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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打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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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打砸】

◎還記得你答應為我做三件事嗎?◎

王爺的府邸門檐,比尋常百姓家高出足足一倍有餘,五扇朱漆大門,黃銅的獸頭獠牙森然,口中叼著的銅環澄黃鋥亮。

一看就是才換上不久的新大門,還散發著陣陣漆味。

鄔青葉下車後看清地方,不由訝然:“來這兒幹嘛?”

紀無咎大步登上臺階,將袍擺提起,上去就是一腳。

堂皇莊嚴的朱漆大門應聲而倒。

紀無咎回頭,見鄔青葉仍呆楞楞地杵在原地,就朝她擺了擺頭:“進來啊。”

鄔青葉:“……”

隱約能猜到他想幹什麽了。

這樣也太瘋了吧?

可又有種莫名地痛快。

她幾步邁上臺階,跟著紀無咎往裏走。

門子與王府侍衛神情驚駭,卻無人敢上前稍阻。上一個請九千歲稍候片刻的王府侍衛已經下葬了,沒人想步他後塵。

兩人入內,過了一個占地頗廣、氣派雅致的前庭,就是正堂的門廳。

正當中擺著一座鑲玉嵌寶的落地屏風,屏風上用整塊的玉片浮雕出人物與風景,玉質細膩溫潤,巧奪天工。

紀無咎側頭朝她示意。

鄔青葉還是有些遲疑。

紀無咎嘖了一聲,擡腳就踹。華美的屏風轟然倒下,玉片摔得四分五裂。

鄔青葉頭一次知道,玉石碎裂時居然能發出如此清脆動聽的聲音。

還真是……奇妙。

紀無咎繼續往裏走:“裏面還有很多好東西。”

鄔青葉清楚得很,上回來的時候,魯王曾向她一一介紹過王府中各個擺設的來歷和價值。

她先挑了個前朝舊窯的紫地彩繪花瓶試試手,然後是一對已經過世的名匠親手燒制並在盤底刻上私印的鏤花大瓷盤子,據魯王說,傳下來的只剩兩對了。

紀無咎含笑點頭,有眼光。

鄔青葉眼看著珍貴罕有的瓷器,被她親手狠狠砸落在地,瞬間變得粉碎,白潔若雪的碎片四散飛濺——

還真是暢快!

兩人一路打砸進去,盡挑貴重稀有的摔。

鄔青葉忽然瞧見一塊怪石,正是上回被她撞倒後摔裂的魚蟲怪石,魯王不是說這石頭稀世罕見,沒有第二塊的嗎?

她詫異地湊近了細看,看到隱約的細縫,想是魯王之後又找匠人修補起來的。

楊頡得到通傳,急急趕出來時,瞧見的就是鄔青葉高舉起那塊怪石,重重砸在地上。

怪石質脆,且本就碎裂過,全靠煮至粘稠的糯米漿混上同色的石粉後精心粘合而成,再經這麽一摔,頓時石粉四濺,變得稀碎,哪怕是技藝再高超的匠人也拼不回去了。

楊頡既怒且驚,咬牙斥道:“紀無咎,本王歉也道了,禮也賠了,你為何還來鬧事?!”

紀無咎漫不經心地瞥了楊頡一眼,順手推倒一座栩栩如生的微縮山水盆景。

楊頡急忙向後連退好幾步,才免於被盆景中的水打濕鞋履。

紀無咎:“上回道歉,正主不在,這回正好,她來了,你好好地向人道個歉吧。”

楊頡不由怒極,舉起自己的右手:“本王的手指被她折斷,到現在都沒養好,還沒找她算賬呢!憑什麽還要本王道歉?紀無咎,你也太過分了!幾次三番上門挑釁,對本王不敬,就是對宗室的蔑視,本王要覲見父皇,讓他治你一個悖逆犯上之罪!”

