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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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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家所在的李家莊離著顧家村不過二裏地。與這個時代千千萬萬的農村家庭一樣,楊家日子過的也很尋常。

尤其楊父去世的又早,那些年楊母又當爹又當媽,才把幾個孩子拉扯大。

曾經楊母也不過一介普通婦人,哪裏撐得起這麽重的養家糊口的擔子,那些年若不是有乖巧貼心的大女兒相幫,她也不知日子會如何。

時人大多重男輕女,認為兒子是養老的保障,閨女不過潑出去的水,但她從來不這樣認為。

對這唯一的女兒,她心疼的很。

所以當得知女兒被欺負了時,才那樣的悲傷難過又無能為力,只得煮了碗肉寬寬女兒的心。

她自以為做的隱秘,誰知道......

楊家正房五間,東西兩側是廂房。

在給小兒子娶了媳婦之後,楊母便主動從正房搬出,住到了西側的廂房裏,把正房分給了兩個兒子們。

此時看著突然歸來的大兒媳,楊母站在西廂房前,神情格外的慌張。

門口處,大房的兒媳朱蘭香一臉譏誚的瞪著突然上門的大姑子,“呦,她大姑來了啊。得好長時間沒來了啊?”

楊翠芬面無表情的點點頭,心裏雖然有白得了母親二斤肉的尷尬,但也沒覺得有什麽大不了。

她以往也沒少給娘家送東西,弟妹腳上的那雙鞋的鞋面用的布料還是她給的。

她如常的跟弟媳打了招呼。

身旁的楊母顯然沒女兒這麽樂觀,又或許是知道些什麽。

她滿臉討好的瞧著大兒媳,“七斤他娘回來了?你娘家那邊怎麽樣,麥子一畝地合多少,今天幹活累不累。”

七斤是大房小兒子楊愛民的小名。

沒想到朱蘭香聽了卻滿臉的憤怒,她一臉不善的盯著她婆婆,“娘,您這是啥意思?嫌我和富貴去我娘家幫忙了?您有話直說,不用這麽拐彎抹角。”說著冷哼了一聲。

楊母急忙擺手,“我不是那意思......”

“我可不像有些人那般不孝,也不知道咋做閨女的,上娘家來竟然空手。十裏八鄉找不出一個這樣的來。如此罷了,還要來娘家打秋風。不知道娘家過的什麽日子嗎?”朱蘭香陰陽怪氣的說道。

“你......”楊翠芬聽著弟妹這夾槍帶棒的話,怒氣沖沖的指著她。

她什麽時候空手上娘家了,這一次不過是沒來得及。再說她又什麽時候來娘家打秋風了。

朱蘭香卻一點不害怕楊翠芬發火,繼續冷嘲熱諷道,“呦,大姑姐,我可沒說您,您別對號入座。我怎麽敢說您啊,您在這個家可勞苦功高。”

說道最後四個字時還不屑的撇了婆婆一眼。

她最厭煩婆婆提起丈夫小時候那些事。

什麽姐姐為了倆弟弟,五年級就退了學。什麽姐姐每天都要去生產隊幹活,下工後還要抓緊時間上山打一筐豬草。

什麽姐姐從十五歲開始每個季度幹活積攢的公分,都能趕得上一個壯年的勞力。

翻來覆去的叨叨要倆弟弟記著姐姐的恩情。

可是這些跟她朱蘭香有什麽關系,又不是她能死公公的。

若以往還罷了,這大姑姐每隔一段時間總要給他們送些吃穿來,她尚且勉強忍得。

不過這些東西可不是她買的。

她嫁的那婆家也窮得叮當響,兄弟又多,公婆怎麽會允許她給娘家帶東西,不過撿的人家不要的玩意兒。

聽說她跟顧家村一富戶交好。

但狗肉包子就是上不得臺面,她大姑姐又不是啥體面人,哪裏來的那樣的好命。

那富戶兩年前突然死了。

朱蘭香甚至有時候惡毒的想,人那富戶指不定是她大姑姐克的呢。

自從那富戶去世,這兩年來楊翠芬給過娘家什麽值錢東西沒有?這樣還還罷了,如今竟然敢來娘家打秋風。

那紅燒肉她兒子多久都沒吃上一口了。

楊翠芬被朱蘭香的話氣得渾身發抖,差點站不住。她什麽意思?這些年她哪裏有仗著自己幫母親撫養大了兩個弟弟從而要求過什麽?

哪次手裏有點好東西,不是趕緊給娘家送些來。

見到倆弟媳,哪次不是和和氣氣?可曾擺過一次大姑姐的譜?

不過一壇子紅燒肉,弟妹竟然這樣羞辱她!

