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陳總兵府。

陳總兵深思熟慮決定秘密派兵幫女婿段俊宏一把。段俊宏刺殺九千歲已是定局。此舉註定會牽連身為岳丈的自己，那還不如確保將九千歲殺死，為民除害瓦解閹黨。

陳總兵當即給朝廷中的自己人送去密信。希望對方造作安排，好在九千歲死後一舉瓦解閹黨，保住自己的官位、女婿的性命。

陳總兵這邊寫密信、放飛鴿子。那邊閹黨密探接到消息，也同時間放飛鴿子。鴿子一路飛到九千歲手中。

九千歲翹著蘭花指，展開鴿子密信。邊看邊發出冷笑：“咱家的職責便是幫萬歲爺看住你們。這點小動作還真以為能瞞得過咱家？

段俊宏以為演一出夫妻因小妾情感不合，再讓夫人假裝回娘家偷偷捎信。就能夠滿天過海？

在陳夫人踏入娘家門的時候，咱家的人就已經將你盯死。

原以為陳忠兵是個懂得審時度度的人。如今看來呀……哼！也是個沒有腦子的家夥。”

屬下戰戰兢兢：“千歲爺英明！我們是否先下手為強？”

九歲爺翻了個大白眼，手指戳屬下額頭：“蠢貨。當然是將計就計等他上門來送死。

只有他先犯錯，咱家才能順利幫萬歲爺收回他手中兵權。

這可是臨行前萬歲爺交代的任務，如今一來咱家倒也省事。”

陳沐盼若是在此處定會大笑出聲，一切都如計劃進行。一個是東蠻細作太子，一個是禍害百姓的閹黨頭頭。就是狗咬狗兩敗俱傷。

九千歲備下鴻門宴，靜等段俊宏上門時，陳沐盼所在的村落周邊樹林，一顆高聳入天的大樹上。

柳絮兒和慧兒在樹上，能隱約聽見陳沐盼那邊打鬥的聲音。她們靜靜在樹上蟄伏，等待著什麽。

雖說慧兒長在陳總兵府生活在邊疆，見過人打仗和死人，但她現在還是忍不住手腳發涼：“……以前的小姐只會三腳貓功夫，現在……會沒事的，沒事的。”

相比之下已恢覆前世記憶的柳絮兒很淡定。她抱著琵琶剛要安撫慧兒，忽地耳尖一動。

柳絮兒對慧兒比了個手勢。

兩人齊刷刷向下看去，就看到一個東蠻裝扮的探子鬼祟地向村落外跑去，神色忐忑面露急切。

柳絮兒知道這就是陳沐盼讓她等的東蠻細作，段俊宏的屬下。

陳沐盼的計劃可不單單是讓段俊宏和九千歲狗咬狗。

在陳沐盼的計劃中，段俊宏和九千歲都必須死。但如果段俊宏為了殺九千歲死了，豈不是被不明真相的人當做英雄祭拜？

段俊宏的身份必須被揭露，且必須被身為發妻的陳沐盼揭露。

這樣段俊宏不會被當做英雄，陳沐盼也能借大義滅親，走到人前籠絡人心，為接手邊界做鋪墊。

所以刺客下面冒頭的東蠻奸細是必不可缺少的關鍵人物。

柳絮兒囑咐慧兒呆在樹上，如果遇到危險就動用輕功從高空逃走藏匿。

柳絮兒則準備動身跟住東蠻細作，找到他的同夥和大本營。

“絮兒姑娘？要不還是讓我去吧。”慧兒欲言又止地瞅柳絮兒那穿著小鞋像是兩根棍的雙腳。

陳總兵家是武將世家，無論是小姐還是丫鬟，都沒有裹腳的。

出身煙花柳巷的柳絮兒，與很多的官家小姐一樣，將腳丫裹得小小的。與普通人家稍微裹裹，還需要忍痛種地幹活的平民不同，柳絮兒的腳小小的都站不穩。

柳絮兒：若不是怕嚇到你，我早用法術讓雙腳覆原了。

柳絮兒想到此刻大黯王朝無數雙腳與自己相同的女子。壓下立刻讓腳恢覆正常的想法，那些女子也需要一個表率，一個目標。

柳絮而道對慧兒擺擺手，她腳尖一點樹枝飛了出去，悄無聲息跟在東蠻細作身後。

細作一路來回到東蠻人藏匿的土坡後，急忙向領頭人匯報：“大人太子那邊出了些許差錯，太子的那個大黯老婆突然冒出來。

太子的大黯屬下情緒激動，已經跟九千歲的人廝殺起來。

我們還要不要按照計劃，將山坡下的人殺光、把財物搶走？”

