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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射柳】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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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射柳】3

◎自作自受◎

殷朔讓五郎把三十六號馬蹄鐵上的釘子全數卸去,換上兩根短得多的半截釘子,馬匹步行時還能勉強固定在馬蹄上,一旦跑起來的話就會松動甚至脫落。

他不知道鄔青葉的騎術如何,但就算騎術再精湛,突然遇到這種情況也無法在馬背上保持穩定,更勿論射柳了。

此前有不少選手退賽,因此盡管號碼並不相連,這一組實際出場的順序,殷朔是第四位,鄔青葉第五,甄璟雯第六。

鄔青葉在等候上場時望向選手休息棚,看見了謝允非與溫氏姊妹。他們朝她微笑、招手致意,她亦回以微笑。

但她卻沒能在人群中找到紀無咎,心中不免一陣失落。

是甲一方才找他的事不好處理嗎?

隨著一聲鑼響,殷朔策馬小跑起來。

鄔青葉收束心神,跨上馬背做準備,就見殷朔前三箭箭無虛發,箭至柳折,果然不愧是去年獲得優勝之人。

她深吸一口,在又一次鑼響後雙腿輕夾馬腹。

一旦出發後她便心無旁騖,專註於系著藍色絲帶的柳枝。

第一箭,射失了。

其實鄔青葉在練習時,大多數情況下只能十斷其二,發揮特別好的情況下才能斷四根。

而這種發揮特別好的情況只發生過一次。

但她是那種越是危急越是緊迫的時候,越發冷靜的人。少許的緊張感反而會讓她的五感更為敏銳,註意力更為集中,也更容易超常發揮。

面對流寇的時候是這樣,面對帶著一眾家丁的紈絝也是如此,面對第一箭的射失亦如是。

她調整呼吸,讓身體隨著馬背而起伏。按甲一的說法,是人馬合一。

第二箭,柳枝應聲而折。

她取出第三支箭,剛架上弓弦,就聽場邊觀眾齊齊發出驚呼。

一定是有非同尋常的事情發生了。

轉念的同時,鄔青葉瞄準遠處那系著藍色絲線的柳枝,撒手放弦。

中了!柳枝折斷的上半截被箭支帶著飛出數尺之遠。

她看向周圍,尋找觀眾發出驚呼的原因,才發現在她之前的殷朔竟然連人帶馬都摔倒了,因為前沖之勢未消而在地上翻滾。

她的坐騎緊隨其後,避讓不及,正好撞上滾作一團的人與馬。

鄔青葉右手持弓,只能先用左手抓緊鞍環,接著將弓背到肩上,空出右手後,堪堪撈起韁繩,她的坐騎已經沖到殷朔面前,眼看就要踩踏到他身上。

她急忙收緊韁繩,情急之下用力過猛,馬匹長聲嘶鳴,前蹄高高揚起,竟然如人般直立起來。

本來坐在馬鞍上的鄔青葉,此時等於整個人都是橫著懸空的,眼看就要落馬。

場邊眾人又是一陣驚呼。

紀無咎看到第二組的出場順序就覺得不妙。

殷朔讓人在青葉的坐騎蹄鐵上做手腳,甲一發現後,把青葉的三十六號馬與殷朔的二十九號馬對調了,讓他自作自受。

