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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大結局(三合一)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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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楚楚這才認出這人是村子賣豆腐的張麻子,她上前道:“我哥哥今早上山後一直沒回來,他從來不在山裏過夜定然是出事兒了,我想請村民幫我找找哥哥,我一定會重金酬謝你們的……”

話未說完,門已“啪”地一聲關上了。

姬楚楚楞了楞,心中滿是失落仿徨,好一會兒她才鼓起勇氣舉手便要擂門,門卻從裏面打開了。

張麻子拿了馬燈,披了厚衣裳對姬楚楚道:“走吧,我幫你叫人。”

姬楚楚欣喜道:“謝謝,謝謝你!”

張麻子不大會兒功夫便叫醒了周遭的十數家村民,一行人舉著火把朝著山林的方向行去。

“咦,前面有火光。”

姬楚楚順著火光的方向望去,心中驟然一驚,那裏正是自己家的方向,她帶著人往火光的方向趕。

有人喊道:“姬姑娘你家好像著火了!”

姬楚楚心慌意亂,朝著家的方向奔去,那裏濃煙滾滾,火光沖天,沖散了霧氣,照亮了荒野小村。

身後的程大娘喊道:“別過去了,危險!”

姬楚楚滿腦子都是連日來,她和兄長布置這個家的場景,裏面有姬舫為她掛的白色紗帳,有姬舫親手編織的竹椅竹凳,木桌上有她親手繪的梅花……

她瘋一般往前跑,炙熱的火焰越來越近,腦海中忽然閃現出許多奇怪的畫面,被著火的橫梁壓倒在地的少年,被大火包圍的淒惶少女,到處都是逃竄的人群,四濺的火星……

熊熊火光中有人回過頭來,姬楚楚盯著大火前立著的錦衣男子,那張臉她好像在哪兒見過,她扶著額頭艱難地說道:“周、周……”

姬舫從蛇頭山回來的半道上遇到了薛綜,驚道:“可是楚楚出事兒了?”

薛綜搖了搖頭:“屬下見大人一直不曾回來有些擔心便上山打探情況。”

姬舫看了看他身後隨行的四人,眼神瞬間冰冷,“你只留了兩人保護楚楚?”

薛綜尚且沒有意識到自家大人的怒意,老實答道:“是。”

姬舫擡腳踹在薛綜胸口,飛快朝著山下行去。

風中傳來劈裏啪啦聲響,濃煙滾滾而來,姬舫施展輕功,快速朝火光的方向飛掠。

“楚楚快過來!”在瞧見周熠寧的瞬間,他的心吊到了嗓子眼兒。

聽到姬舫的聲音,姬楚楚慌亂的心有一瞬的安定,可當她轉頭的剎那腦海中想起的卻是另外一張清雋的臉,那聲哥哥卡在喉嚨裏怎麽也喊不出,她看向姬舫的目光熟悉又陌生。

姬舫有不好的預感,快速向姬楚楚奔去。

姬楚楚在遲疑了一瞬後,也朝著姬舫跑去,然而身前卻站了一群人擋住了她的去路。

“程大娘?陳叔?張伯?秀秀……你們讓開!”

眼前的一張張熟悉的面孔俱冷漠地瞧著她,而原本老實的莊稼漢各個都拿起了刀槍與姬舫的人馬打得不可開交。

更令姬楚楚不敢置信的是作為商戶出身的姬舫竟是個武功高手。

她發現自己認知裏的世界在漸漸崩塌,村民不是村民,哥哥不是哥哥,那她又是誰?

