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相思子懷上小童兒後, 帝君幾乎去哪裏都會把她抱著。自打長生帝君與勾陳帝君結緣之後，相思子便沒再出過冥府。

一來她仙力弱, 身上又揣了個小包子，實在是大腹便便, 走不了。二來嘛，在長生與勾陳之後，相思子便越加執著於給人牽線了。

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呀。

於是。

這一日, 又鬧著要去月老殿。

“那是小仙的活計！”相思子怒瞪著死死抱著她不讓她去的帝君。

帝君瞥了懷裏掙紮的人一眼, “別動。”順帶替她捧著大肚子。

“小仙沒事！童兒最是聽話，安安穩穩的，帝君為何不讓小仙去月老殿？”相思子焉了氣，郁郁地問道。

她是月老仙啊。

不能因為她如今有了帝君, 有了童兒就不管凡人了啊！正因為如今這樣幸福了, 自然也想看見所有人都那麽幸福啊！

正如玉帝所言，月老仙啊，就是看見凡人就想湊一對的呀！

帝君不回答她, 只是擺著一張面無表情的臉，無聲地恐嚇相思子。

月老殿。

呵。

去了便不陪著吾, 牽線牽線牽線。

有何用？

跟吾又沒關系。

縱然不爽快，但帝君也不想讓相思子為此不開心，便轉移了話題道：“可要去凡間玩？”

相思子眼一亮，“去吃糖葫蘆嗎？”

帝君皺眉，“不行。”凡間的東西不幹凈。

“那小仙不去了。”相思子動彈著要掙開他的手，可無論怎樣, 都掙不開來。

帝君：“……”

“小仙要去月老殿！”相思子嬌氣地鼓起臉。滿眼控訴：帝君當真是越來越不愛小仙了！

帝君：吾敵不過她。

“去，吃！！”妥協了。不就是糖葫蘆嗎！

相思子立刻就笑彎了眉眼，像夜間的明月，醉人心扉。

帝君無奈。

不過，看著她滿臉的期待，當真也是拒絕不了。

“帝君最好了！”相思子在他懷裏轉了個身，嘿嘿笑著把頭埋在他懷裏。

想親親帝君啊。

可是肚子已經大了，不能跳起來就是一個親親了！呼呼。

帝君仿佛能看出她的想法，但顧忌那大肚子，便只低下頭溺愛地吻了吻她的發頂。

……

兩人去凡間的時候，正值凡人過節。

五月初五這一日，住在江南水鄉裏的人們熱鬧一片。

小城裏剛才下完了淅淅瀝瀝的雨，放了晴。

不一會兒，空蕩的街面上，就有許多小販挑著兜簍，沿街擺起了攤兒。

這些攤上的架子上幾乎都掛著一張類似匾額的大紙，寫著什麽‘鹹角黍’、‘甜角黍’、‘臘筒粽’的，讓相思子好奇極了。

帝君見她被吸引，便牽著她往攤子上走。

“夫人，來一塊角黍嗎？”攤主笑瞇瞇地招呼他們。

相思子挺著個大肚子，眼饞地看著冒著熱氣的大口鍋，“角黍是什麽？”

攤主詫異地忘了她一眼，又見她樣貌，只心想是一位新嫁婦，這些習俗小話知道的少。

於是便熱情地朝她講道：“這每逢五月初五的時候，便是咱們過節的時候。夫人幼時肯定也吃過，不過在大戶人家的府裏，這叫粽。而咱們這小戶的，就叫它角黍。”

攤主一把掀開大口鍋。

熱氣蒙住了眼前的視線。

只能隱約瞧見鍋裏還用水煮著好多個方圓方圓的茶色東西。

“你瞧，這是鹹粽。”攤主撈起一個放在她面前，“這鹹粽裏頭包得都是自家腌的臘肉，口感好，米也賊香！夫人，買一串嘗嘗，便宜著哩！”