紀無咎走到對一人高的琺瑯嵌金絲落地大梅瓶前,一手搭瓶口,將瓶身拉得傾斜:“哦?魯王要覲見聖上,告訴聖上你是如何用下三濫的手段暗中投藥,意圖強占良家女子的嗎?”

楊頡不由一滯,憤怒道:“你到底要如何?”

紀無咎將手一松,梅瓶直直倒地,“哐啷”一聲,碎瓷如雪霰四散飛濺。

“咱家方才不就說過了嗎?道歉。”

楊頡看了眼鄔青葉,再看回紀無咎,面色鐵青。

紀無咎便走到另一只大梅瓶前:“已經壞了一只,成不了對,這只也摔了算了。”

“停停停。”楊頡急忙道,“本王道歉後,你們就離開王府,此事也就了結,你不能再來本王府上鬧事了。”

紀無咎將瓶身拉斜,拖長了語調:“這就要看——魯王殿下的道歉,誠意如何了。”

楊頡看向鄔青葉,想起上一回紀無咎來時的情景,難道他堂堂王爺真的要向這個小小村姑低頭道歉麽?

絕無可能!

紀無咎一看楊頡的神情便知道他抹不開臉,便淡淡笑道:“無妨,反正王爺府中無用的器物多,咱們就替王爺多清理一些。”

說著便松了手,頭也不回地往裏走,任梅瓶在他身後倒地,摔得粉碎。

鄔青葉也覺,與其接受魯王言不由衷的道歉,還不如繼續打砸來得更痛快。

兩人徑直往內,一路尋找容易打碎砸爛的器物。

楊頡氣得渾身發抖,頭也不回地走開,只想眼不見為凈算了。然而坐在書房裏,聽著府中時不時響起的乒乒乓乓聲,又怎麽靜得下心來!

這也太他娘的窩囊了!

不一會兒,王府管事慌慌張張地跑進書房:“王爺,不好了,九千歲他們往寶庫去了。”

楊頡終於忍不下去了,砸壞些擺設器物也就罷了,雖然肉疼,畢竟不傷根本,可寶庫裏存放的才是真正稀有昂貴到不會輕易擺在外面的珍奇之物。

雖然寶庫的門是鋼鐵打制,鎖也是特制的,沒有三把鑰匙打不開。可這根本攔不住紀無咎那瘋子啊。

他急急趕去寶庫外,老遠就見紀無咎的幾名暗衛扛著兩根長杠子,下方垂吊巨大的圓木,快跑著沖向寶庫的大門。

人在門前急停,圓木卻依著慣性往前蕩去,前端猛然撞上鐵門,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墻灰隨之瑟瑟落下。

鐵門砸壞之前,墻大概會先塌。

楊頡意識到,如果他還不道歉的話,紀無咎能把他的王府給徹底拆了。

他把牙咬得“咯咯”作響,從齒縫裏憋出一句:“夠了,本王道歉。”

因著紀無咎與鄔青葉兩人打砸鬧出的動靜,楊頡的妃嬪們、王府侍衛以及仆從都聚到了附近觀望。

上一次只是在內院,眾妃嬪面前道歉。

這次卻要在幾乎全王府的人眼前。

“鄔小娘子,是小王對不起你,還請你寬宏大量,原諒小王。”楊頡低頭抱拳,忍氣吞聲地說完這句,一張臉已經脹得紫紅,捏得指尖都發白。

鄔青葉在王府中一頓打砸,郁結的心情已經舒暢許多,眼見魯王已經有誠意道歉,她不想把事做絕,便朝他點了下頭:“我可以原諒殿下。不過需要魯王殿下答應一件事。”

楊頡頓時松了口氣,挺直了腰板說話:“什麽事你盡管說,只要本王做得到的……”

鄔青葉一字一句地道:“魯王殿下從今日起,不能再對任何女子下藥,或是逼迫她們做那種……那種……”

紀無咎替她說完:“不得違背她們的意願,強行霸占。”