領頭人：“太子怎麽說？”

細作：“那邊一片混亂，根本沒時間與太子溝通。”

領頭人沈吟片刻，“太子的目的本就是要激怒九千歲，讓九千歲對他下殺手。現在雖與計劃有所偏移，但殊途同歸。”一揮手，“按計劃行事，我們現在殺下山去，註意別傷到自己人。

將他們的人通通殺死，將財物通通帶走，我們需要留些痕跡，讓人知道是我們東蠻人做的。

如此一來，若是九千歲因為沒得到禮物要遷怒太子，那麽太子的大黯手下們便會更加憤恨不已。

等到將來皇帝因九千歲遷怒太子。太子的大黯手下便會痛恨朝廷黑暗，跟著太子顛覆大黯朝廷。”

東蠻人們被太子和領頭人的智慧深深折服啦。他們抽出武器，沖向山坡下……

山坡下，段俊宏留下的一小隊人絲毫沒有什麽防備。

隊伍中間是幾箱金銀古玩。以及臨時從民間挑選的二十名美女美童，他們眼睛通紅低聲哭訴：“不是說大將軍為人正直愛護百姓嗎？這又為何把我們抓來？”

“……真的要把我們送給九千歲？聽說他不是是個老妖怪。”

“聽說他吃小孩呢。”

“娘親娘親，我想娘親了。”

這哭聲帶動其他孩子，頓時哭聲一片。

他們的話語讓旁邊的士兵或是尷尬或是嘆息，或是不耐煩。但他們都忍著沒吱聲。

“我真是聽不下去。你們這些人可真是狼心狗肺。”有神色堅毅的美貌男孩挺起胸膛，從美童中站起來，其實他的年齡已經接近少年，也許是召集人匆忙才選了他。

男孩挨個指那些埋怨的人，“你說大將軍把我們抓來，可大將軍給了我們父母金銀。何來抓？

你也說是要送給九千歲。不是大將軍不愛護百姓，是九千歲太惡毒。如果不把我們送給九千歲，九千歲就會殘害其他的百姓。

你知道你自己有娘親。可其他百姓也有娘親。

你們被選中不應該哭泣，反而應該驕傲。就像昭君出塞。我們是是拯救百姓的英雄。”

男孩說完發覺對面坐著的幾人眼睛突然瞪大。

男孩想他們是一定折服於我的正義凜然！男揚起頭顱，陽光鋪灑在他的臉上。

忽然，一道破風襲來，男孩察覺不對回頭，迎面對上砍來的大刀，慘叫一聲翻白眼暈倒。

一把屬於東蠻的大刀，擦著他的頭皮橫砍過去。若不是男孩即使暈厥，大刀會砍掉他的腦袋。

不知何時，眾多東蠻人悄無聲息地從四面八方冒出來，悄無聲息地將所有人圍著開始砍殺。

看護財物的大黯士兵都被打懵了，手忙腳亂。

他們如此弱的戰鬥力也是段俊宏刻意為之，千挑萬選的兵油子。都是那種打仗時會躺地上裝死，坑隊友殺良冒功，保證自己活得長久混軍餉的老油子。

兵油子中有人察覺到跟東蠻人的力量差距，竟然四散而逃。

他們一點不覺得丟人，整個大黯王朝有多少兵將都是望蠻而逃，他們比那些將軍武功可差遠了。

可惜沒跑幾步就被東蠻人從後面直接剁頭殺死。

其他人一看逃也逃不了，只能拼命。這真是他們有史以來打得最盡心的一場戰，傾盡全力。

隊伍中的美女美童抓起能用的東西抵擋著，年紀稍大的少女努力將小孩護在身後，往車底下藏。

隨著周圍大黯士兵的倒下，少女孩童們的目光露出些許絕望。

有東蠻人向他們抓過來：“直接殺了豈不是太可惜？”

