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是卓然托我帶給你的。他說，他希望你能夠收下！”

程緩緩楞了下：“他竟然會托你帶東西給我？”

印象中，這兩個男人應該是水火不容的關系。

“原因很簡單”，蘇行止向後靠在椅背上：“因為卓總黔驢技窮，病急亂投醫了啊。”

程緩緩伸手接過那只首飾盒，打開一看，裏面裝著的，是一枚小孩子戴的長命鎖。

她記得，這枚長命鎖，還是小奕之沒有出生的時候，他去買的。

當時他買了兩個，除了小奕之的金鎖，還有一枚是給小亦臻的——

他說，希望小奕之將來能夠有一個妹妹，就給取名亦臻。

奕之和亦臻，聽起來就像是兄妹。

當時，她笑話他癡心妄想。

後來，這件事兒，真的就變成了他的癡心妄想。就連小奕之，都是他花費了大量的精力和財力，才得以保全的。

程緩緩輕輕握住那枚金鎖，過了會兒，卻又將那枚金鎖放回到首飾盒裏，重新放回蘇行止跟前：

“東西……你還是給他帶回去吧，我不需要。”

蘇行止笑笑：“你要是想還給他，還是親手還給他比較好。”

“你明知道我可能沒有時間了……”

“既然沒有時間，那就不還，也沒有什麽關系的”，蘇行止猶豫了下，繼續說：“而且，想拒絕一個男人，也並不是只有這一種方式。”

程緩緩微微蹙眉：“你說什麽？”

蘇行止看著她，似笑非笑：“你是沒聽清我剛剛說的話，還是想問我，是不是還有其他方式？”

程緩緩收回自己的目光：“算了，沒什麽。”

“你如果真的想要拒絕卓然，這樣不痛不癢的招數，估計對他而言，早就已經免疫了。除非，你交了新的男朋友，卓然或許就真的死心了。”

程緩緩楞了會兒，忽然自嘲似的笑了下：“算了，對於我這樣一個將死之人來說，什麽都不重要了。”

蘇行止蹙眉，糾正她：“你手術的成功率雖然很低，但是不等於零。所以，該做的打算還是要做的。”

程緩緩神色倦倦：“再說吧。”

她這麽消極，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趣，仿佛明天要上的不是手術臺，而是斷頭臺，讓人想安慰，都不知道該從何處說起。

或者說，現在蘇行止跟她說任何話，都有種趁火打劫的感覺。

猶豫了半天，他才說：“那場車禍，其實還是因為我，才連累了你。”

程緩緩卻搖了搖頭：“不，是因為某人想要算計我，算計我肚子裏的孩子，才出了那場車禍。所以準確來說，是我連累了你——”

事情是因她而起，所以現在，蘇行止完好無損的站在這裏，她卻要面臨生死大關。

蘇行止見她神色有些松動，便開口說：“那明天……”

“你今天就回去吧！”

不等他說完，程緩緩就打斷了他：“我知道你們平時都挺忙的，不用把時間都浪費在我這裏。我也挺好的，不用你們惦記。”

的確，她還不到三十歲，就有可能在一場手術中丟掉性命，是很可惜。

但是，這麽長時間以來，她已經有些厭倦他們或是憐憫，或是不忍的眼神。

與其被同情，她寧願把自己封閉起來，一個人面對生死，一個人去走那條未知的路。

她站起身來：“好了，我也有點累了，你也回去忙你的吧。”

說完，同樣是不等蘇行止開口，便回到自己的病房裏去了。

——

蘇行止從醫院出來的時候，遠遠的就看到卓然在一樓的大廳裏站著。

私立醫院的人並不多，他一個人站在空曠的大廳裏，就越發顯得煢煢孑立，形單影只。

他看到蘇行止從電梯裏出來，才邁開長腿走了過去：“見到她了？東西給她了？”

蘇行止點點頭，然後問：“明天，你真的不打算送她去手術室？”

卓然苦笑了下，隨後搖搖頭：“她不想見我……”

“這只是你的借口而已”，蘇行止一針見血的說：“比起她不想見你，其實你更不敢見她吧？因為你知道，她有今天，全是被你害的！”

若當初，她出車禍的時候，他能陪在她身邊，帶她來做覆查，或許就可以避免病情惡化。

但是他沒有，他騙她說寶寶已經死了，他給她雪上加霜，促使她遠走美國。

“對，就是被我害的”，卓然輕聲說：“所以，這件事兒，足夠她恨我一輩子了。”

看到他這個樣子，蘇行止也不好再說什麽了，起身向外走去。

卓然依舊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身邊很安靜，連風的聲音都沒有，他往上看，可是什麽也看不到。

他知道她就在樓上的某間病房裏，可是隔著幾十米的距離，卻像是隔著一生一世那樣，不可觸摸。

卓然沒有陪著程緩緩進手術室，甚至在她手術之前，都沒有看她一眼。

得知她的手術順利之後，卓然便一個人回了B市，像以往一樣，上班，回家，休息，周而覆始。

不同的是，他跟以前相比，似乎連最起碼的指望都沒有了。

以前，他還盼望著小奕之快快好起來，盼望著跟程緩緩破鏡重圓，盼望著一家三口可以很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但是現在，他不敢，也不好意思再有那樣的盼望了。

即便他知道，程緩緩贏得了那三成的成功率，恢覆得還不錯，即便小奕之也在一天天長大……

但是，他們母子對於他來說，像是隔岸觀花，再美好，也是只能遠觀，不可觸摸。

這樣一來，他的生活裏，就只剩下了忙碌的工作，還有父母日覆一日的抱怨。

尤其，是在他們知道小奕之的存在以後，這種抱怨比以前更加深切了。

只不過，時間一久，卓然便學會了自動過濾，或者幹脆少回老宅，甚至是不回老宅。

隔三差五的，他也會出去跟自己的幾個發小去KTV，小小的瘋狂一下。

某日，皇甫泓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跟他說：“卓然，你知道嗎，程緩緩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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