大火依舊在劈裏啪啦燃燒,她茫然四顧卻不知自己何去何從。

“楚楚,到我這裏來。”姬舫與村民打在一起,他正奮力地向她的方向打來。她強抑心中恐慌,努力向他的方向奔來,卻被一只手抓住了胳膊。

周熠寧輕松抓住她的臂膀,垂眸用一種異常奇怪的眼神看著她道:“真是稀奇,你竟與他在一起。”

掌下少女身軀單薄,顫抖如待宰的羔羊,清澈明麗的眸底是濃得化不開的恐懼,她的額上密密一層汗,不知是因這大火炙烤,還是害怕。

細細絨發貼在瓷白的臉頰上,那副極力掙紮又無助的可憐模樣取悅了他。

周熠寧輕輕笑出聲,手掌微微用力,她便如一朵墜落枝頭的梨花,蹁躚著跌入他的懷中。

“姬如淵!想要她就來蛇頭嶺找我!”說罷,他微微擡手在她後頸擊了下,她軟綿綿地跌入他的懷中。

聞聲回頭的姬如淵一刀砍在了程大娘的肩頭,鮮血伴著火光,讓那雙漆黑的眸子散發著嗜血的紅光。

他眼睜睜看著姬楚楚或者說是沈謠被青年橫抱在懷中,向著黑暗中行去。

待姬如淵將村民收拾幹凈,天邊已出現魚肚白。

薛綜捂著受傷的胳膊一瘸一拐地走向自家大人,擔憂道:“大人,蛇頭嶺不可去,周熠寧定然設下了重重陷阱等著您自投羅網,不如我們等衛所的軍隊到了再去……”

姬如淵怎會不知對方設有陷阱,他看著東方的天際,灰藍色的天空中鑲著幾顆殘星,大地朦朦朧朧的,他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感覺壓抑得無法呼吸。

明明只要放手就是海闊天空,偏偏只要一想到失去她,心就像是破了個洞,每次呼吸都痛不欲生。

他嘆了口氣,再次緊緊握住了自己的手掌。

“你們都回去吧。”說完這句話,姬如淵站起身朝著蛇頭嶺的方向緩慢行去。

那麽用力愛過的人,豈是說放手就能放手的?

蛇頭嶺他已暗中去了幾次,地形再熟悉不過,路過一處山坡時,他再次見到了石壁下那株散發著艷麗光澤的花朵,他想了想抽出匕首小心地挖出了整株花朵,那日姬楚楚曾詳細地給他說過這株花的毒,它名為‘蛇吻’。

最毒的部分是根莖裏溢出的黑色汁液,人碰了之後如果得不到及時治療,活不過三個時辰。

仔細處理好毒花之後,他穿過通靈峽,繞過回音壁,到達了蛇頭嶺。

姬楚楚是被讒醒的,睜開眼就看到一個男人的背影,他的前面是一個燒烤架,棍架在叉形的架子上,棍架上插著一只冒著油光的烤兔,兔肉上的油脂慢慢滲出,滴在火裏吱吱作響,濃郁的香氣彌漫了整個山洞。

“醒了。”男人轉過頭看了她一眼。

姬楚楚從石床上下來,走到男人身邊,看著他將濃香的芝麻油刷在剛剛烤好的兔肉身上,他又從袖子裏摸出一些奇怪的香料撒在兔肉身上,轉著棍架。

火光將那張冷峻的臉映得柔和了不少,他拿出匕首割下兔腿遞給她。

姬楚楚接過,見他又轉動棍架,隨轉隨烤隨割,因而切下的每片肉都火候紮實、味道鮮美。

她吃了一口,外面的肉酥脆可口,除了烤味,還有熏味,味道格外微妙,是她吃過的最美味的烤兔肉。

即便心情不好,她亦吃下了一整只兔腿,男人再給他遞時,她搖了搖頭,低低道:“你是不是認識我?”

周熠寧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有時候忘記是好事。”

姬楚楚看得出來對方不想告訴自己,她咬了咬唇抱膝坐回到石床上。

周熠寧慢條斯理地片好了一碟子兔肉,對洞口的方向說道:“拿去給念月。”

洞口躬身進來一人,小心地將盤子放入食盒中拿了出去。

沒過一會兒又有人進來,低聲對周熠寧道:“他來了。”

“這麽快!”周熠寧微微挑眉露出一絲訝異之色,說著他便隨那仆從一道兒出了山洞。

待走得遠了,周熠寧問道:“屍首準備好了嗎?”

