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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歸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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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媳二人說了好一會兒,程氏才放沈謠離去,畢竟是新婚夫婦,程氏希望二人能盡可能地多些接觸,治病的同時早已解開蕭翀心結。

回到松濤閣詢問丫鬟寧王去向,得知他在書房,沈謠略一思索,便讓人準備了吃食,自己拎著食盒打算去書房探望。

臨到院門前卻被門口值守的下人攔住,輕紅上前理論,卻被告知王爺下了令沒有他的允許任何人不得入內,便是夫人也不行。

沈謠示意輕紅將食盒交給仆從便離去了。

輕紅、淺碧兩丫鬟見自家姑娘對夫君似乎不甚上心,便有些焦急,尤其兩人在來寧王府之前被魏國公府老夫人耳提面命,在照顧六姑娘的同時協助她爭得寧王寵愛。

兩人初初見過六姑娘時,心道以六姑娘之容貌想要獲得夫君寵愛易如反掌,待相處過之日後方知自己責任重大,這六姑娘心思過於單純,尤其在男女之事上不甚開竅。

眼下見六姑娘吃了閉門羹後竟然不思進取,直接打道回府便有些著急。

“姑娘,王爺一人用膳索然無味,不如您在外面等等,讓人進去通傳一聲,王爺知曉您來了定然高興。”

沈謠停下腳步,看了輕紅一眼,舉步繼續往前走。

倒是輕紅被這一眼看得汗毛倒豎,自家姑娘別看著平日裏不言不語,但這氣勢大得驚人,黑峻峻的眸子定定瞧著你時,你便是有千萬個理由也說不出來。

頤園景致甚美,沈謠卻無心觀賞,她操心蕭翀病情,腦中不停盤算著幾味藥方,只是苦於無人試藥。

轉過一處抄手游廊,沈謠不經意瞥見花圃中正在修剪花木的丫鬟,目中掠過一絲寒芒。

正在修剪花圃的小丫鬟自然也發現了她,或許是故意在此等她。

沈謠讓輕紅淺碧等在原地,自己走向了花圃,停在女子的身旁,開口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小丫鬟不卑不亢地施了一禮,恭敬道:“奴婢是您的陪嫁丫鬟,自然是要跟著六姑娘您的。”

“少跟我打啞謎,你家主子讓你來這兒做什麽,他既能讓你來,我亦能讓你走。”沈謠難得動怒,昨日婚房內姬如淵的行為已讓她覺出危險,她不允許再有任何不安定因素出現在自己的身邊。

綠柳並未被她的怒意嚇到,反而擡首看了她一眼,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她道:“姑娘,大人為何讓我來此,您真的不知道嗎?”

她知道什麽,她應該知道什麽?

沈謠冷笑一聲:“果然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的奴才,我不想在王府見到你,請你立刻馬上離開寧王府。”

綠柳站直了身子,態度不再如仆從一般謙卑,她靜靜看著她道:“姑娘您不能趕我走,您需要我。您可知百戲之中有一門手藝叫‘口技’,一人,一口,萬千世界。”

沈謠是聰明人一點便透,盡管綠柳沒有說明來意,但她已清楚,她為了掩藏自己的身份在沈翀跟前裝啞巴,雖然整個王府的人都在配合她演戲,但戲總有散場的時候,且不能說話與蕭翀便交流困難,想要解開心結更是艱難。

若是學了口技,改變聲色,蕭翀定然認不出自己。

“世上善口技者非你一人。”縱使沈謠不喜歡綠柳也不得不承認,綠柳的主意確實不錯。

倘若她心狠一些倒是可以用藥物改變聲音,但藥物改變的聲色是不可逆轉的,多會使人聲音嘶啞,不到萬不得已她並不想選擇這條路。

綠柳微微一笑:“姑娘何必舍近求遠,便是沒有了我綠柳,還會有紅柳黃柳來王府,那時姑娘不定認得出來是誰呢?”

沈謠眼眸深處暗了暗,她萬萬沒有料到自己會招惹上姬如淵這樣的瘋子。

這一日她再未見過蕭翀,晚膳依舊送入了書房。

用過晚膳沐浴洗漱過後,沈謠穿了一身水紅色薄紗羅裙,靜靜靠在床榻上等他,也不知等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啪——”紅燭爆裂如花,沈謠亦被驚醒,瞧見淺碧正端著茶水進來,見她醒了便道:“方才林安來報說王爺晚上不過來了,讓您日後都不必等她。”

淺碧怕她發怒,悄然擡頭看了眼自家姑娘,見她只輕輕‘哦’了一聲,便拆散了發髻兀自躺下了。

這個時候姑娘不應該親自去請嗎?

淺碧有些錯愕,呆楞了一瞬,直到聽見姑娘問:“可還有事兒?”

“沒,奴婢就這退下。”

沈謠覺淺,屋內一向不留人守夜,是以淺碧不敢再停留,即刻躬身退出屋子。

待人走遠了,沈謠卻再也睡不著,眼前這情景雖擺脫了兄妹相處的尷尬,可以沈薇的身份,他也未曾給予幾分關註,擺明了不樂意這樁婚事,甚至是不想與她有一絲一毫的接觸。

她從小接觸最多的人便是祖母和師傅,回京這兩年也困於內宅,既不懂如何掌家,也不知如何籠絡夫君。

此刻清夜無塵,月色如銀,她獨坐塌前卻是孤枕難眠,前路一片渺茫。

自洞房那夜之後她再未見過蕭翀,沈謠更是將自己的全副身心都投身在研制解藥上來,只是解藥的研制並非紙上談兵,須得用藥試驗,如此便需藥人試藥後觀察藥效好更改藥方。

從前在青州時,師傅時常拿動物試藥,有時也會用縣衙的死囚試藥,師傅常說盡信書不如無書,便是先代醫典上寫的也不全是對的,人命關天的大事兒,馬虎不得,只有試過才知真偽,拿死囚作藥人也是萬不得已。