楊母看著一旁親姐姐被作踐而無動於衷的大兒子,失望的搖搖頭,對著大兒媳呵斥道,“蘭香,有什麽事你沖我來。”

朱蘭香冷冷一笑,“您是婆婆,我恭著敬著還來不及,哪裏敢說您的不是。就算您把這個家裏的東西全給了您女兒,我也不敢吭一聲,更何況只是區區一壇子紅燒肉。”

“家裏買肉了?”楊家二房的兩口子此時也恰巧回來了。

朱蘭香立刻跟找到了幫手似的,一把拽過二房的妯娌呂春喜把剛才的事情添油加醋說了一遍。

別看他們妯娌平時不對付的很,但這種事上還是很有默契的。

果然聽完妯娌的話,呂春喜的臉色立刻陰沈起來,“娘,您可真闊氣。有錢給閨女燒一壇子紅燒肉,咋沒錢補貼您兒子幾個呢。您知道我們今天在鎮上有多辛苦麽?大清早去的集市,擺了一天的攤,不過賣出去兩把豆角,幾根茄子。您可倒好,上來就一壇子紅燒肉。當父母的可不能把心偏到天邊去,您要知道您如今跟著誰住跟著誰吃呢。”

朱蘭香聽完呂春喜的話,捂嘴一笑。她這妯娌嘴皮子可比她厲害多了,以往她雖然也沒少在她手下吃虧,但瞧著妯娌如今把婆婆氣得差點喘不上氣來的模樣,真是痛快呢。

楊翠芬扶著氣得胸口劇烈起伏的母親,忍不住怒吼道,“娘是給我做了二斤紅燒肉,那是因為她曉得我被人打了,安慰我罷了。”

她指指臉上沒褪去的那些青色的印子。

呂春喜輕蔑的看了一眼,“別以為隔著二裏路,就以為我們不知道事情經過,明明是你先動手的。打不過人家,還要挑釁,活該你被打。”

“春喜,你不要太過分。”楊母氣得睚眥欲裂。

她冷冷的看了倆兒子一眼。

老大富貴扭過了頭,老二旺財拽拽媳婦的衣裳,讓她少說兩句。

楊母自嘲一笑,早知道是這般結果不是嗎,她到底在期待什麽。

她有氣無力的最後說道,“你們就眼睜睜看著你們媳婦這麽作踐你們大姐吧。富貴啊富貴,你忘了當年是誰半夜把在山上摔斷胳膊的你,連夜背去鎮上衛生所。家裏沒手電筒,你姐看不清路,摔到在地,都不忘護著你胳膊。”

那天夜裏她去澆地了。寡婦失業的,村裏人也難免小看兩分,每次輪到她家澆地,總是三更半夜。

澆完地回來,她才知道了此事,急忙跑去了醫院。醫生說幸虧送來的及時,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還有旺財,你小時候最喜歡的便是你大姐。你大姐哪天打豬草回來晚點,你都要去村口等她。小時候你們姐弟倆感情最好啊。”

楊母說道這裏,停頓了一下,忍不住咳嗽起來。

楊翠芬趕緊拍拍母親背。

“如今,不過一壇子紅燒肉,你們就看著你們的媳婦這麽羞辱你們的大姐啊。不說你們大姐出嫁前,就說你們大姐出嫁後的這二十年,又有哪裏對不起你們呢?”

逢年過節送油送布,還要給侄子侄女們買零食。

這兩年閨女自己日子也難,不過少買了些東西,從她這當娘的這得了一壇子紅燒肉,兒子兒媳怎麽就不依不饒呢。

楊母想不通,想不通自己到底養了倆什麽玩意兒啊。

楊翠芬也是滿心的悵然若失。

以前不這樣的啊,以前哪次她回娘家,弟弟弟妹們不是笑臉相迎?

似乎隨著有些人的離開,她的生活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呢。

這兩年她不是沒感覺,弟弟弟妹對她不如以往熱情了。但她總是欺騙自己,肯定是她回娘家少的緣故。

大家都忙,顧不上聯絡感情,感情自然慢慢淡了。

可如今不過一壇子紅燒肉,娘家人便跟要吃了她一般,盡情的發洩著對她的不滿。

如此她似乎也沒辦法再繼續自欺自認。

不但丈夫,連娘家人對她都換了個嘴臉呢,就像婆家人對她的那樣。

記得兩個小叔子成親前,對她這個做大嫂的也很是客氣呢。

從什麽時候開始對她不耐煩的呢?是從娶了媳婦之後?還是從單獨分開過之後呢。

也是,誰讓她對他們是徹底沒用了呢。

沒用的人當然被嫌棄啊,婆家不喜,娘家厭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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