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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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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河村出現了十數丈的決口,快所有人跟我一起走,要快。”沈翀神情凝重,點了數十號人趕往上河村,便是沈翀自己這邊也不敢懈怠,將人分撥出去,照著他先前的法子圍堵各處決口。

他自己則帶著十數人快速趕往上河村南岸,一路上唐日昌不明所以,跛著腿幾乎是被沈書半抱半拖地拉到了上河村。

“這裏,將這處決口再擴大些。”

沈翀一語落,身後的鄉民都楞了楞。

“快啊,大水馬上就來了,再不決開,下游的關陽縣、水蘭鎮就要被淹了。”

見村民無人上前,沈翀便吩咐沈書將從張希遠那裏繳獲的炸藥安放在堤岸上,只等決口再大一些。

沈書領命,將炸藥一一安放,只是先頭雨太大,很難尋到合適的安置點,便是他一直妥善保管的炸藥也濕了不少,恐怕達不到預期的效果。

“沈大人此舉何意?”上河村的村長匆匆趕來,領著一路村民攔在沈書前面,將他先頭安放的數枚炸藥踢到洪水中,也虧得沈書動作快將餘下的搶了回來。

沈翀雙眸微紅,也不顧村民阻攔,帶著自己的親衛攔在村長姜大同的面前,沈書見狀,快速布置炸藥。

“石門水庫的閘口被人打開了,如要關上須得三個時辰。”他們哪裏有三個時辰來等,洪水馬上洶湧而至,加上接連半月的大雨,水量早已超出水位線,此時洩洪只會沖毀河堤,河水倒灌縣城,上萬戶百姓將被困洪水中。

沈翀咬牙道:“洪水馬上就來了,此時若不分流,下游的關陽縣、水蘭鎮將被洪水淹沒,城中居民將無處可逃,只能分流洩洪,南岸地勢低窪,正是洩洪最佳之所……”

“可是南岸尚有幾十戶人家……”

“關陽縣的百姓是人,我們上河村的百姓便不是人了嗎,不能決!”

……

“決!馬上決!”姜大同狠狠一甩袖,別過頭再不敢看一眼河堤。

“轟——”接連數聲響,堤岸被決出大口,但沈翀仍閑不夠,帶著村民下水將決口又擴大了一丈寬。

一陣轟隆隆聲響由遠及近,帶著滔天的怒意洶湧而來。

“逃!快逃!大水來了!”不知是誰會扯著嗓子高喊了一聲,百姓們扔下手中的家夥,扭頭便往對岸沖。

沈翀是被人拖著拉上橋的,幾乎在他踏上北岸之時,他便看到了前方如巨龍般怒吼而來的黃龍,他被人拉著往回跑,身後的大橋在一瞬間便被洪流吞噬,卷走了橋上、岸邊尚未來得及逃離的村民。

洪水順著決口的大口子奔湧向南岸的村子,洪濤過處,堰壩崩裂,田地埋沒,屋倒樹翻,不過是數息之間遠處的農舍便沒了蹤影,洪水打著漩轉瞬掏空了這片土地。

有人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有人叫喧著怒罵著,只是不知是在罵這老天,還是在罵沈翀,又或者是屍位素餐的當朝官員。

“你罵誰呢?”沈書扯著一個村民在地上撕打。

韓七早得了沈翀的吩咐,帶人搜羅來船只,順著洪流湧入南岸,搶救百姓。

雖然沈翀早先便喊話讓村民們離開,但所有人都知道故土難離,百姓們擔心家中牲畜、財物怎肯輕易離開,總是心存僥幸,大雨不過幾天便會歇,洪水不久便會退,真正願意離開的十不過二三。

沈翀呆呆地站在高地上,面前濤濤江水,一片汪洋,他似乎聽見了哭聲,像是嬰兒又象是婦孺,又似乎是漢子……

如果不是他的大意,上河村的這些百姓原是不會死的,他會有更好的辦法洩洪,是他的錯,都是他的錯。

老管家請來了駐軍,領隊的游擊將軍姓陸,是個豪爽的漢子,見水勢緊急,便令兵士修堤救民,用的法子還是沈翀先前用的法子,只不過兵士比百姓齊心些,管理起來也方便很多。

沈翀執意跟隨韓七一道兒救人,河水淹過的樹木只露出個頂梢,如同一簇簇灌木,水面上不時飄過幾只死豬,鴨鵝順著河水離開家園,他們一路上也沒遇到幾個活人,活著的也都是青壯年,有坐在屋頂上的、爬在樹頂上的,他們還遇到了一個老太太,抱著個月娃,仰坐在漂浮著的麥草垛上呼喊著救命。

