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將天玄境的情況第一時間上報了去。

一如靈樹少年所言, 天玄境之事事關重大，若殘魂覆出, 會毀滅的不一定僅僅是妖族。

天玄境雖然是世外仙境，但終究還是一大空間, 且還是連接著酆都的一大空間。

若是一個不小心讓殘魂跑到了凡間，那才是生靈塗炭。

於是，究其此事之重, 玉帝急召五帝與其相關仙職者前往仙界。

帝君帶著冥府的屬下姍姍來遲。

玉帝坐在天宮正首, 下首便是天皇大帝與長生大帝。

雖北陰帝君同來的斂華見了長生大帝，眼中詫異，但想想，天玄境都要滅了, 帝兄若再不出現, 也不太說得過去。

“帝兄！”斂華喊了一聲，悄悄朝帝兄擠了擠眼睛，可胳膊還掛在秦廣手肘間, 完全不準備離開。

長生大帝自然早就看見了她，見她這幅兒女情長的模樣, 說不上旁的什麽，只是輕笑著嘆了口氣。

長大了，不中留了。

但看向秦廣的眼神就不那麽友善了。

長生：養了這麽些年的妹妹，恍惚間就被一個小小冥仙糊弄了去。不甘心啊。可想想，似乎也沒辦法，究竟是斂華先纏著人家的。

秦廣垂著頭, 向那頭乖乖地點頭行了禮。

長生：……就算這冥仙還是挺識時務。啊，吾還是舍不得妹妹。

生氣。

長生別開頭，臉上僵硬。

別朝吾行禮，吾可不是自願將妹妹給你的！

這一頭暗湧旁人不知。

偌大的天宮中，仙霧湧動，氣氛壓抑。

玉帝見冥府一行已至，便沈聲道：“既然爾等都已到了，那吾們便來想想，這天玄境一事，究竟該如何是好吧。”

到場的仙家不太多，均是與此事相關的或是在仙界司掌一權的帝君。

起頭接話的是天皇帝君，他氣沈沈道：“天玄境隸屬仙界，與冥府有何關系？北陰帝君的身份不適合在此。”

冥府眾人都詫異地望向他。

天皇帝君，不正是他們家帝上的親兄長嗎？怎麽會……

“勾陳，北陰酆都帝君掌一方虛冥，並不能說與此事無關。你該曉得，若那天玄境的鬼煞當真跑出來了，也唯有冥府能想辦法對付。”玉帝道。

天皇帝君不屑嗤笑：“難道集齊吾仙界幾位帝君的力量還壓不住它區區一些上古殘魂？”

“天玄境中的靈樹說了，只能吃掉，不能殺掉。”妖王上前一步，“稟告玉帝陛下，吾們覺得，也許只有北陰帝君才可能行這‘吃掉’之舉。”

天皇帝君擡手掀飛身前的桌榻，“一派胡言！什麽叫只有北陰帝君才能行此舉！他是冥府之主，若一旦出了事，你天玄境能付得起這個責任？偌大的冥府又由誰來掌管，這天地間還能再找出一個能調動時光輪轉之力的仙家嗎！”

他怒紅了眼，妖王被嚇退一步。

“天皇帝君見諒，吾關心則亂了。”似乎也覺出自己太過莽撞，妖王退後，沒有再固執己見。

轉輪攬過妖王，安慰地拍了拍肩：放心，天玄境會沒事的。

妖王只得無奈地點了點頭。

玉帝聽了這話，嘆了口氣：“勾陳，你太……罷了，你莫急。此事還未有定論。”

天皇帝君沈了沈胸前中的郁氣，不再開口。

天宮之上，沒哪位仙家敢進言。

此事若是讓北陰帝君去，勢必會得罪天皇帝君、北陰帝君。但此事不讓北陰帝君去，他們似乎也找不到什麽別的法子了。

玉帝也是頭大。

他轉眼去看當事仙。

帝君正抱著自家小紅豆旁若無人地餵小酥糕——

“帝君，他們都要你前去，去哪裏？去天玄境嗎？可會有危險呢？”相思子拽了拽帝君，認真嚴肅地問：“是不是會有危險？”