“好了,與您和姑娘的身形一般無二,只要不看臉沒有人能分辨出真假。”

姬楚楚在山洞裏又坐了一會兒,才起身悄悄向洞口走去,結果剛走到門口便被人攔住了。

她又退了回去,在屋中走來走去,心中很是焦急不安,這種預感強烈到她無法安靜片刻。

鞋子踢著地上的石子,鼻尖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姬楚楚努力讓自己安靜下來,她蹲下身子仔細觀察地上的泥土,發現有塊兒地面似乎被人翻新過,她找了個木棍在地上扒了一會兒,伸手撚起泥土在鼻端細聞,不由心頭巨震。

是火藥!這是個陷阱,只要姬舫出現在山洞,這裏必然會被炸毀,他和她都別想活著出去。

山洞掩藏在一處瀑布之下,巨大的水流轟鳴著從崖頂墜落下來,四濺的水花打濕了姬如淵的衣衫,他沒有打火把,獨自在黑暗中穿行,洞口處可供三人並行,越往裏越窄,洞裏很潮濕,約莫半刻鐘後路窄得只有一人能行,姬如淵觸摸著凹凸不平的山壁,全身的每一根神經都緊繃著。

忽然,他腳下踩的地磚發出一聲響,山壁內似有機杼聲響。

他擡腳的剎那,嗖嗖數聲疾響,前方的墻壁內忽然射出許多飛鏢,姬如淵早有防備,身子在墻壁間騰轉彈挪一一避開,如果不是先前打鬥了大半夜損耗了體力,這些飛鏢暗器他根本就不放在眼裏。

一路上像這樣的機關陷阱有十多處,姬如淵一一闖過,又走了約莫一刻鐘後,一整片的石壁橫在了面前,沒有路了。

姬如淵四處尋找機關,然而一個時辰過去了,他依舊毫無頭緒,他心裏告訴自己要冷靜,可是手卻抖個不停,擡起胳膊拳頭用力捶打著山壁。

“周熠寧,你給我出來!”

他情緒近乎失控,歇斯底裏大喊。

墻壁內響起“咯吱”聲響,一處石墻開始緩緩上升,一股陰寒的冷風從洞門裏吹了過來。

“大家都說錦衣衛指揮使姬大人乃大內第一高手,世上能出其右者不超過五個人。”

周熠寧清冷的聲音從洞內傳了出來,下一刻石門內亮起了熊熊大火,火光照亮了整個山洞,也讓姬如淵瞧見了對面的人。

“從你成名那日起我便有一較高下的心思,奈何我需得常年累月裝殘廢,一直沒有機會與你比試……”

姬如淵四下打量山洞的環境,將周遭的墻壁上有六個巨大的龍頭,張著猙獰巨口瞪著石門外的他。

“沈謠在哪兒?”姬如淵不想聽他廢話。

周熠寧冷哼一聲:“打敗我你就能見到她了。”

姬如淵繡春刀在手,冷冷一笑道:“放馬過來!”

霎時間,石洞內風起雲湧,一聲怒叱,姬如淵飛身而上,殺招盡顯,然而幾個回合下來,他不禁在心中暗暗吃驚。

這個長年累月龜縮在信國公府的殘廢竟然是絕世高手,姬如淵幼年時在外摸爬滾打學的都是活命的本事,直到九歲那年被前錦衣衛指揮使收為義子才正式開始習武,他雖天資過人,到底起步晚,好在肯吃苦,十六歲便已名動天下,十七歲那年前錦衣衛指揮使故去,將畢生功力傳於姬如淵,這也是為何他能以如此年紀便躋身當世高手行列的原因。

但周熠寧又是如何習得如此厲害的功夫,他師承何處,他竟從未耳聞。

此刻他不得不拿出十二分的小心來,越打他越是心驚,周熠寧武功雖明顯不如他,但這廝暗器頻出,讓他應接不暇。

此刻他袖中飛出一根長鎖如影隨形般對著的咽喉不時逼來,周熠寧更是趁他□□不及時蹂身而上,左掌右索,讓他疲於應付。

同樣震驚的還有周熠寧,姬如淵果然如傳聞中那般難對付,他幾乎用盡手段也不過與他打成平手,若不是先前耗費了他不少體力,怕是此刻他已招架不住。

姬楚楚在洞內焦急走動,仍她裝病耍潑門口的守衛都無動於衷。

她有些氣餒,這時洞口傳來了女子的嬌喝聲。

“滾開,連我你也敢攔!活膩了吧你!”

