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中, 魚的記憶僅有七秒。

而相思子這一株自鴻蒙時便出生的相思藤，記憶只有那麽短短的幾千年。

從在凡間初生靈智, 有了意識起，便被妖王大人帶回了天玄境。

再後來便是遇見玉帝王母, 陰差陽錯成了天界的小神仙。

而遇上帝君的那一段，仿佛該是她千年來最珍貴的記憶，當這一段被輪回境映照出來時, 連鏡面都發著耀眼的金光。

帝君沈默地看完輪回境上發著光的畫面, 低頭吻了吻懷裏抱著的姑娘。

傻。

有什麽星辰哥哥又如何？

她的記憶裏，本君才是發光的那一個。

至於紫薇星主……呵。

凡間的晝夜星辰嗎？

帝君仰頭瞥了瞥冥府上空的圓月，真礙眼。

冥府與凡間，還是和天界一樣, 變成永恒白晝更好。

帝君心思百轉。

遠遠站在洞府外的鬼差們都感覺到了陰森涼意。

“咱們冥府最近有抓很多陰命人回來嗎？為何這麽冷？！”鬼差一號搓了搓手臂。

鬼差二號嘲諷地看他一眼, “帝上煞氣全部釋放的話可是能將整個冥府凍住的！你這個白癡！”

“什，什麽意思？”

“你附耳過來。”

鬼差一號靠近，聽他說：“我猜啊……帝上和王後在裏頭生小太子呢！”

鬼差一號楞住, 他一拍腦袋，“那咱們是不是要回避一下？”

鬼差二號一臉‘你怕別是個真傻子’, “帝上能讓你看見？一個結界就解決的事。行了行了，咱們來玩木頭人的游戲。”

“好好好。說起來上次天界的守衛還特意給我寫了個感謝信來，多謝我交給他們的這游戲。據說這一次得了不少小紅花。咱們也要加油啊！”

“來了來了！準備……一，二，三！木頭人！”

兩個鬼差僵住。

……

而洞府之內。

約莫當輪回境的記憶都慢慢放映結束時，相思子就醒過來了。

她滿臉茫然地從帝君懷裏坐起身。

腦袋暈乎乎的, 仿佛被人用棍子攪過一般。

想撐起來坐著，卻又被拉回了那精瘦有力的胸膛。

“帝君？”相思子蒼白著臉，擡起眼，疑惑地喊了他一聲。

帝君：“嗯。”

“對了，小仙掉進冥河了。”相思子任由他抱著自己的腰，揉了揉臉頰，“帝君又救了小仙嗎？”

“嗯……你為何會落進冥河？”他想，這小妖精再如何，也不會笨到在冥河岸邊走，走著走著一個平地摔掉進去吧？

提起為何落進河裏，相思子就頗覺委屈，“小仙被一個那麽……那麽大的一個惡獸追，它對著小仙流口水，約莫是想吃了我。”

她張開手，比劃了一個超大的形狀。

是的哦，就是這麽大！

“……”帝君心裏似乎有了數，但卻掩飾的很好，將他的小妖精好好板正身子坐在他腿上，挑眉問道：“害怕？”

相思子小雞啄米似的，點了點頭，“怕。”

現在腦子還暈乎乎的。

反正小仙就是膽子小，小仙就是一個小仙而已啦！

“小仙打不過它，它還會飛。”相思子像是焉了似的，神情倦倦。不願意坐直身體，就軟骨頭似的靠著帝君。

帝君拿她無法，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脊，像哄孩子似的。

“無事，一會兒吾幫你報仇。”

相思子一聽這話眼睛就亮了，“帝君最好！”隨後，她又疑惑，“那到底是什麽妖獸，小仙在天玄境待了好幾千年，都不曾見過那種妖獸，渾身都發臭。”

“冥府地獄中最下作的東西。你不必了解。”帝君說著這話，眼中戾氣滿滿。

相思子窩在他胸前，看不見他的眼睛。

只是笑道：“地獄裏的惡獸怎麽跑來這裏啦，本小仙要斥責帝君管轄不力！”

“嗯……”

相思子：奇怪，帝君竟然嗯了？

她拉過帝君的手，像個要糖的孩子似的晃了晃，“小仙和帝君說著玩的！若是誰敢斥責帝君的話，小仙會生氣的！”

“小仙會變成一只超大的母雞，護住帝君哦！”她拍拍小胸脯，高傲地揚起腦袋。

帝君輕哼一聲，頗有興味：“為何是母雞？”

相思子歪頭想了想，解釋道：“凡間有一游戲，叫老鷹捉小雞。就是母雞護著小雞不被老鷹叼走的游戲！”

帝君蹙眉，“胡說。若鷹真要食雞，莫說小雞，便是母雞，也難逃一死。”

相思子瞪大眼。

是哎。

帝君這麽一說……好像很有道理。

“總，總之這個游戲就是這樣了！若是旁人欺負您的話，小仙會變成大母雞的！”她這麽說著，卻把臉埋進了他頸窩。

小仙雖然沒有實力，又弱得像個小雞仔，可是小仙也會保護帝君的！

她如是想。

帝君只輕輕嗯了聲。

這個傻妖精。

“你只能是小雞仔。”他這樣說著，騰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頭，“若是有危險，先叫吾。”

相思子嘿嘿傻笑，“這一次小仙叫啦，但是帝君沒來！”