相思子嗅著那糯米發散出來的香氣與粽葉的清香，貪吃地吞了吞口水。她回頭望著帝君，可憐巴巴。

凡間的食物畢竟是凡物，沒有靈氣不說，且很是駁雜。

帝君素來是不許她吃的。

如今……

“帝君，小仙，就嘗，嘗一個吧！”相思子捏著衣角，望著那綠油油的小東西，雙眼流露出渴望的光芒。

粽子。

她知道的呀。她在天上的時候，小話本裏都有寫，每逢五月初五這一日，凡人們便會用粽葉裹著糯米和臘肉，裹成方團子，往水裏一煮！

聽說可香了。

今日一見，果然小話本沒有騙人！

但是……帝君……

“就嘗一個，一個好嗎？”相思子咬著唇，小心翼翼地回望著帝君。

帝君伸手，摁住她的腦袋，“在此等著。”

相思子乖乖地後退一步，不去人群裏擠。

就在這時。

前方突然傳來一陣哄鬧。

馬蹄聲急促的傳來，噠噠噠！還夾雜著得意尖銳的人聲：“讓開啊，別擋道，撞死人了小爺可不負責！”

周圍的人聞聲幾乎如水流一般湧退。

幾息之間，馬車已經來到了面前，相思子被人擠得一個趔趄，不過倒不會被撞到。

她擡眼望去，馬車已經沖了過來，而那大路中間，恰好還站著一位身懷六甲不便行走的婦人！

相思子一驚，連忙沖上前去，也顧不得旁的，手心裏一轉，凝起一道光束，襲向馬車。

因長鞭鞭打而發了瘋的馬兒忽然就停了下來。

一個急停，馬車整個往後仰倒，馬車裏發出一聲巨大的痛呼聲：“怎麽回事！！”憤怒又兇煞，然後是腳踹馬車門的聲音，“該死的，這門怎麽了？怎麽打不開了。”

相思子仰高下巴哼了一聲，因為小仙用仙術把你封住啦！

相思子伸手將受了驚嚇婦人扶住，輕聲道：“這位姑娘……哦不，這位夫人，你沒事吧？”

婦人長得很是年輕，乍一看下，約莫也就是與相思子一個年紀。

她一手握著相思子的手，一手扶著肚子跪下：“多謝神仙姑娘，多謝神仙姑娘！”

相思子眨了眨眼。

回頭一望，街邊所有人都望著她，小聲議論道：“是神仙啊！”

“你瞧見她方才手裏發光了沒有，一瞬間啊那馬車就停了！”

“是位好神仙啊！”

約莫是確認了神仙的身份，甚至有凡人開始跪下求神仙保佑了。

相思子暗嘆不好。

趕緊將婦人扶起，“這位夫人，救你是應當之舉，莫掛懷。”

婦人溫柔輕笑，“神仙姑娘心地善良，救了妾身與妾身的孩子，這是大恩！”

相思子抿了抿唇，“小仙也懷了童兒，所以知道的！”若有一日她也遭了如此劫難，被人救了的話，也會感激不盡的。

婦人無以為報，打算邀請相思子去她家中坐一坐。

相思子也是頭一次被凡人如此相邀（不算那下凡的那一世），心中激動萬分，非常想去！

但是……

她悄悄地瞥了一眼周圍跪了一地求神仙保佑的凡人，又不敢去了。

唔……

“過來！”有人沈聲這麽喊了一句。

分明是吵雜的集市，但是這兩個字映在相思子耳中格外清晰。

相思子猛地回頭，越過跪著的人群，瞧見了那身高體長的黑衣男人。

帝君臉色陰沈，周身的煞氣頗有凝成實質的趨勢。

不過顯然他有所克制，並未危及到周圍的凡人。

完了完了！

相思子心裏一怕，趕緊放開了婦人的手，掂著肚子小跑過去。

帝君見她竟然用跑的，嚇得一跳。

飛身一閃，便來到她身邊，將人好好的摟進懷裏，仔細察看後，才微微松了口氣。

相思子吐吐小舌頭：“帝君，小仙好像闖禍了。”

