅菲斯特的紅絲帶帶著盛怒一擊,狠狠穿透了小醜。

宴會廳再也沒有可以站立的人了。

蝙蝠俠用他最後的力氣從窗戶飛撲過去,梅菲斯特的紅絲帶開始品味小醜的血,大量的□□充斥著她的腦海,她自己也失去了全部力氣,踉踉蹌蹌找了個地方坐下。

充滿血氣的、好的、壞的,翻滾不休,而梅菲斯特想的是,她做到了。

她今天這樣大鬧一場,有且只有一個目的。

梅菲斯特必須要進阿卡姆。

原本就已經破爛的頂樓大門又被人撞開,腳步聲整齊劃一,有一隊在救倒在地上的賓客,有一隊則在把小醜和他的嘍啰們關起來,打包送回阿卡姆瘋人院和黑門監獄。

冰冷的手銬貼著她的手腕,梅菲斯特也一起被人摁著塞進了警車。

意識模糊中,她露出了一個滿意的微笑。

遠在韋恩大宅的希斯莉,則早早被管家摁回去睡覺了。她在對方的監督下喝了一杯助眠的熱牛奶,嘗出裏面有溫和安眠的杏仁粉後也沒戳穿,而是抱著迪克的禮物啪嗒啪嗒上了樓。

肯在她關上房門的那一刻醒來,從意識空間中來到現實世界,並把希斯莉抱回了她自己的床。

他的實體已經不像之前那樣泛著嚇人的藍光了,而是重新變成正常人類一樣的質感和溫度,想必都是梅菲斯特和亞巴頓偷來的電瓶。

——你在擔心他們?

“嗯。”希斯莉窩在他的懷裏,苦惱地望著不斷刷屏的系統提示。

【欲望絲帶同步程度:96%】

【欲望絲帶同步程度:92%】

【欲望絲帶同步程度:95%】

相比於到了50%就完全不再漲的靠譜溫柔亞巴頓,梅菲斯特可以說是隨時都能爆炸的不□□,來回降降升升的那一點百分比,看得希斯莉血壓拉滿。

“我平時有這麽不靠譜嗎??”她忍不住目瞪口呆,並開始懷疑人生。

——也許是道具的原因。

肯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背。

杏仁粉和熱牛奶開始發揮作用,希斯莉打了個秀氣的哈欠,往肯的懷裏鉆了鉆,閉上眼睛。

肯有一下沒一下順著她緞子似的黑發,直到她的呼吸徹底平穩下來,儼然陷入深眠。

他壓抑著呼吸,側耳傾聽樓下的動靜。

一連串踉蹌匆忙的腳步聲從地底出現,到了會客廳後忽然變重一下,又停住了,好像有人把自己扔進了沙發柔軟的靠墊裏。

有喝水的聲音。嘔吐的聲音。隱隱約約的痛吼聲順著夜風飄上來,又被紗簾阻隔了大多數。

布魯斯受了很嚴重的傷。

大號希斯莉剛想搖醒懷裏睡著的小一號自己,肯把手搭到黑發女孩子身上,忽然停滯住。

他感覺不到、也無法跟希斯莉共鳴了。

仿佛有人切斷了她和他之間的連接,夢境中被植入了信號屏蔽裝置,他現在無法叫醒希斯莉,希斯莉也無法和他無阻礙溝通。

肯的氣場迅速沈了下去。

希斯莉則發現自己漫步在街頭。

這裏是她的公寓附近,在她以前生命中的最後幾個月,她就一直生活在這裏,清晨來到小公園散步,中午購買自己需要的飯食,下午回家。

銀杏葉在她腳底嘎吱作響。希斯莉快樂又疑惑地跑了一會,還試著蹦到落葉堆裏。

整條街道上都空無一人。

太陽漸漸消失在雲層後,天陰了下去。風吹過希斯莉的臉頰,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腥味。

從某一刻開始,她忽然覺得如芒在背。

有什麽東西在盯著她。

希斯莉先是走,然後跑起來,霧氣越來越濃,遮住了她熟悉的地標,她不得不找到一條路就順著它一路跑下去,而那些目光一直粘在她的後背,討厭得讓她渾身發抖。

最終,她被一堆石像堵在了小巷的死胡同。

在那些石像伸手要來抓她時,希斯莉絕望地又踢又蹬。但這一次,她輕而易舉的蹬壞了石像的手和石像的臉,雪青色的石像被她踹得紅紅粉粉,竟然根本抓不住她。

它們劈裏啪啦地碎成了風中的沙塵。

希斯莉:……

希斯莉:!!

太陽重新出現在她的頭頂,驅散了黏膩的霧氣,風裏帶來花的香味。希斯莉又在街道上徘徊了一會,這才決定回到現實世界。

夢醒了。

她眨了眨幹澀的眼睛,忽然發現肯把她整個人都塞到了懷裏,這是個非常有保護性的姿勢,肯也第一時間發現了她的醒來。

——有人阻隔了我去看你的夢。

他簡潔地告訴了她來龍去脈。

很奇怪,希斯莉知道自己上一次做了一個噩夢,但她無法想起在那一場噩夢裏她到底失去了什麽;而這一次,她依然知道這是一次噩夢,但發生的一切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並且,她還帶了一樣東西出夢。

希斯莉張開手掌,那裏躺著一塊沒有粉碎完全的砂石。

如果這樣就說的清了,她默默想,又忍不住覺得不寒而栗。

在夢境裏,她經歷的是現實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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