隨著聲響傳來,姬楚楚看到洞門口站著一位容貌俏麗的小姑娘。

周念月一眼瞧見她,快步走進來抓住她的手,欣喜道:“阿謠,果然是你!”

姬楚楚盯著周念月的臉問道:“阿謠?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你怎麽了?連我你都不認識了?”周念月仔細將她打量一番,確定眼前這人是沈謠無疑,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她有些傷感地垂下了頭,低低道:“你定然是怪我哥哥抓了你,沒關系我會放你走的。”

她從袖中摸出一把匕首遞給沈謠,目光深深地望著她,“你挾持我,哥哥定然會放你走!”

姬楚楚有些猶豫,接過匕首,卻遲遲沒有行動。

周念月苦澀一笑:“周家沒了,武家也沒了,我和哥哥躲在這深山老林裏數年,整日對著暗無天日的山洞,若不是有哥哥在,我根本就活不下去……我好懷念以前的日子,有你,有阿妍……”

她說著眼中有了淚,擡起她的手,將鋒利的刀刃對著自己的脖子,淚水滑落眼眶,在光潔的下頜匯聚,一滴滴墜在澄亮的刀面上,“阿妍曾說你是她的希望,所以你不能死。”

姬楚楚不知道她口中的人是誰,但一聽到“阿妍”這個名字,心口就堵得厲害,眼睛更是酸澀的無法睜開。

“轟隆——”一聲巨響從外面傳來,姬楚楚再不能猶豫,將匕首抵在她的頸子上挾持著周念月走到洞門口。

“放我出去,否則我殺了她!”

她眼神兇狠,將守衛看得後怕不已,並不敢將她的話視作玩笑,紛紛後退。

姬楚楚是昏迷後來的這裏,自然不知道出去的路,只能惡狠狠地對周念月道:“帶路!”

姬如淵與周熠寧打的難舍難分,刀劍所行之處亂石飛濺,報信的人匆匆趕來,已認不清誰是誰,只能對著石洞大喊道:“主子,念月姑娘被您帶回來的女人挾持了!此刻正朝著洞口的方向去了!”

周熠寧聽罷,心神大亂,被姬如淵一陣急攻後,現出敗事來,尤其當他使出一擊殺招後,周熠寧手中的長劍被砍斷,刀甚至破劍後傷到了他的腰腹。

他自知再戰下去自己必死無疑,便揮袖將門口的手下卷了進來砸向姬如淵,趁著姬如淵與之纏鬥之時,陡然甩出暗器,一聲疾響,快如閃電,在姬如淵的認知中沒有哪一種暗器速度能一快如此,這究竟是什麽暗器,他一念至此,使出畢生最快的速度也未能躲避,那暗器擦著他的胳膊掠過,劃出一道兒血痕。

再擡起頭時已不見了周熠寧的蹤影,不過姬如淵並不擔心,他在刀上塗了毒,三個時辰沒有解藥必死無疑。

姬如淵正要朝著周熠寧的方向追去,黑暗中突然出現一道兒人影朝著他拱手道:“屬下呂良見過大人。”

呂良?姬如淵楞了一瞬,方才想起這人是誰。

他記得六年前,錦衣衛安插在三刀門的細作被人害死,呂良成了替死鬼,他費盡心機讓呂良救走了關在刑部大牢的三刀門副門主,從而順利將人安插在三刀門,沒想到這人竟出現在這兒。

呂良繼續道:“大人快跟我離開這裏,周熠寧在山洞裏埋下了大量炸藥,我方才已囑托手下半個時辰後點燃引線,咱們再不走就出不去了。”

姬如淵拎著呂良的衣領吼道:“沈謠在哪兒?”

呂良楞神,他並不知曉沈謠是誰!

