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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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孟暉說完句話，有意停頓了一下，環顧一番四周。在座的人果然都有點坐不住了，紛紛跟身邊的人交頭接耳，低聲議論了起來。
孟暉接著說：“今天下午發生在南城區的惡性事件，參與人數之多，影響之惡劣，可以定義為近年來江海市最為嚴重的群體事件。更可怕的是，這起事件是有預謀，有組織，有著深刻政治意圖的。今天下午常委會擴大會議討論的時候，有的同志甚至大言不慚地發表了許多奇談怪論，這是什麽經濟發展必然的產物，也是我們應該承受的代價，完全是一派胡言！”
孟暉說到這裏，用力拍了一下桌子，顯得十分震怒。在他發言停頓的間隙，我註意到政協主席胡蘭青、常務副市長劉遠山、建委主任馬明昌、城建局局長朱玨、規劃院院長毛立科、北城分局局長羅大洛和西城分局局長劉鵬等人的臉色突變，神情顯得坐臥不寧，身體不由都有點小動作。
江海這個地方，拉幫結派的傳統由來已久，每個人要在官場立足，都必須站好隊，你不投靠某一個幫派似乎就無法在這個政治生態惡劣的地方生存。
而一個人進入某個派系之後，你就會被這個派系的政治利益捆綁，說話做事都要圍繞派系的利益，在公共場合發言都要統一口徑，否則很快會被這個場子除名，那你就被徹底邊緣化。所以每次在做出重要決議之前，也正是顯示你在這個派系價值的時候，所有派系裏的人都是一擁而上，因此也很容易辨別某個人的政治立場。
覃康低聲在孟暉耳邊說：“孟書記，允許我插句話？”
孟暉點點頭，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借此平息了一番胸中的怒火。
覃康接著說：“剛才孟書記所講的，也是我想說的。江海市去年換屆之後，我和孟書記搭班子，很多人都對我們的執政能力表示懷疑，說市委書記以前就是個不作為市長，現任市長又是不懂經濟建設的黨口幹部，江海市讓這樣兩個人搭班子，就是拖江海經濟發展的後腿。有意見總歸是好事，我們也虛心接受，希望能用實際行動來說話。可自從當上這個市長，我卻突然感覺到，市委和市政府的權力卻不完全掌握在我們手裏，市政府出臺的政策執行下去就走了樣，市委對幹部的管理和任免權好像也不完全掌握在我們手裏，總有人跳出來指手畫腳。我們的權力去了哪兒？我不明白，這是為什麽？”
覃康的一席話可以說是震驚四座，當一個市長，市委第一副書記說出他的權力受到威脅，那等於是要拿人開刀，找人算賬了。從覃康的幾句話也不難聽出，自從當上市長之後，他受到的鉗制讓他非常不爽。會場再次一陣騷動，與會的人開始低頭議論。
孟暉壓了壓手，示意所有人安靜。然後他望著彭強說：“彭局長，你把今天這起騷亂事件的具體情況給大家介紹介紹吧。”
彭強點點頭，將事發起因和過程，以及在應急處理騷亂期間發生的事情如實講了一遍。他講得很慢，但是很具體，至少將我親眼所見的要點都說了出來。在彭強的敘事過程中，我註意到老爺子的神情也變得越來越嚴肅。
講完事發經過後，彭強總結說：“這起事件的起因我們會盡快調查清楚，不過從現場的情況，以及網絡微博直播這些細節聯系起來分析，基本可以確定，這的確是一起有預謀有組織的群體事件，有人在幕後操盤，以便達到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甚至我們公安系統內部，也有人參與到了事件的策劃和行動中。”
彭強再次語驚四座，馬上有人跳了出來。北城分局局長羅大洛滿臉不高興地說：“彭局長，你可要為自己說的話負責任。你說我們公安局內部有人參與到這起事件的策劃和行動中，是有所指，還是拿到了什麽證據？”
彭強針鋒相對地回敬道：“我並沒有特指任何人，也沒有直接證據，但我知道，後來那些到現場聲援小樓內騷亂分子的人一定是有人組織起來的，而且是負責外圍封鎖線的人故意放進來的。試問一下，如果不是有人放進來的，這麽多人怎麽會悄無聲息就沖到了小樓？”