這樣處置並無不妥。還很符合紀無咎一貫的風格。

但沒人能料到會有那麽多選手退賽,青葉與殷朔並不連號,卻因為中間的選手退賽,讓她變成了緊隨殷朔上場的順序。

殷朔如果落馬,勢必影響青葉的比賽。

但紀無咎發現時已經太遲,殷朔已經出發,而青葉也已上馬做準備。

甲一在前開道,紀無咎急急趕到賽場邊時,正看見青葉為了避讓殷朔而讓自己身處險境。

一瞬間他臉色變得鐵青,推開甲一提氣疾奔,卻不知自己是不是能趕得及。

場中,鄔青葉全身懸空,搖搖欲墜,全靠雙腿死死夾緊馬腹,另一手攥緊鞍環才能勉強掛在半空中。但若她的馬往後仰摔,就會將她重重壓在地上。

在後方出發的甄璟雯還未來得及開弓便見意外陡生,急忙催馬快跑,從鄔青葉的身邊經過時,傾斜身體,撈住了她坐騎的韁繩,借著自身的前沖之勢,將她的坐騎拉得前蹄落地。

被側力牽引,鐵蹄落地時稍許偏過尺許,堪堪落在殷朔身旁,沒有踩到他,只濺了他滿臉滿嘴的土。

甄璟雯單手收韁勒馬,坐騎踩著小步兜了半圈停下,另一手仍然攥著鄔青葉坐騎的韁繩。

鄔青葉長長呼出一口氣,看了眼地下的殷朔,確認他並未被自己的坐騎踩到,才擡頭,朝甄璟雯笑道:“多謝你。”

甄璟雯卻沒笑,只朝她點了下頭便松開韁繩,策馬繼續往前,同時張弓射箭,一路將系著黃色絲帶的柳枝射斷。

鄔青葉:“……”這種情況下還不忘比賽麽?

一轉眸,她便看到了紀無咎。

他喘著氣,臉色微微發白,連平時總是戴得端端正正的巾子歪在了一旁也不顧,簡直像是比她受驚還嚴重的樣子。

她驚訝地微微睜大雙眼,隨後立即明白過來,他就在場邊看她比賽,見她遇險便沖了過來。

她朝他笑道:“我沒事。”

紀無咎看到青葉的馬前蹄落地時,一顆心才落回胸腔中,卻尤自跳得劇烈,一雙腿更是脫力般地發軟。

眼見她還笑得出來,他松了口氣的同時,又生惱怒:“你為什麽要讓他?差一點自己落馬!”

鄔青葉訝然:“不讓難道要從他身上踩過去?”

但她知道野豬精此時發火只是因為擔心她罷了,大約還有些許後怕吧?

她這會兒坐在馬背上,比他還高出一個頭,便擡手扶正了他頭上歪斜的黑紗巾子,朝他微微一笑。

紀無咎怔了怔,滿腔的惱怒瞬時煙消雲散,望向她的目光亦不自覺變得柔和起來。

鄔青葉跳下馬,俯身查看殷朔的傷勢,見他神情痛苦地按著右臂,額頭冷汗直冒,顯然傷勢不輕。再一細看,他的右上臂形狀怪異,像是骨頭折斷了。

殷朔萬萬沒有想到,失控的不是鄔青葉的坐騎而是自己的。

胯下馬匹失去平衡時,他因事發突然而沒有絲毫準備,狠狠地摔倒在地,右臂當即就折斷了。緊接著又被馬匹帶著翻滾了好幾圈,疼得他渾身冒汗。眼見鄔青葉的坐騎沖到自己面前時,他緊緊閉上眼睛,蜷縮成一團。

預想中的馬蹄並沒有落到身上,反而落到一旁地上。

鄔青葉與紀無咎的對話落入他耳中,她在危急時刻將馬勒住,就是為了不踩到他……

後面的三名選手一一繞過他們,繼續比賽。鄔青葉卻沒有接著上馬,一直守在殷朔身邊。

“為什麽不繼續比賽?”

鄔青葉:“他受傷了啊!”

紀無咎冷冷看了眼地上的殷朔,沒有直接揭穿他,只道:“他的傷自有人照料,你又治不了,守在這裏又有何用?”

鄔青葉搖搖頭:“總不能丟下他一個人在這裏吧?”