眼見著麥草垛越沖越小,兩人快速滑動小舟向老人沖去,好不容易抓住了老人的手腕,卻是一個浪頭打來,麥草垛一瞬間沒了,老太太匆匆將孩子塞入沈翀的手中,老太太呼喊的聲音轉瞬間就沒了,麥草垛被沖散了,只餘下一灘打著漩的浮草,沈翀下意識就要跳入水中救人。

“嗚哇——”嬰兒的啼哭聲,讓他意識到自己懷中還有一條鮮活的生命。

“世子,那邊有人。”韓七見自家主子的神情很是低落,便努力轉移話題,兩人劃著小船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劃去。

遠遠見一家四口抱著一塊粗大的浮木,一男一女應是父母,大的孩子瞧著十一二歲,小的不過八九歲因保不住浮木哇哇地大哭,波浪一股股地纏著他們,打著漩,木頭翻著滾兩個孩子一次次落入水中,父母一邊要控制住木頭,一邊又要拽著兩個孩子,浪頭一個接一個,孩子不是被扔飛出去,木頭一時又靠不了岸,一家四口呼天搶地,痛哭連天。

兩人劃著船卻總也追不上,韓七便將船上的繩子扔了出去,他準頭好,快速就套住了一個孩子,兩人使力將最小的孩子拉了上來。

韓七又再次甩出繩子,這次套在了女人身上,很快,女人也被拉了上來。

這時候船的速度有些跟不上木頭,只能不停地劃船追趕,追了一段路,韓七再次扔出繩子本是要套在孩子身上,卻被那男人一把抓住了孩子捆在自己身上。

韓七心下不忿,幾次想把繩子松了。

“快拉啊!狗日的!”男人被浪頭打得直往下翻,忍不住大吼。

沈翀道:“先救下他,再救孩子。”

兩人用盡全力將男人拉上船,再回過神已不見了木頭和孩子的蹤影。

“你個殺千刀的,虎子呢?你怎麽將他一個人留在那裏?”女人發了瘋地在船上撓他,不大的小船東搖西晃,險些傾倒。

韓七大吼:“都別動,再動將你們全都推下去。”

男人穩住身子,一巴掌拍在女人臉上,“哭什麽哭,我死了你們娘倆咋活,沒了虎子再生就是了,有啥法子?要怪只能怪這賊老天。”

女人捂著嘴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孩子也哭,男人也跟著哭,三人抱在一起哭得撕心裂肺。

沈翀看了一眼懷中抱著的嬰兒,仰首望向天空,濕潤的眼角劃過一道兒水痕。

雨雖然小了,但也沒有要停的意思。

眼見著一天一夜過去了,沈翀依舊沒有回來,原本留下守著沈謠的暗衛也都被他遣出去置辦吃食送給災民,只留了青竹。

門外響起了車馬聲響,沈謠來不及撐傘急急出了屋子,院子裏來了一行人,為首之人身穿官袍,年約三十許。

“在下工部郎中衛涇,敢問姑娘可是小沈大人家眷?”衛涇擰了擰衣擺上的水漬,絲毫未有官爺的架勢。

沈謠點了點頭,“我是他妹妹。”

衛涇上前道:“前方水情嚴峻,小沈大人派我來接姑娘一道兒離開關陽。”

沈謠冷冷回了一句:“我不去,你自個去吧。”

說罷扭頭就進了屋子。

衛涇摸了摸鼻子,他實在沒料到沈翀的妹子性子如此冷,原以為對方會感恩戴德地隨自己一道兒離開。

他只得不請自入,站在檐下收了油紙傘,見一青衣丫鬟站在廊下便問道:“在下一路舟車勞頓,腹中饑餓,可有飯食?”

青竹請示了沈謠後道:“我家姑娘原本也該用飯了,衛大人如不嫌棄便一道兒用飯。”

衛涇自然滿口稱好,甚至殷勤地幫青竹端菜擺飯,一度讓青竹受寵若驚,暗道這位大人當真是不拘小節,親民的厲害。

飯菜很簡單,不過是簡單的鄉野小菜,青竹的手藝本也不精,做出來的飯菜只能算尚可入口,衛涇卻像是許久不曾吃過東西的樣子,接連用了數碗飯,看樣子當真是餓極了。

衛涇吃得很用心,直到“咚咚”兩聲重物落地的聲響落下,他方才擡起頭,拿出袖中的帕子很是仔細地拭去嘴角沾著的飯粒。

“說實話我已經有許多年沒有吃過如此粗糙的飯食了。”他隨手將帕子丟在了飯桌上,閑庭漫步似的走至沈謠身邊,伸手在沈謠的臉頰上拂了拂,嘆氣道:“可惜了這麽標致的小姑娘。”