羅大洛更加不滿地說：“有人故意放進來的？這個有人是誰？有沒有可能是你們南城分局內部的人呢？”
彭強還想爭辯，覃康馬上揮手打斷他，嚴肅地說道：“現在不是追究責任人的時候，這種爭吵和指責沒有任何意義。”說完他望著我說道：“唐局長，你把你了解到的情況，包括西城區那裏的情況都介紹一下。”
我捋了捋思路，將自己了解到的情況做了簡單介紹，西城區那邊建築工地被人為阻撓的事，以及在黃口村了解到的情況也和盤托出。我講述的時候，有意觀察了一下西城分局局長劉鵬的表情。這家夥倒是很沈著，只是微微皺著眉頭，並沒有像羅大洛那樣拿上跳出來反駁。
最後我說：“從我們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這兩起事件可以聯系起來，看起來這是人民內部矛盾的爆發，實則是多種利益鏈的分配不均引發的矛盾爆發。這些人之所以視法律如兒戲，對市政府的指令和政策陽奉陰違，主要是有幕後的保護傘在給他們撐腰。剛才覃市長也問到了，市委市政府的權力去哪兒了，其實答案每個人都很清楚，我們的權力被更大的特權遮蔽了。”
我的這句話已經非常出格了，本以為會語驚四座，馬上有人跳出來跟我開戰，可是結果卻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大家對我的發言表現得十分麻木。
覃康清了清嗓子，大聲說：“鑒於目前江海的特殊情況，本人精力有限等客觀原因。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和考驗，我代表江海市市政府宣布一項重要決定。從即日起，任命財政局局長唐亮出任市長助理，任命文件馬上下發到各單位，唐亮同志即日上任。”
56、即日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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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暉說完句話，有意停頓了一下，環顧一番四周。在座的人果然都有點坐不住了，紛紛跟身邊的人交頭接耳，低聲議論了起來。
孟暉接著說：“今天下午發生在南城區的惡性事件，參與人數之多，影響之惡劣，可以定義為近年來江海市最為嚴重的群體事件。更可怕的是，這起事件是有預謀，有組織，有著深刻政治意圖的。今天下午常委會擴大會議討論的時候，有的同志甚至大言不慚地發表了許多奇談怪論，這是什麽經濟發展必然的產物，也是我們應該承受的代價，完全是一派胡言！”
孟暉說到這裏，用力拍了一下桌子，顯得十分震怒。在他發言停頓的間隙，我註意到政協主席胡蘭青、常務副市長劉遠山、建委主任馬明昌、城建局局長朱玨、規劃院院長毛立科、北城分局局長羅大洛和西城分局局長劉鵬等人的臉色突變，神情顯得坐臥不寧，身體不由都有點小動作。
江海這個地方，拉幫結派的傳統由來已久，每個人要在官場立足，都必須站好隊，你不投靠某一個幫派似乎就無法在這個政治生態惡劣的地方生存。
而一個人進入某個派系之後，你就會被這個派系的政治利益捆綁，說話做事都要圍繞派系的利益，在公共場合發言都要統一口徑，否則很快會被這個場子除名，那你就被徹底邊緣化。所以每次在做出重要決議之前，也正是顯示你在這個派系價值的時候，所有派系裏的人都是一擁而上，因此也很容易辨別某個人的政治立場。
覃康低聲在孟暉耳邊說：“孟書記，允許我插句話？”
孟暉點點頭，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借此平息了一番胸中的怒火。