“被周熠寧帶回來的女人在哪兒?”他此刻目眥欲裂,氣得要瘋。

呂良哪裏知道人在哪兒,他的任務就是誅殺北鮮餘孽。

“通知你的手下不能點炸藥!”姬如淵將人仍在地上,瘋了一般朝著周熠寧離開的方向狂奔。

姬如淵雖然探過幾次蛇頭嶺,但並未深入洞穴,對這裏的地形一無所知,何況這裏山洞奇多,又相互交通,他此刻如無頭蒼蠅般亂闖,見人便殺。

直到“轟隆隆”聲響,震得整座山都在搖晃,頭頂上不斷有砂石落下,甚至有些地方開始滲出一股股的水來。

到處都是逃竄的人,山洞狹小,又陰暗,被巨石壓倒的人不斷慘叫。

姬如淵被巨大的恐怖包圍,他聽不到沈謠的聲響,又似乎周圍全是沈謠的聲音。

“哥哥你怎麽什麽都會!這竹椅做得又結實又漂亮!”

“這道松鼠桂魚做得好好吃!”

“哥哥,你怎麽連縫衣服都會!”

……

爆炸聲持續了一段時間,洞內坍塌得不成樣子,不知哪裏湧上來的水熄滅了炸藥,爆炸停止後,姬如淵聽到有人大喊:“快來人!頭領被困在裏面了!”

姬如淵尋著人聲跑了過去,見三五個人圍在一塊兒亂石堆成的洞口前商量對策,裏面傳出周熠寧的聲音:“快將洞口的積石挪開,洞穴裏灌入了潭水,水在不停上漲。”

洞口的人說道:“許是炸藥將洞穴與黑龍潭打通了,咱們得盡快將石頭挪開。”

“就咱們幾個人將這些石頭挪開少說也得三個時辰,況且這會兒還不斷有砂石掉落……”

“不管怎麽說咱們一定得先辦法救主子出來!”

這時裏面又傳來了微弱女子的哭聲:“阿謠!阿謠你堅持住啊!”

原本擡腳欲走的姬如淵聽到沈謠的名字立即回轉身對著石洞內喊道:“你在裏面嗎?楚楚!”

洞內傳來微弱的聲音:“我在。”

“你們將這些碎石搬出去,剩下的都交給我!”姬如淵心中一喜,忙擠到石碓前奮力搬起石塊,只是這處甬道實在太過狹小,即便是搬開石塊也沒地方堆,人也擠不進來,六個人已是所能容納的極限。

幾人商量過後找來鋤頭、鐵鍬,跟在姬如淵身後將他挪開的石頭一一運送出去,如此忙活了一個多時辰,誰也不敢松一口氣。

“念月念月,醒醒!不能睡!”周熠寧的聲音不斷從裏面傳來,反倒是兩個姑娘的聲音再也聽不到。

姬如淵手上的動作更加快了,他已挪開了大石,露出半人高的小洞,此刻正

奮力刨那些堵塞的泥土,只是淤泥越挖越多,身後有人攔住他急聲道:“不能挖了,你看上面,再挖就塌啦!”

他順著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頭頂不斷有泥土落下,再挖下去可能真的就塌了。

姬如淵深吸一口氣:“你們都出去,我刨個足夠一人爬行的洞應該不成問題。”

他拿起鐵鍬蹲在地上開始刨土,刨得小心翼翼,生怕動作大了,整個土體塌了下來,那麽一切都將功虧一簣。

“周熠寧,她還好嗎?”姬如淵不時與周熠寧對話,以確定裏面的她是否還活著。

周熠寧的聲音越來越近了,只是他回答得也越發遲疑,裏面黑洞洞的,他已不能確定沈謠的生死,叫她已沒了回聲。

姬如淵心一直緊繃著,雙手已沾染了鮮血,他依舊不停地刨土,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到了咚咚聲響,是周熠寧剖土的聲音,兩人手上的動作不由都快了起來。

約莫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堵塞的地方終於打通了一個洞。

“你們兩個先出去!”周熠寧將周念月率先推了出去,周念月渾身上下都是水,氣息有些微弱,被周熠寧推出去時人還有些迷迷糊糊,人剛冒出頭就聽“哢嘣”一聲,一大塊兒泥土掉了下來。