有少女被抓住手腕，少女狠狠咬東蠻人的手。東蠻人擡手就將少女甩出去，抽刀砍向少女。

追著細作過來的柳絮兒腳一點地，再次飛身而起。

其實慧兒猜的沒錯，她的這雙小腳根本沒有辦法維持平衡，所以她都是一路點地飛躍而來。

柳絮兒飛聲而起的同時，手指撥弄懷中琵琶。“噌”地一聲，一道裹挾的內力的音波沖向東蠻人。

抽刀砍向少女的東蠻人被從中間切割成兩半。

血噴灑少女一身。

血光之中，少女看到一位懷抱琵琶的仙女飛身而來！

柳如絮腳尖點著車緣站立，手中琵琶噌噌作響。她的手指化作虛影，她每勾出一道琴音，地上便多出一具東蠻人的屍首。

柳絮兒剛開始出現，東蠻人還叫囂著要幹掉她，吼叫著集體向她沖過來。

可隨著死的人越來越多，有東蠻人幹脆扔了兵器扭頭就跑，但還被從身後飛來的音刃切開兩半。

那群大黯的兵油子，一看也來勁兒了，甚至還去追擊東蠻人。

雙方廝殺中，東蠻人的領頭人似乎知道柳絮是誰。他先是震驚隨後是沈思驚懼。

最後，領頭人眼睛一轉，在柳絮兒再次勾起琴弦時，領頭人和真正被擊中的人一起慘叫，倒地。

至此，所有的東蠻人都“死光了”。少女兒童們毫發無損，兵油子剩下三四個人。

大黯的幸存者們互相抱住對方，檢查自己認識的人的安危。

“太好了，我們都活著。”

“雖然受了一些傷，但都是些皮外傷。”

他們劫後餘生大喜大悲，跪地向柳絮兒磕頭：“我們都活著太好啦！謝謝恩人！謝謝恩人！”

“為報答您的大恩大德，如果有需要我們的地方，您只管說！”

柳絮兒看看目露真誠的少女兒童，看看眼睛亂轉的老兵。

她抿出靦腆的笑，張開口：“大恩不言謝……”

老兵瞧見她的神情，面上恭敬感恩，心裏有些鄙夷：瞧這靦腆的性格，定是武林世家的傻白甜。

他們料定柳絮兒不會要回報。一個個都打好腹稿，準備再說些感謝的話，將柳絮兒打發走。

然後他們就可以將地上死的這些東蠻人都算作自己的功績。以往他們都是殺良冒功，這次死的可真是真正的東蠻人，他們發達啦。

柳絮兒揮揮衣袖：“我需要做實質的行動來報答。你們只需靜靜聽我這一曲……”

她的手指按在琴弦上，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法力隨著音波漾開。

一刻鐘後，幾個老兵神色朗正清明畢恭畢敬：“柳姑娘請放心，我們一定將他們安全送回家。”

少女孩童們面上的驚懼散去，一個個捏緊拳頭：“柳姐姐我們回去等您。我們要當您的第一批學生！第一批的兵！打造人人平等人人奔小康的太平盛世！”

他們說著，有小孩看向地面一處：“柳姐姐那裏好像……”

柳絮兒：“……”

要不要耳朵這麽好使！

柳絮兒捂住他的嘴：“什麽都沒有，你看錯了。

天色不早了，趕緊回家吧。回去應該能夠與家人吃晚飯。”

小孩：“可是……”

柳絮兒：“沒有可是。”

將小豆丁抱起來，塞入其他人懷裏。攆一樣地將人們送走。

柳絮兒微笑目送他們離去，隨即她也消失在原地。

原本她想殺了那些老兵，但轉念想，特殊時期特殊的人有特殊的作用，暫時留著他們還有用。

過了一會兒滿是狼藉屍體的地面，有兩個人悄悄爬起來，正是那個領頭人以及演講男孩。

兩人對視一眼，男孩有些顫抖：“大人？現在怎麽辦。”

領頭人：“那個大黯女人有古怪，我們需要立即告訴太子。”

男孩起身跟著他。

領頭人按住男孩肩膀：“你去找阿達他們，我們需要援助。”

領頭人和男孩分頭行動。他們誰也不知道就在他們不遠處，柳絮兒飄在半空，懷抱琵琶。

柳絮兒沒有絲毫驚慌，反而帶著一抹“一切順利”的得逞淡笑。

柳絮兒視線在這兩人身上一徘徊，毫不猶豫地跟上小男孩。

段俊宏被士兵撞得清醒過來。

原本今日他目睹九千歲殘害百姓只能隱忍，就是為了讓手下士兵們積讚對大黯的失望和恨意。等這些恨意積攢到一定程度，就可以被他利用來推翻大黯朝。

可現在士兵們積攢的恨意和怒意及時地被發。洩出去。他若是再繼續隱忍，就會被熱血上頭的士兵們看不起和唾棄。

所以，拋開陳沐盼武功突然爆漲、突然出現的可疑又怪異的事情，眼下段俊宏只有一個選擇。

“好兒郎們隨本將殺閹賊！”段俊宏怒喝一聲，抽出兵器，一腳將陀螺一樣的白副將踢開，“你個懦夫，休要阻我！”

“我們永遠追隨段大將軍！殺閹賊！”追隨他的士兵們一改屈辱神色振奮起來，沖了出去。

白副將從地上爬起來，探口氣也沖了出去：“去他天王老子的！我也不願意受這窩囊氣。

既然已經殺了，那就讓我去殺個痛快！”