她指了指這跪了滿地的凡人。

帝君蹙眉，捏住她的小臉，“還說？”

方才那動亂開始時，他正在付銀子，奈何那攤主找不開，便小小的等了一會兒。

誰知一轉身，這不聽話的小妖精，竟跑到了路中央，還用了仙術！

“在凡間，仙術為禁！”他低聲喝道。

相思子委屈，“可小仙是為了救人……”

“在凡間動用仙術，一旦經天道覺察，九天玄雷便會落下。屆時且不說你是否扛得住，這小城中的凡人一個也逃不掉！”帝君沈聲道。

哪怕小妖精的父上就是那天道，可若是天道不曾看清，突然就降了雷，該如何是好？

相思子把唇抿緊，認真地點頭：“小仙知錯了。”

帝君嘆了口氣。

望了望天。

天道凝起雲朵，悄悄比了個：╭(╯^╰)╮。

天道：吾才不會看不清！小相思子去哪裏吾都知道！

帝君：……

“總之，吾們先走。”帝君拉起相思子，一剎那間隱去了身形。

凡人們再擡頭時，仙子已經消失不見了。

唯有一直盯著相思子的那位婦人，若有所思。最後莞爾一笑，摸了摸肚子，“孩子，咱們是遇上神仙貴人了呀。”

……

“帝君，小仙錯了，小仙不會再妄為了！”頭一次，帝君沒有抱著她走，獨自走在前面，頭也不回。（雖然也能‘看’得見她的一舉一動）

相思子委屈巴巴。

因著身形的緣故，總是走不太快，小步小步地跟著。

帝君的聲音自前方傳來：“是吾將你寵慣得太厲害了？”

相思子癟嘴，“沒，沒有……”

那會兒只顧著救人了嘛……

相思子吸吸鼻子，把淚珠子又逼了回去，生生憋紅了眼。她悶著頭走，連什麽時候越過了停下腳步的帝君都不知道。

帝君將她拉住，蹙眉：“哭什麽？”最後還是舍不得。

他一問，相思子的淚就唰啦湧了上來，漫過眼眶，啪嗒啪嗒往下掉。

“小仙做了有功德的好事，父上也沒有落雷來告誡，偏偏帝君就欺負我……”她哭得慘烈，沖帝君喊道。

帝君：……

“你父上是不想管你。”

“嗚嗚……父上才不是不管我！”

“你若是覺得是吾的錯，那吾日後也不管你。”帝君似乎有些動了真氣，甩開了相思子的手。

“哇嗚……”相思子哭得更厲害，連忙小跑著跟上他，握住他的手：“小仙知道了，小仙以後都

聽帝君的！嗚嗚嗚嗝！”

帝君揉了揉眉心。

頗有些沈悶。

但擡眼就見她哭得稀裏嘩啦的小臉，又心疼極了。

無法，只好又溫柔地將人抱進懷裏。

“不哭了。”

“嗚嗚，帝君從不兇我的，今日為何嗚嗚……帝君壞蛋！”相思子控訴瞪大眼。

帝君：自己寵的，還能怎麽樣。

“你可知，你今日做了什麽錯事？”他輕輕抹了抹她哭糊了的小臉，凝聲問。

“不，不就是用了仙術嗎？”相思子抽噎道。

帝君搖頭。

“那是什麽？”相思子忘了哭，擡眸看他。莫非小仙真的做了什麽大壞事了嗎？

帝君嘆氣：“今日你救了那婦人，是為救命大恩。你與她結下了大因果。”

“大，大大因果？！”

帝君低頭，摸了摸她圓滾滾的肚子：“你是仙，她是人。她報不得你的恩，便會用其他的法子來還。”

相思子吞了吞口水，磕巴道：“什麽法子……”

帝君瞧了眼她的肚子，不言而喻。

相思子順著他的視線下滑，驚愕地脫口而出：“用孩子來還？童兒？”

帝君漠然點頭。

童兒還沒出生，而他的娘，已經為他選好了一門童養妻了。

只是……凡人，倒頗有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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