覃康接著說：“剛才孟書記所講的，也是我想說的。江海市去年換屆之後，我和孟書記搭班子，很多人都對我們的執政能力表示懷疑，說市委書記以前就是個不作為市長，現任市長又是不懂經濟建設的黨口幹部，江海市讓這樣兩個人搭班子，就是拖江海經濟發展的後腿。有意見總歸是好事，我們也虛心接受，希望能用實際行動來說話。可自從當上這個市長，我卻突然感覺到，市委和市政府的權力卻不完全掌握在我們手裏，市政府出臺的政策執行下去就走了樣，市委對幹部的管理和任免權好像也不完全掌握在我們手裏，總有人跳出來指手畫腳。我們的權力去了哪兒？我不明白，這是為什麽？”
覃康的一席話可以說是震驚四座，當一個市長，市委第一副書記說出他的權力受到威脅，那等於是要拿人開刀，找人算賬了。從覃康的幾句話也不難聽出，自從當上市長之後，他受到的鉗制讓他非常不爽。會場再次一陣騷動，與會的人開始低頭議論。
孟暉壓了壓手，示意所有人安靜。然後他望著彭強說：“彭局長，你把今天這起騷亂事件的具體情況給大家介紹介紹吧。”
彭強點點頭，將事發起因和過程，以及在應急處理騷亂期間發生的事情如實講了一遍。他講得很慢，但是很具體，至少將我親眼所見的要點都說了出來。在彭強的敘事過程中，我註意到老爺子的神情也變得越來越嚴肅。
講完事發經過後，彭強總結說：“這起事件的起因我們會盡快調查清楚，不過從現場的情況，以及網絡微博直播這些細節聯系起來分析，基本可以確定，這的確是一起有預謀有組織的群體事件，有人在幕後操盤，以便達到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甚至我們公安系統內部，也有人參與到了事件的策劃和行動中。”
彭強再次語驚四座，馬上有人跳了出來。北城分局局長羅大洛滿臉不高興地說：“彭局長，你可要為自己說的話負責任。你說我們公安局內部有人參與到這起事件的策劃和行動中，是有所指，還是拿到了什麽證據？”
彭強針鋒相對地回敬道：“我並沒有特指任何人，也沒有直接證據，但我知道，後來那些到現場聲援小樓內騷亂分子的人一定是有人組織起來的，而且是負責外圍封鎖線的人故意放進來的。試問一下，如果不是有人放進來的，這麽多人怎麽會悄無聲息就沖到了小樓？”
羅大洛更加不滿地說：“有人故意放進來的？這個有人是誰？有沒有可能是你們南城分局內部的人呢？”
彭強還想爭辯，覃康馬上揮手打斷他，嚴肅地說道：“現在不是追究責任人的時候，這種爭吵和指責沒有任何意義。”說完他望著我說道：“唐局長，你把你了解到的情況，包括西城區那裏的情況都介紹一下。”
我捋了捋思路，將自己了解到的情況做了簡單介紹，西城區那邊建築工地被人為阻撓的事，以及在黃口村了解到的情況也和盤托出。我講述的時候，有意觀察了一下西城分局局長劉鵬的表情。這家夥倒是很沈著，只是微微皺著眉頭，並沒有像羅大洛那樣拿上跳出來反駁。
最後我說：“從我們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這兩起事件可以聯系起來，看起來這是人民內部矛盾的爆發，實則是多種利益鏈的分配不均引發的矛盾爆發。這些人之所以視法律如兒戲，對市政府的指令和政策陽奉陰違，主要是有幕後的保護傘在給他們撐腰。剛才覃市長也問到了，市委市政府的權力去哪兒了，其實答案每個人都很清楚，我們的權力被更大的特權遮蔽了。”
我的這句話已經非常出格了，本以為會語驚四座，馬上有人跳出來跟我開戰，可是結果卻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大家對我的發言表現得十分麻木。
覃康清了清嗓子，大聲說：“鑒於目前江海的特殊情況，本人精力有限等客觀原因。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和考驗，我代表江海市市政府宣布一項重要決定。從即日起，任命財政局局長唐亮出任市長助理，任命文件馬上下發到各單位，唐亮同志即日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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