楊頡府中其實有不少姬妾都是迫於權勢,被他軟硬兼施地占了便宜,失了清白之後,最終不得不同意被他納入王府,只能自我安慰至少沒有被始亂終棄,失去清白還一無所有。

當然亦有人改變初衷,一心爭寵,試圖生下王爺子嗣,以穩固自身在王府中的地位與富貴。

鄔青葉在王府的那一夜,因為搜捕的事鬧得動靜頗大,她們大多數人當時就知道了這回事,也都覺得王府多半又要添一名姬妾。

王爺喜新厭舊,有中意的新人入府,當然會格外偏愛。姬妾中有心思動得快的,已經在考慮第二天如何借著看望探視的時機,去摸摸這個“新夫人”的底了。

誰能想到,九千歲會突然闖入王府內院,硬是將人帶走,還將魯王打至重傷。而之後幾次三番地來王府挑事,就只是為了替鄔青葉出氣,更是出乎眾人意料。

此時聽到鄔青葉提的要求,多少人心中五味雜陳,神色亦覆雜難表。

在眾人面前的楊頡更是尷尬,但最為難最丟人的道歉他也道了,這不過是口頭答應一句的事罷了,說就說了,以後要怎麽做還不是隨他自由的麽?

楊頡便點頭答應了。

紀無咎單看他眼神就知他心裏在想什麽,微彎唇角說道:“楊頡,你記住,咱家會盯著你的。”

楊頡頓時變得笑不出來了。

直到出了魯王府,鄔青葉還有種做夢一般的感覺。

她,鄔青葉,居然砸了一個王爺的府邸!

這位王爺還不敢和她生氣,甚至好聲好氣地向她賠禮道歉!

紀無咎側頭看了她一眼:“餓不餓?”

在王府裏鄔青葉只顧著痛快了,經他一提醒,才發覺肚皮空空,還真的餓了。

摔砸東西也是挺費力氣的一件事。

她點點頭。

紀無咎道:“走,上車。”

馬車行駛不久,停在一座小樓前。

鄔青葉下車,發覺這座樓的門楣上光禿禿的,連塊招牌都沒有,大門雖然敞開著,可裏面靜悄悄的,既沒食客也沒跑堂的,完全不像酒樓或是飯館。

她跟著紀無咎往裏走,入內後便有夥計迎了出來,將他們引至三樓。

廂閣分裏外兩間,外間是個布置雅致的廳堂,墻上掛著字畫,茶具香具一應俱全,燃著香味清淡的香。

裏間亦很寬敞,屋子中央擺著張八仙桌,靠墻是一張美人榻,另一邊則是一長溜槅扇,此時都打開了。

鄔青葉走出槅扇,站在露臺上看下去,下方是個玲瓏精巧的花園,有高大蔥郁的綠樹,疏落有致的花叢,還有嶙峋的假山怪石。

仔細看假山邊還有個池子,卻被青皮的竹篾編成的柵格蓋了起來,透過竹柵的網眼,仍有少許粼粼反光漏了出來,星星點點地閃爍著。

“想吃什麽?”紀無咎問她。

鄔青葉回頭道:“只要不加蛋花就行。”

紀無咎低笑一聲,吩咐下去。

不多時先上了道蒸點,一人面前放一份。

漆黑的淺口魚形碟內盛著兩只水晶蒸餃,透過瑩薄如紙的剔透餃皮,可以清晰地看見內餡,一枚雪白,一枚粉色。

雪白的是魚肉,粉色的是蝦仁。

鄔青葉一口一個,吃完仍覺意猶未盡,味道是真得好,可惜就是太少了。

紀無咎彎唇,指尖輕點碟沿,把他那碟蒸餃推了過來。

“你不吃嗎?”鄔青葉有點不好意思。

紀無咎搖頭:“我已經吃過多次了。”

鄔青葉這才接過碟子,兩口消滅。

這家館子做的菜點格外精致,雖然量特別少,勝在味美,且吃完一道就立即上另一道,不會讓客人多等待。

一頓飯吃完,鄔青葉都記不清自己吃了多少道菜,還是問了紀無咎才知道,全套居然有二十道菜點,她還多吃了三道紀無咎讓給她的菜。

離開小樓後,鄔青葉聽見紀無咎又吩咐車夫去別的地方。

她心知他是好意,讓她分心別再去想濮文洲,可她怎麽能不去想?