姬如淵擡起頭才發現頭頂原來用作支撐的兩根橫梁,已倒塌了一截,一端埋在泥土中,明顯已支撐不住,隨時有坍塌再次掩埋甬道的危險,姬如淵見狀,猛地直起身子,肩膀恰好扛住橫梁,這梁柱用以支撐整個山洞,力道何止千斤。

姬如淵壓住牙關抵抗橫梁下墜之勢,他能聽到自己的脊梁骨傳來的咯吱咯吱剩下,額上已經青筋凸起,滿臉漲紅。

將周念月慢慢推出甬道,周熠寧擡頭瞧見了姬如淵漸漸彎下的腰,神色莫名一動,他猶豫了一瞬上前幾步站起身與他一道兒剛起了千斤橫梁。

沈謠是被周熠寧拖上來的,同樣有些意識模糊,被姬如淵用力掐了一把後,她意識清醒了片刻,見到二人牙關緊咬,滿臉青筋之狀楞了楞。

忽然,頭頂再次響起“哢嚓”聲響,姬如淵猛然挺腰,大喊:“楚楚!楚楚快跑!”

他用盡全身力氣推了沈謠一把,將她推出去的瞬間,身體骨骼傳來一聲“咯吱”脆響。

沈謠被推出去數丈遠,見到天光的那刻,身後傳來了“轟隆”一聲巨響。

“活下去!”不知是姬如淵還是周熠寧的聲音伴隨著巨大的轟隆聲,回蕩在洞穴內。

沈謠昏過去前腦海裏一直回蕩著,姬如淵牙關緊咬,青筋暴起的模樣,他的嘴角有血,眼睛裏有濕潤的笑意。

卻是她從未見過的開心模樣,他終於要放手了,要釋懷了!

三日後,頤園。

她心痛地無以覆加,即便睡著依舊捂住心口蜷縮成一團,閉著眼睛無聲的落淚,淚珠順著眼角落入鬢發,打濕了枕頭。

有人用溫暖的手指不停擦拭著她眼角的淚痕,將他攬入懷中,心疼地喚道:“娓娓,醒過來!”

“孫神醫,您帶回的神藥能徹底醫好她的心疾嗎?”

“唉!心疾可愈,心病難醫!”

“那還醒過來後還記得這一個月的事情嗎?”

“姬如淵給她服用的忘塵劑量不大,服了解藥醒來後就會忘記這段經歷,這也是忘塵的奇特之處。”

…… ……

沈謠似乎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她醒來時秋已至。

午後下了一場大雨,窗外的美人蕉不勝涼意,秋雨滴落,打彎了美人腰。

沈謠合上了書籍,趴在窗前發呆,任由秋風吹亂了發髻。

直到一抹清雋的身影出現在窗前,他俯下身,隔窗理了理她散亂的鬢發,溫聲道:“大病初愈,不宜吹風。”

沈謠沖他笑了笑,眉間凝著一抹輕愁。

“怎麽了?”蕭翀從身後拿出一個食盒在沈謠眼前晃了晃。

沈謠鼻子嗅了嗅,笑道:“松鼠桂魚。”

“狗鼻子!”蕭翀輕輕點了點她挺翹的鼻頭,笑得一臉寵溺。

他繞過長廊,將食盒拿入房中,又讓人準備了幾樣小菜,收拾妥當,兩人坐於窗前,一桌好菜配著窗外秋風細雨倒也美哉。

沈謠盯著桌上色澤鮮亮的松鼠桂魚皺起了眉,她總覺得少點什麽。

蕭翀見她不動筷子,不由疑惑出聲:“怎麽了?”