說話間有數人奔上場來,將殷朔擡了下去。

而最後一名選手亦跑完全程,射出了十箭。“鐺鐺鐺”三聲鑼響,比賽宣告結束。

鄔青葉和紀無咎往場邊走,一路上她算給他聽:“我方才射斷了兩支,加上之前二十九支,總共能拿三十一籌。殷朔是二十一加四,二十五籌,甄小娘子就算十籌全拿下,也就二十九籌,我已經穩拿第一了。後面幾箭射不射其實都沒多大關系。”

紀無咎啞然失笑,這丫頭算得倒是挺清楚的。

眼見鄔青葉遇險,謝允非亦朝她奔了過去,但他離得較遠,還未趕到場邊便見甄璟雯出手化解了危機,而紀無咎也已經趕到了青葉身邊。

他們兩個就在杵在賽場當中,旁若無人地對話,相望的眼中只有彼此。青葉甚至替他扶正了頭上的巾子。

這格外親昵的舉動,讓謝允非腳步一頓,心中難免浮起幾分酸澀之意。但他還是走到了場邊,微笑著迎接她。

回到休息處,鄔青葉終於見著了溫涵,不由帶了幾分責備的語氣:“你到底到哪兒去了?比賽都已經結束了。這麽久你都沒找到雪娘嗎?”

溫涵道:“不,我找到她了,不過她身子不適,我就先送她回去了。”

鄔青葉訝然:“雪娘身子不適?是病了嗎?”

溫涵擺了擺手,支支吾吾地道:“我,我也不知道,就是有點不舒服吧。”杜雪娘請求他不要把之前的事告訴別人,他也知道那樣的事若傳出去,不知會被傳成什麽樣子,肯定會對她的清譽造成影響。

即便是青葉,他也不能說出實情,只能找個身子不適的借口。

鄔青葉卻不由擔心起來,雪娘一直在燒餅鋪子裏幫忙,難得有機會閑下一天來好好玩一下,若不是病得厲害,實在不舒服的話,不會就這麽回家去。而且溫涵的樣子也很古怪,像是有所隱瞞似的,讓她更添懷疑。

她看向紀無咎:“比賽已經結束了吧,我能走了嗎?”

溫涵驚訝道:“你不領獎了嗎?有封賞……”

紀無咎朝她輕輕點了下頭:“你去吧。獎金我替你收著便是了。”

鄔青葉正要走,又聽他加了句:“讓車夫把燈掛起來。”

正逢節日,街道上人流如織,格外熱鬧,到處是歡笑與喧嚷。車馬行進得格外艱難,簡直比走路還要慢。

然而馬車前一掛上那對血紅的琉璃燈,行人車馬紛紛避讓,瞬間便清出一道足可容兩三輛馬車並排通過的坦途。

不消片刻便到了燒餅鋪外。鋪子沒有開張,鄔青葉便繞去後巷,輕輕敲門。

是杜老漢來開的門,見是她急忙點頭招呼,請她入內。

鄔青葉邊走邊詢問:“雪娘是怎麽了?請過大夫了嗎?”

杜老漢含含糊糊地道:“配過藥了。”

杜家前面開鋪子,後面屋子住人,院子逼仄狹小,幾步路就到了屋子裏。

鄔青葉入內就聞到一股濃烈的藥味,卻沒在桌上看到湯藥,不由暗暗納悶。

杜雪娘半倚靠在床頭,光看臉色倒也還好,只是人顯得沒精打采。

“你哪裏不舒服?大夫怎麽說?”

“沒什麽大事。”杜雪娘低聲道。

鄔青葉只覺靠近她後,藥味變得更為濃烈,這分明是外傷藥的氣味。她不由皺眉:“你怎麽受傷了?到底出了什麽事?”

杜雪娘眼圈一紅,擡手抹淚,衣袖滑下露出腕上的傷痕,雪白肌膚上有一道道的淤青。

鄔青葉自己手腕上也留下過這樣的淤青,不像雪娘這樣深,但形狀是一樣的,是男人的手攥出來的指印。

除了淤青之外,還有許多指甲抓出來的血痕。

再一聯想到溫涵的支支吾吾,鄔青葉頓時明白過來,氣得猛然站起:“溫涵那個王八蛋!我還當他是個好人!誰知道他這麽不是東西!”

作者有話說:

溫涵:我不是我沒有我什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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