說起這個，帝君便皺了皺眉。

“你是如何叫的吾？”

相思子：“小仙對著天大喊了一聲，救命啊！”

“……”帝君冷漠下來，‘惡狠狠’捏了一把她的臉：“對著天？對著天喊，指望天上掉下個吾能救你？”

相思子想了想，她好像的確沒叫帝君的名，哈哈哈……幹笑一陣，她一臉乖巧地坐直，“小仙錯了。”

“下一回，對著紅線喊。吾能聽見。”他扯動了下她腕間的紅線。

相思子乖覺點頭。

然後，她又笑出聲來，問他：“帝君是小仙的母雞嗎！”

帝君：……

這個比喻究竟要用到何時。

“不是，吾是你的鷹。”他低沈的嗓子裏吐出來的話讓人心裏一震。

相思子臉色莫名地紅潤起來：“可是小仙不是小鷹寶寶啊。”

“你是吾的雞仔。”

鷹護著雞仔，除了真愛，還有旁的什麽意思嗎？

這個傻妖精。

相思子攬住他的脖頸，嘿嘿嘿地甜笑。

見她似乎有精神了些，帝君才垂了垂眸，將方才看輪回境時酸味翻湧的醋桶再一次提了出來。

“星辰，你可記得？”

相思子茫然，“哪個星辰？”她下意識地望向冥府天邊那幾顆散發金芒的星星，“冥府的星辰嗎？有何特殊？”

帝君見她一臉天真，心想：許是忘了，看來冥河僅僅只是讓她有一瞬想起了過去。果然，冥河的力量還是敵不過天道許諾的言靈之力。

好在本君將樹漿奪了過來。

明日就將樹漿撒到河裏。

嗯。

“沒什麽。”

相思子奇怪地看他，“帝君方才想問什麽？”總覺得怪怪的。

“無。”

相思子心中一凜。

莫非帝君問起星辰是想……

“帝君！”相思子一把扳過他的俊臉，神情嚴肅，“若是帝君想同小仙去看小星星的話，小仙是願意的！”

——吾還想，再見你一次。下一次的話，吾要做神仙，吾要努力修習仙術，吾還想再見到你，那個時候，吾一定化形，一定變成好看的模樣。那個時候，你再陪吾去看星星，好不好？

輪回境中映出的她的記憶。

此刻卻在帝君腦海中揮之不去。

“……”帝君：從今日之後，誰若是在本君提起‘看星星’，那便死吧。

“不去！”帝君別開頭，不讓她碰臉。

看什麽星星，不看！

凡間的星星，吾真的是一點兒都看不順眼！

相思子疑惑地看著一臉冷漠的帝君大人。

怎麽就生氣了呢？

小仙做錯什麽了嗎？

相思子不解極了。

“帝君，是，是小仙惹帝君不高興了？”相思子癟了癟嘴，“小仙下次遇了險定會呼喊帝君之名的，也會陪帝君去看星星，為何還要生氣？”

她簡直委屈。

帝君低頭瞪了她一會兒。

生氣……但是，拿她沒有辦法。

於是伸手，又把自己家的寶貝攬在懷裏，緊緊的。

“不去看星星。但其他……你想去看什麽，吾都陪你去。”他沈著聲音許諾。

相思子沒有多想，只是乖乖地讓他抱著。

心裏頗暖。

“好。”

“小仙果然，最喜歡帝君了！”

帝君微微勾唇，“比什麽都喜歡？”

“自然！帝君是小仙最最最喜歡的！”她雙眸雪亮，認真且乖。

帝君：……吾，有點受不住。

她睜著烏溜溜的大圓眼看吾的時候，眼裏只有吾的時候……

嗯，吾就很想和她生仙童。

但是！

現在並非是生仙童的好時機。

這樣的小妖精，應當是吾的，應當是吾一人的。

“小……相思子。”他頭一回，如此鄭重念她的名字。

相思子眨了眨眼，“嗯？”

“與吾成親吧，做吾的王後吧。來陪著吾，一直陪著吾。”他微彎了腰，將額頭抵在她的肩頭，呼吸落在她頸間，能看清她頸間的那一片雪白。

相思子怔住。

雖然帝君也曾說過要和她成親，但似乎這樣……還是第一回 。

小仙，心似乎要蹦出來了似的。

她抱住他的腦袋，低聲應道：“好啊，小仙會一直一直陪著帝君的。”

仿佛曾經也有過這樣的一幕。

幽黑天空之上，星墜漫天。而我與他，也曾如此相擁。

——你就和吾永遠在一起吧，一直陪著吾。

哪怕天地輪回，哪怕晝夜消失。

淚水不知為何就落了下來。

落到帝君的臉上。

“奇怪，小仙為何要哭呢？”她驚慌地擦去眼淚，見帝君擡頭看她，便連忙又笑起來。

又哭又笑的小臉，格外惹人心疼。

“高興？”帝君問她，“是高興得想哭？”

相思子破涕而笑，“對，小仙這是高興的！”

帝君給她擦去眼淚。

“吾喜歡你。”

“這世間，吾最喜歡你。所以，不可離開吾。”他說完這兩句，臉色緊繃地看著她。

哪怕紫薇星主有一日能夠歸來。

相思子暖笑，“不會啦，小仙也最喜歡帝君了！”

她撲進他懷裏，自覺地選了個舒服的地方，躺好。

仰望著天，心想——今日冥府的星辰，可真是相當好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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