沈謠指著桂魚大張的嘴說這裏是不是少點什麽,她撇過頭瞧見小幾上圓鼓腹貫耳小瓶插著幾枝新鮮的木槿花,她走過去摘了最小的一朵放入桂魚口中,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道:“應該是這樣的。”

她記憶中似乎有人為她做了這樣的一道兒松鼠桂魚,拿起筷子嘗了幾口,眉頭再次蹙起,她記憶中的味道不是這樣的。

“夫君,我是不是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你只是生了場大病。”蕭翀伸手撫平她眉間輕愁,心底生出一絲憐惜,為她,亦為姬如淵。

沈謠茫然地看著桌上的松鼠桂魚,再擡首時眼淚已順著眼眶滑落,她捂住心口道:“為什麽我看見這道菜就莫名覺得心痛?”

她臉上並無苦楚,偏偏眼淚卻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吧嗒吧嗒打濕了他胸前衣衫。

將她攬在懷中,他輕輕撫摸著她柔軟的長發,眸間一片晦暗。

他要怎麽跟一個死人爭?

輕輕嘆了口氣,他將她抱得更緊,仿佛要嵌入自己的身體裏。

天順四年冬,魏國公殫精竭慮,席不暇暖,終於積累成疾病倒了,他數次請旨辭官,天順帝幾番挽留,終於來年春得陛下允諾辭官致仕。

魏國公沈翕這些年操勞國事,身體每況愈下,如今太子尚且年幼,正是他大展拳腳的時候,偏偏身子扛不住,拜別皇後娘娘,沈翕離開了皇宮。

沈慧看著父親夕陽下漸漸佝僂的背影,淚水濕了眼眶,回首再看向巍峨的殿宇心中的那股恨意愈發重了。

同年天順帝舊疾覆發,太醫束手無策,皇帝遷居長壽宮養病,對國事鮮少過問。

皇帝已沒有多少時日了,沈慧來看他時已沒有了從前的恭維,這些年的猜忌、冷落早已將兩人本就不深的情感腐蝕殆盡。

“兩個皇子都交由你來撫育,宮中妃嬪也任由你處置……咳咳……”蕭衍將手握成拳,抵在唇邊,面色異常蒼白,嘴角掛著嘲諷的笑:“這麽多年忙忙碌碌終是為他人作了嫁衣,除掉秦氏,又來個沈家。”

他擡眼望著她,譏諷道:“恭賀你,終於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

“呵呵,我想要的一切?”沈慧幾乎笑出了眼淚:“我想要夫君與我恩愛白頭,他卻從未將我放在心上;我想要父母康健長命百歲,父親卻因你所累疾病纏身;我想要璟兒得到父親的賞識,可你卻時時想要廢了他的太子之位……你告訴我,我得到了什麽,權利?地位?這些都是吃人的東西!我要這些冷冰冰的東西有何用!”

最初她並不想要這些,是他教會了她,沒有權利連最親的人都保護不了!

自那之後沈慧再未去長壽宮探望過他。

天順六年夏,帝崩,享年二十四歲,遺詔容妃殉葬,太子璟嗣位,尊謚皇考為武宗。

林錦瑟死的那日,沈謠恰好在中宮,她陪同太後親自送了她一程。

這些年她在宮中鬧出了不少亂子,若不是沈慧背景深厚,朝中支持者眾多,興許真要讓她得逞了。

她身著華服,梳著精致的妝容,站在錦凳上,面前是三尺白綾,嫵媚的眸子裏滿是惡毒的恨意。

沈謠不禁想起許多年前,林澤熙死前曾給她的忠告。

“人啊,不能心氣兒太高!要認命!”念出這句話時,林錦瑟眼中的怨恨濃得像是要一口吞了她,她咬牙切齒地罵道:“你們姐妹不過是出身好罷了!除了這點你們哪裏比得過我?”

沈慧冷冷一笑:“只這一點就夠了!”