他彎下身子將沈謠攔腰抱在了懷中,步履輕松地送至寢房中,將少女放置在床榻上,大手輕輕拉過少女的柔荑,拉開衣袖露出雪白的玉臂,另一只卻從懷中摸出一把匕首,鋒利的刀刃在少女的手腕處不停比劃,似乎在尋找最佳的位置。

衛涇殺過不少人,但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卻是沒有過的,他並未因此產生負罪感,只是有些惋惜,他想要最後看一眼小姑娘的臉。

眼睛掠過去的一瞬間,不由驚地站直了身子,手中的匕首也掉在了地上。

“找準了嗎?”沈謠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聲音卻沒有一絲波瀾。

衛涇不知道她這般靜靜地看著自己多久了。

“你、怎麽會,明明我……”素來以膽大心細著稱的衛涇,在少女清澈眼眸註視下竟有些語無倫次。

沈謠緩緩坐直身子,悠悠道:“給你藥的大夫定然告訴你此藥無色無味,混入飯食中立即消失於無形,且不影響飯菜本身的味道。”

衛涇神色變了變,給他藥的人確實這般說的。

“對常人來說它確實無色無味,但對我來說並不是,枕夢草有一股淡淡的腥氣,你走到檐下時我便嗅到了。”

衛涇有種日了狗的感覺,世上為何會有天賦異稟之人存在!?

他撿起地上的匕首,手指輕輕拂上鋒利的刀刃,嘆氣道:“衛某難得憐香惜玉一回,吃了枕夢草便會陷入夢境,在睡夢中死去難道不好嗎?”

他揮揮手,身後便走出兩人行至蹋前,一左一右押著沈謠。

“別動!”她手中不知何處多出兩枚銀針,黑白分明的眸子裏無一絲恐慌,“衛大人你最好看下自己的指甲。”

衛涇不明所以,伸出自己的手指,只看了一眼,瞳孔便縮了縮,原本應該呈現粉色的指甲竟出現許多黑色絲線。

不僅僅是他,方才接觸到沈謠的兩名護衛也發覺自己指甲出現了黑色的絲線。

“怎麽回事?”衛涇大驚失色,三兩步上前抓住沈謠的衣領,將她從床上拖了下來。

沈謠低低一笑,端的是明眸皓齒,春花燦爛。

“我與你無冤無仇,你又知我身份,既不用我的性命要挾哥哥,又無所求,執意殺我,難不成是洩憤,你與哥哥有仇?又或者與沈家有仇?”不等衛涇接話,她又繼續道:“若是你當真與哥哥或者沈家有仇,又何至於選擇如此柔和的殺人方式,實不像洩憤,倒更像是一種挑釁,或者是警告,我說的對嗎,衛大人?”

衛涇察覺眼前有些發黑,他不得不坐下來,看著眼前笑顏如花的少女,他一陣陣恍惚,自己是什麽時候中毒?

她又是如何看穿自己的?這丫頭實在是機敏過了頭。

衛涇晃了晃腦袋,試圖甩去不斷襲來的黑暗,他道:“不如我們打個商量,你將解藥給我,我便放過你。”

“並不需要,你到現在都沒有認清楚刀究竟在誰的手上嗎?”

沈謠站起身晃了晃手中的匕首。

那不是我的匕首嗎?衛涇垂首發覺自己手中的匕首不知何時不見了。

“你是關隴人士?”沈謠從他方才的話語中聽出了一點點隴西的口音,實在是他的官方說的太好,令她很難辨別。

衛涇卻是大驚,他離開隴西已有十多年,便是查閱他的戶籍也查不到隴西,這丫頭又是如何知道的?

沈謠繼續道:“是秦氏讓你來的?”

衛涇豁然擡眸看向沈謠,這個小姑娘太可怕了,他未曾說一句話,她已經從一點點的蛛絲馬跡中推演出了整個事件的始末。

沈謠已從他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果真是秦氏。

殺了沈家的嫡小姐,不過是為了給沈家一個警告,一個跟李家作對的教訓。秦氏定然是在嘲笑沈家的自不量力,便是皇族又能奈我何!

沈謠此時更加擔心沈慧的安危,若是姐姐出了事兒,沈家與皇族的結盟自然不攻自破。

一個非李姓的太子妃皇家還敢不敢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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