帝君搖了搖頭，給她揩去嘴角的糕渣，“沒有。不去。不必擔憂。”

相思子張口又從他手上叼走一小塊小酥糕，含糊道：“嗯，我們不去。那不去，天玄境會怎麽樣？妖王大人好像很擔心。”

帝君想了想，非常正直：“無礙，玉帝會處理好的。”

玉帝：……

相思子打了個小小的飽嗝：“唔，好！”

帝君揉了揉她的腦袋，“不能吃了。”

相思子乖巧點頭，“不吃了，吃飽了！”

帝君收好小酥糕，給她揉肚子。

帝君：吃太多需要動動，但此時此地，沒有適合動動的地方。便揉揉吧。

玉帝重咳兩聲——

“咳咳咳，北陰帝君，不知你覺得，天玄境一事，該如何是好？”

被點名問到的帝君冷靜擡眸，“你要吾去吃那種東西？”

分明是很平淡的問話，玉帝只覺得背脊一涼。

殘魂，雖然……雖然可能不大好吃。

但是……咳。

“北陰帝君覺得，除了‘吃掉’一法，可還有別的法子？”不怪乎玉帝會如此問，關於煞氣一事，他或許是沒這位總是用煞氣汙染他仙境的帝君來得了解的。

帝君沈默下來。

想了想，似乎沒有。

於是他道：“待過些時日，吾親自去一趟天玄境。”

聽他這麽說，相思子猛地抓住他的衣裳，滿臉不解和不讓。

相思子：有危險的話，就不去。

帝君安慰地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脊，對她搖了搖頭：不會有事。

區區一些殘魂罷了。

天宮中的氣氛似乎一瞬間從緊繃變作松懈。

有不少仙家都在心中嘆了口氣。

就在這時，長生大帝道：“此事本與冥府無關，天玄境隸屬吾管轄之內，此事長生亦然不會推辭。這一趟，吾與北陰帝君同去。”

聽長生大帝這麽一說，冥府的諸位也稍微松了一口氣。

加上這位大帝，想來天玄境應該是沒有問題了。

相思子抓著他的手，擲地有聲：“小仙也要去！”

王母一聽，自然不行。

“小紅豆，不可胡鬧。帝君是去處理天玄境殘魂一事，你跟去作甚！”究其所以，王母還是擔憂她會出點事。

相思子搖頭，“小仙不會出事的。”目光自信且堅定。

帝君似乎看出來點什麽，不置可否，只是問她：“為何？”

相思子仿佛一眼就被帝君看穿，於是心虛地低下頭來，“沒，沒有呀……”

帝君在她臉上落下一吻，沈聲打趣：“小騙子。”

相思子嘴一撅，悄聲湊近他的耳邊，說道：“小仙就告訴帝君一個人。小仙覺得，小仙可能是大羅金仙下凡變成的相思藤！”

帝君：……

“為何？”他忍了忍，才忍住了笑。

相思子歪頭：“因為我突然想起來，夔那時想要害我性命，但小仙真的毫發無損。連一根頭發都沒掉！”

說起來，那時月老師父在摘星宮險些魂飛魄散，而自己受了夔夔好多雷擊，都沒有半點事呢！這

分明是不多久之前的事，卻偏偏要很努力地想，才能想起一些些來。

這不，就想起來了嗎！

相思子拍拍胸脯，昂高腦袋：連活著的兇獸（夔夔）都傷不了小仙，莫說幾個死掉的殘魂了！

看著突然膨脹的小妖精，帝君嘴角勾起一個清緩的笑。

朝玉帝道：“她隨吾去。”

玉帝：……

王母：……

罷了，真的是，一點也不想管了！

相思子乖乖地窩在帝君懷裏，抓著他骨節分明的大手玩。其實卻若有所思：不知為何……小仙有一種感覺，絕對，絕對不能不看著帝君。

若是不看著，不跟著，有一日，帝君會離小仙而去嗎？

那股思緒，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為何，小仙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那一段無論如何也想不起的重要經歷裏，是否也曾如此，失去過某個重要的人？

相思子臉上仍掛著暖暖的甜笑，讓人看不出一點愁緒。

而心裏壓著的那沈重的感覺，卻沒有半分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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