她還聽說太醫署有專門花錢買來的藥人,她也曾考慮買些藥人,只是怕蕭翀知曉真相不肯用藥,是以考慮再三後,將此事告知了程氏,想要養動物用來試藥。

程氏自然是滿口答應,要她不必擔心,盡心研制解藥便是。

明日便是三朝回門,暫不論蕭翀是否願意同她回娘家,便是他願意她也不敢讓他去,程氏欺瞞蕭翀的事兒也就只有府上人知曉,魏國公府更不會配合她演戲,實在是這事兒過於玩笑,說出來寧王府怕是要成為整個京城的笑柄。

沈謠琢磨著明早在他早膳裏下藥好讓他昏睡過去,自己獨自一人歸寧,畢竟寧王病重的消息早已不是秘辛。

然而她想得甚美,早早便將加了料的早膳送入夫君所居西院,臨回到主屋卻見許久不見的蕭翀正坐在廳內等她用膳。

沈謠腳步一頓,險些被門檻絆倒在地,幸好輕紅眼疾手快及時將她攙住。

聽到腳步聲,蕭翀微微偏頭,朝著她的方向道:“一起用飯吧,等會兒我陪你一起回去。”

沈謠心道失算了,忙向淺碧使眼色,口型示意她將此事告知程氏。

一頓飯草草吃罷,二人拜別程氏上了馬車,隨行帶了不少禮物,沈謠自是無心過問,心中忐忑不已,從袖中摸出浸泡過迷藥的帕子,緊張地盯著蕭翀。

她須得想過法子近身才是。

這時,馬車轉過一處巷道,沈謠身子不由傾斜,她接近發出一聲囈語跌入他懷中。

倏地,軟玉溫香入懷,他下意識伸手阻攔,觸手一片溫軟,伴有幽香入鼻。

沈謠一顆心跳得飛快,揚起臉,將手中的帕子高舉,對上蕭翀略顯迷茫的臉,她有些不忍心,但一想到接下來有可能遇到的尷尬場面,她鼓足勇氣朝著蕭翀的口鼻捂去。

然而,馬車卻劇烈搖晃了一下,沈謠一頭撞在了蕭翀的下巴處,將人徑直撲倒在地,臉貼著他的胸膛倒在車內,耳畔是他有力的心跳聲,他的氣息無處不在,沈謠忽覺臉熱得厲害。

蕭翀亦是臉紅耳熱,他看不見,手也不知該往何處放,模模糊糊似是摸到一處纖細的腰肢,他忍著異樣之感,攬腰將人扶起。

此時,沈謠亦是暈暈昏昏仿佛中了迷藥,回過神方才驚覺自己不知將侵了迷藥的帕子丟在何處,四下查看只看到兩人交疊的衣衫,層層疊疊如雲絮。

她忙從他懷裏掙脫,快速穩了穩心緒,整理了衣衫,待收拾好再回首看他依舊端坐著,若不是發冠歪斜,她幾乎以為方才的那一幕是錯覺。

馬車忽然停了下來,外面響起一道兒男子的聲音。

“主子,屬下有要事稟報。”

沈謠聽到聲音一楞,竟是許久不見的韓七。

“你認錯人了,我姓蕭不是你的主子。”蕭翀神色淡漠,面對昔日舊仆竟有些不近人情。

外面靜了一瞬,又聽韓七道:“您之前要屬下查的事情已有了重要線索……”

沈謠以為他會向方才一樣回絕韓七,沒成想他沈默了片刻,忽然偏頭對自己道:“你在此稍候片刻,我去去便來。”

他腿腳不便,上下馬車皆費力,究竟是何事能讓他如此委屈自己,不惜在人前暴露自己的缺陷。

韓七悄然打量主子神色,見他身形消瘦,神情冷漠,不覆往昔榮光心中便盛騰起一股恨意,他一定要查出幕後之人。

“說吧。”蕭翀雖目盲,但隱約能察覺到旁人的目光,臉上微微露出不悅之色。

韓七再不敢細瞧,忙低頭道:“一直暗中對六姑娘下手的的確是‘小閻王’,屬下雖未查到他的身份,但已得到確切消息小閻王今日與北鮮細作在桃夭居碰頭,似有大事籌謀。屬下知此事幹系重大,不敢貿然行事,特來稟報主子定奪。”

桃夭居背後有東廠撐腰,韓七並不敢貿然行動,得了消息便匆匆稟報蕭翀。

自兩年前端午始至青州藥王谷靈蕓下毒手,沈謠一次次遇險背後似乎潛藏著一個巨大的陰謀,是誰千方百計謀害一個深閨裏的小姑娘,起初他以為這些事情皆是巧合,但接連幾次沈謠遇險他嗅出其中不尋常的味道,遂下了功夫去查,整整查了一年有餘,這次有了丁點線索,他自然是不肯放棄。

但今日是新婦歸寧之日,他若離去妻子回娘家必然受人白眼,她本在娘家處境艱難,嫁予他已是雪上加霜,再不得夫家看重豈不是更擡不起頭。

然而,腦中卻不合時宜地浮現出一張淚意盈盈的臉。

那日他離開魏國公府時,繁霜霏霏,鷙鳥潛藏,他心意決絕登車而去,身後少女哀聲挽留,聲音淒婉,他雖看不見但也聽出她言語中的濕意,她哭了。

他心如刀絞卻不得不離開,如今他奇毒纏身,自知壽數無多,若能在臨死前替她除去這一禍害,也算是死而無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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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的鼓勵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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