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娘，這是給王姨娘的豆豉。”冬梅把壇子遞到含巧手上，小聲道。

“這……”杜熙月看了壇子一眼，“我拿著這個一路回去，別人看到怎麽好？”

言下之意，現在她帶著這個不方便。

“沒事，這會東院的下人們都忙著呢，路上不會有什麽人。梅花門那邊的把守的小丫頭我都打點好了，二姑娘只管說是幫大奶奶帶到西院的東西，她們就不會多問。”

“可萬一碰到劉媽媽她們怎麽辦？你讓二姑娘怎麽說？”含巧見杜熙月一臉疑慮地看著冬梅，在一旁插嘴道。

“二姑娘，我本來是準備你走那天拿給你的，但是我怕到時出不來。”冬梅向身後撇了一眼，咬了咬嘴唇低聲道，“大奶奶這段時間看我看得很緊。”

“為什麽？”含巧疑惑道。

冬梅搖了搖頭，急切地說：“還求二姑娘回去時看看王府還要不要人？若要，冬梅就是作個粗使丫頭也願意。”說完，又說了句“我得回去了”轉頭就進了院子。

這是唱得哪一出？杜熙月和含巧站在原地，面面相覷。

“二姑娘，冬梅姐這是怎麽了？”含巧似乎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皺著眉問道。

杜熙月有些悵然：“不知道。即便知道了，也幫不上什麽忙吧。”

說完，帶著含巧離開東院，一路無話。

經過梅花門的時候，四個守門的丫鬟連門牌都沒看一眼，也沒問手上拿的什麽東西，只向杜熙月屈膝福禮，便讓她們過去了。

“二姑娘，剛才嚇死我了，還好沒問……”直到走遠後，含巧才籲了口氣說道。

杜熙月“嗯”了一聲，沒再說話。看樣子，冬梅是鐵了心的要離開大奶奶。但園子裏誰不知大奶奶平日對冬梅不薄，就連老太太那，冬梅也常借著大奶奶的光時不時露個臉。所以，老太太對她不但有印象，而且還一直誇她是下人裏少有的明白人。

既然是“明白人”，怎麽會想到要離開視自己為心腹的主子呢？

杜熙月百思不得其解，她又想起前世冬梅的死……若不是逼到走投無路，誰也不想就此了結一生。只有死過一次的人才明白死前的恐懼與不甘，那又是什麽讓冬梅下了那麽大的決心做個了斷……

杜熙月輕呼一口氣，覺得心情沈重起來……她打發了含巧先拿豆豉回榆萌苑，自己則一個人朝西院走去。

她一只腳剛跨進堂屋，就聽見周福荃家的和二太太說話。

“太太，我不明白您為何讓二姑娘一個人去大奶奶那？難道大奶奶還真會和她說些體己話？”

杜熙月一怔，腳步停了下來，她朝院子裏看了看，確定沒人，又站在門口聽了一會。

二太太似乎對周福荃家的問話很是不滿，不耐煩地道：“大奶奶會說什麽，我不清楚嗎？你去了又如何？還不是添堵。你以為就你沒了臉面，大奶奶就有？宸爺不過是撿了周福荃的破鞋，難道這話傳出去好聽？大奶奶是聰明人，只把這事告訴了你，她若要投到大太太那去，指不準還會傳出更難聽的話。就算大太太不管，上面還有老太太還有她娘家人。那你呢？最後臟水還不是潑到我頭上。”

那意思是，大家只會笑二太太管不好下人，誰去管周福荃兩口子之間的夫妻事。

周福荃家的被二太太這番話說得啞口無言，屋子裏頓時安靜下來。

一旦安靜，細小的聲音就被放大，杜熙月聽見身後傳來裙子摩擦在地面的窸窣聲，她一回頭，小紅正捧著一盤棗泥山藥糕朝這邊走來。

小紅似乎發現杜熙月投來的目光，淺淺一笑，低頭福了福，一聲不吭地走進房去。

杜熙月心裏一緊，她不知道小紅進屋後會不會和四姑娘上次一樣，為了博得二太太信任故意把她站在外面的事說出去。

她的心怦怦亂跳，就聽見小紅在屋裏說：“二太太，二姑娘來了。”

“來了多久了？”二太太的語氣有些冷。

“才來，和我一同進的院門。”小紅不慌不忙地答道。

二太太“嗯”了一聲，語氣稍有緩和道：“叫她進來吧，站在外面作甚？”

小紅應了一聲，出來迎了杜熙月進去。

“二姑娘，請進。”

說著，跟在杜熙月後面魚貫進了耳房。

“二太太，沒事我先下去了。”小紅福禮告退。

二太太擺了擺手，示意她退下。

小紅頷首，不急不慢地從杜熙月身邊走過，似乎一切發生的自然。

杜熙月望了一眼小紅的背影，想到她將來是跟在二太太身邊的人，心裏暗暗祈禱：她不是個抓住別人把柄就不放的人……

“去看過大奶奶了？”二太太一臉親和的笑道。

“回母親的話，去看過了。”杜熙月畢恭畢敬地答道，可她一想到剛才二太太問小紅的冷言冷語，心裏不由有些忐忑。

二太太神色滿意地點點頭，又拍了拍床沿，道：“來，過來坐著說話。”

杜熙月應了聲，走過去在床邊虛坐下來，接著回道：“大奶奶身體無恙，只是些小毛病，她說休息兩天就沒事了。”

“那就好。”二太太說著，又轉向周福荃家的，“你打發人去回了老太太，就說我們這邊定二姑娘去，至於到時大奶奶還要帶誰，由大奶奶斟酌。”

周福荃家的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二太太拉過杜熙月的手，一臉惋惜道：“靜國公府續弦的小夫人頭七都快過了。原先老太太怕跟社火對沖，又怕嚇到你們就一直沒說。現在熱鬧也過去，你們也得上門拜訪一下才好。過兩天等大奶奶身子好了，會帶著你去，算是禮行到堂。回來後，你再安安心心去看望王姨娘。”

然後又把靜國公府，還有靜國公的親家徐府大致介紹了一遍，又說了到場會有哪些人，最後還不忘叮囑一句“事事要按禮性、規矩辦，別惹得人家不高興”之類的話。

杜熙月頷首，望著一臉慈笑的二太太，心裏有些打鼓，若二太太知道大奶奶到時還會帶著大姑娘一同過去，臉上還能這般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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