林錦瑟終究是不甘的,即便是赴死也依然不甘,終於在沈慧的一聲令下,由四名宮女將其活活絞死。

曾經不可一世的嬌貴美人,不過片刻就香消玉殞。

她已見過了太多的生死,心中再不起波瀾。

沈謠出宮門上了自家的馬車才發現蕭翀也在,兩人回府的半道上下了暴雨,電閃雷鳴,大雨滂沱,蟬鳴戛然而止,路上行人紛紛避走,雨滴砸在車壁上留下嗶嗶啵啵的聲響。

到頤園有一段山路,雨下得極大,有些濕滑,在轉彎時馬車一個劇烈搖晃,沈謠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她擡頭正欲說話,忽然一道兒驚雷落在道旁,她猝不及防嚇得驚叫了一聲。

蕭翀忙伸手捂住她的耳朵,將人緊緊護在懷中。

到頤園時雨勢漸小,伴著斜風襲面而來,便是打著傘兩人的衣服也濕了大半。匆匆回到松濤閣,讓人備下香湯沐浴。

夏衫輕薄,淋了雨輕紗呈半透明,映出少女如玉肌膚,蕭翀的視線落在少女精致的鎖骨,心裏莫名一陣癢意。

“你先沐浴,我去廂房。”

蕭翀的身影怎麽瞧都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沈謠微微一笑,想起這些年的相知相伴,不由緊追幾步抓住了他的袖子。

他回首看到面前女子嬌羞的模樣,不由心神激蕩。

“留下來吧。”她的聲音又嬌又軟,像是一把小刷子在心頭撓過。

他楞了楞,方才意識到她說什麽,回轉身將人攬入懷中,她卻更加主動地上前圈住他的後頸。

下一瞬,唇上一軟,香甜的氣息浸入心脾。

他的心裏軟得一塌糊塗,一時想不到世間還有什麽更美的事,只願就此沈淪。

一年後,上元節。

家家燈火,處處管弦,王孫公子,攜美同游。

京城的上元夜,是燈火的天地,宵禁暫弛,街上人頭攢動,漫天的繁星和地上明亮的燈火交相輝映,除了七龍五鳳,芙蓉牡丹之類的彩燈之外,最吸引人目光的要屬女子都上的應節頭飾。

那些小巧的燈籠樣式的上元專款步搖,飾以蝴蝶、鳴蟬、飛鳥、梅花、柳條,隨著女子婀娜身段搖曳生姿。

身穿織錦緞綠薔薇緊身小襦的嬌麗女子,雪膚花貌,綠鬢嬋娟,她手上捏著兩個面人兒,眼睛裏是觀不盡的鐵鎖星橋,雪花燈、梅花燈、鹿兒燈、金魚燈…… 簡直不要太好看,沈謠將面人兒塞入夫君懷中,指著遠處的護城河驚喜道:“夫君你看河裏有一只鯉魚燈籠……”

這時,街上突然湧來一支舞燈隊伍,舞者千人,口唱太平歌,各執彩燈,且歌且舞,美不勝收。

蕭翀被突然湧來的隊伍擠向河岸,沈謠亦被突然而來的隊伍擠到了路的另一邊,兩人便似被銀河劃開的牛郎織女,銀漢迢迢,四目相對,卻是怎麽也擠不到跟前。

忽然有人推了沈謠一把,她腳下踉蹌眼看就要跌倒,卻被人攔腰抱起,跌入一個極寬廣極溫暖的懷抱裏,鼻端淡淡的蘭草香氣,有一絲絲熟悉之感。

沈謠擡起頭,“嘭——”天空中乍然一聲巨響,聲如雷霆,漫天的煙火盛放,但見千萬紅魚奮迅跳躍於雲海內。

燈火之下,那人戴著華麗的狐貍面具,眼尾紅艷欲滴,眉心一株曼珠沙華,配上那雙瀲灩的眸子,極具魅惑之感。

沈謠幾乎溺斃在他的目光裏,那人忽然擡起手輕輕抱了她一下,溫熱的呼氣噴在耳側,她感覺到他似乎在說話,但耳朵裏除了鼎沸的人聲和煙火聲,再無其他。

在她楞神之際,他忽然松開了懷抱,轉身離去,袍袖相擦而過,絲綢涼滑的觸感滲入肌膚,沈謠望著他離開的背影,忽然一陣酸楚,眉眼間湧起一股難言的悲戚,似乎有什麽重要的東西即將遠去。

“娓娓!”蕭翀抓住她的手,用力將人攬在懷中,方才他恍惚間有種錯覺,自己似乎將永遠失去她。

熟悉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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