段俊宏率領剩下士兵，發出視死如歸的嚎叫利箭一樣沖出去。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因為陳沐盼已帶著率先沖出去的人將九千歲的屬下盡數斬殺。

段俊宏：“……”

士兵們：“……”

這是沖殺了個寂寞。

與之形成對比的是，陳沐盼站在堆滿閹狗屍體的屍堆上，染血的衣裙掩不住周身的豪傑霸氣。

那些曾經對陳沐盼這個段大將軍的野蠻原配頗有微詞的將士們，將陳沐盼團團圍住，目露敬畏。

段俊宏握緊刀臉色陰沈。但他是個城府極深之人自然不會這麽快破防，已經找到破局方法。

他深吸一口氣，走到陳沐盼身邊：“夫人此舉做的甚對。事已至此，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我們這就一路殺到閹狗跟前，將他徹底斬殺。為百姓除害。”

說完，段俊宏還頗有深意地看了陳沐盼一眼。

似乎在說：我要走你的路，讓你無路可走。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你那總兵的爹在想什麽。你們是看我勢力坐大，所以想要敗壞我在軍中的威盛。沒準一開始你隱藏武力值嫁給我，也是替你爹看著我。

心思深沈的他已經在轉瞬間已經將一切都想通啦。

他暗罵大黯王朝這些官員就知道爭權奪利，差點壞他大事。

不過今日事殊途同歸，他本就是要殺九千歲，得罪大黯皇帝。

周遭的百姓、兵將歡呼起來。但白副將等人熱血退去，臉色卻不太好起來。百姓中也有人嘆氣。

呈一時之勇，後果他們當真承擔得起？十萬將士的冬衣糧餉。

皇帝事後算賬，今日他們這些得救的百姓仍然難逃一死。

陳沐盼則像是看傻子一樣瞅段俊宏。她不是逞匹夫之勇的人。

她看著演技堪比影帝的段俊宏，突然有比拼演技的虛榮心。

“夫君不可！”陳沐盼咆哮帝附體，“一人做事一人當！這些閹狗是我所殺，將我交給九千歲吧！”

開玩笑。九千歲應該已經備好鴻門宴等段俊宏過去送死。

而且她想順勢得到邊關這一片的掌控權。還要阻止東蠻像原著中那樣攻進城池燒殺搶掠。

怎麽可能讓事態像原著那樣發展。讓段俊宏來個殊途同歸？

陳沐盼的這一聲咆哮太驚人。讓所有人聚焦在段俊宏身上的視線，重新齊刷刷落在她身上。

陳沐盼繼續撕心裂肺：“但夫君說的對，一不做二不休。

還請夫君壓我去請罪，我會趁機刺殺九千歲。事後盡可將責任推到我身上！

為了十萬將士，為了這些百姓的安危。請夫君三思啊！”

周圍的百姓和兵將，也在陳沐盼的提示中，想明白啦！

百姓們跪地，兵將們跪地：“夫人說得對，邊疆可以沒有我們，但不能沒有段大將軍。

我們願意為了大黯赴死，讓罪責讓我們承擔吧。”

“段大將軍，草民們雖無權無勢但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懂大是大非。

以我們一村性命換大將軍性命，換邊疆十萬將士的糧草冬衣，換邊疆穩定，我們心甘情願。”

白副將見段俊宏不出聲：“夫人高義。還請將軍早下決斷。”

“請將軍早下決斷！”眾人齊呼，聲音響徹山村山林，驚得林鳥飛起。

眾人熱淚噴湧心中波瀾起伏。人生已經得到了升華，再也不是那種低級趣味貪生怕死的他們。

段俊宏：“……”

這和我想的不一樣。

小樹林趕來觀望的領頭人：這也和我想的不一樣。

段俊宏眼角顯露星星淚光，他需要的是得民心，自然要順應民意。打碎牙齒也得往肚裏吞。

段俊宏：“好……段某答應你們便是。為了天下百姓為大黯的社稷江山，段某願背負討好閹狗貪慕權勢的罵名。”

陳沐盼撲過去拽住他的手：“夫君我不允許你這麽說自己。”

段俊宏手差點被拽脫臼，他低頭含情脈脈回陳沐盼：“夫人為夫對不起你，段某此生能得夫人傾慕，即使萬死也不悔。”

段俊宏哽咽著咬牙吐出，聲音更顯低啞。只有離的近地陳沐盼，能聽到那聲音中的殺意。

陳沐盼以手覆面，嘴角禁不住上勾：我也覺著自己簡直好棒棒。你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不對，如果我的計劃進行順利，你就沒有後面的日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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