哪怕是在魯王府摔砸瓷器玉件的時候,看著碎片四散飛濺得時候倒是痛快,可一旦停下來,她就會不由自主地想到他,想他這會兒在做什麽,會不會也在想著她。

是因為退了婚而徹底松一口氣,還是會像她這樣,在終於了斷的痛與快之後,又浮起不知自己是否做錯了的迷茫。

以及一絲隱約的悔意。

她想裝作若無其事,像平時一樣該笑笑該說說,可時間一久終究會覺得累。

她垂著頭小聲道:“我想回去了。”

紀無咎看了看她,吩咐車夫打道回府。

回到紀府,大灰歡快地奔出來迎接。鄔青葉撫了撫它的頭,它便親昵地舔著她的掌心。

也只有它才能真正地沒心沒肺。

她回了自己屋子,抱著大灰,將臉埋在它的頸窩裏。大灰的毛有點硬,稍微有點紮人,但至少是帶著心跳的,能給她回應的溫熱懷抱。

大灰嗚嗚叫了兩聲,像是不解她為何與平時不一樣。

她喃喃地念著大灰的名字,半濕了眼眶。

在屋裏呆了大半天,她迷迷糊糊地睡了幾覺。

傍晚時分林四娘來問過她,要不要用晚飯。她隔著門回話,說她午飯吃得太飽,不吃晚飯了。

後來她又睡著了。

直到被大灰“喔喔嗚”的打鳴聲叫醒。

她翻了個身,空空的肚子裏便是一長串嘰裏咕嚕的聲響。

大灰嗚嗚地低哼,過來舔她的手,想要叫她起床。可她一點都不想動,連眼睛都不想睜開。

外間的門被推開了,大灰“嗖”一下跳起來,跑了出去。

不一會有人走到她床榻邊。鄔青葉以為是林四娘,嘟噥了句:“不吃了。”

有人輕輕拂開她額頭的散發,一只手按上了她的額頭,掌心溫熱,手指格外修長,將她整個額頭都覆蓋住了。

這不是林四娘的手。

但她還是沒有睜眼。

紀無咎側頭細細看了她一會兒,突然屈起手指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

“痛!”鄔青葉哼唧一聲,捂住額頭往後縮去,同時睜眼瞪他,怒道:“你幹嘛?”

“看看你死了沒有。”

鄔青葉:“……”

“看來是沒有死,還知道叫疼。”

鄔青葉翻了個身背朝他。

紀無咎俯身,捏住她一縷頭發,用發梢在她耳朵眼附近來回拂動。

鄔青葉捂住耳朵,他又用發梢來掃她眼皮。

她想拉高被子蒙住頭,可他另一只手拽住了被子,她扯不動。

她被他折騰得沒法再睡,忍無可忍地翻身坐起:“我起來了還不行嗎?”

“不行。還不夠。”

鄔青葉揉揉眼睛,朝紀無咎看去。

他站在床邊,披著件府中常穿的寬松道袍,清冷倨傲的臉龐被曙光染上了薄薄一層暖色,居高臨下地睨著她:“還記得你答應為我做三件事嗎?”

鄔青葉:“……”這人不會是要她立時還債吧?

作者有話說:

無責任小劇場:

紀無咎:誰讓我腦婆不痛快一時,我就讓他不痛快一世!

楊頡:讓你腦婆不痛快的明明是濮文洲。

紀無咎:但我欺負你的時候更痛快。

楊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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