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她出去的是拉斐爾管家。

那天，外面天氣很好，明媚的陽光照在她那張略顯慘淡的臉上。

司機在前面開車，拉斐爾管家跟她一起坐在後排座位上，很委婉的告訴她：“這次的事兒，的確是卓夫人做的。我也是今天才聯系到了卓先生，這才派了律師來，接太太回家。”

程緩緩靠在座椅靠背上，閉著眼，點了點頭，什麽也沒有說。

回到公寓的時候，家庭醫生已經等在那裏了，要為程緩緩做一下簡單的檢查。她看起來臉色蒼白，一副虛脫無力的樣子，也的確需要立刻去看醫生。

但其實，程緩緩自己清楚，她只是在拘留所裏的時候，受了風寒，再加上在那裏的時候，好幾天沒有好好吃一頓飯，所以身體虛而已。

最後，醫生留下了退燒藥，便離開了。

程緩緩喝了點粥，吃了藥，便到樓上洗手間去洗澡。

她在浴缸裏放了一缸熱水，還用了點精油，想讓自己睡了好覺。

渾身都泡在熱水中，聞著薰衣草芬芳馥郁的味道，舒服的幾乎讓她忘掉了自己身在浴缸之中，歪著頭靠在浴缸上，整個人昏昏欲睡。

身體順著浴缸緩緩下滑，口鼻沒入水面，程緩緩一瞬間，有種溺水的錯覺。

這時，一條沈穩有力的手臂伸入浴缸之中，將她撈了起來。程緩緩猛然驚醒，被嗆得有些難受，靠在浴缸邊緣上咳嗽個不停。

“想死，也別用家裏的浴缸！”

程緩緩一愕，死這個問題，她倒是從未想過。

但是，就像是那天她說的那樣，如果她有一天真的不想活了，或許，她會考慮帶上卓然一起。

咳了一會兒，呼吸勻停的時候，程緩緩才說：“就是睡著了，死這個問題，倒是沒考慮過。”

程緩緩發著高燒，嗓子啞的不成樣子，說的話聽在卓然耳朵裏，也覺得斷斷續續的。但是，後面那句話，他還是聽得清清楚楚的。

她說，死這個問題，她從沒有考慮過。

能活著就好，活著，就什麽都有希望。

卓然起身離開浴室，關上門的那一刻，眉頭還是不可抑制的緊皺起來，甚至額頭上青筋都跟著一跳一跳的，劇痛，從受傷的肩膀，延伸到四肢百骸。

他還沒有恢覆到可以出院回家的地步，就是知道程緩緩今天回家，實在放心不下她，所以硬撐著回來看看。剛剛伸手撈她的時候，不可避免的牽扯到了傷口。

緩了一會兒，卓然到衣帽間去，費了好大的勁，才將身上的那件濕衣服換下來，穿上了一件幹凈的。下午，他還要趕緊回醫院去。

從衣帽間出來的時候，卓然到床頭櫃上找東西。不經意的轉頭一瞥，忽然微微一滯，伸手往程緩緩的枕頭下面摸索著。裏面什麽也沒有，再往下，摸到了一個四四方方的東西。

拿出來一看，是一部嶄新的智能手機。手機沒有屏鎖，伸指一劃就打開了。

的確是一部新手機，裏面什麽都還沒有，只存了一個手機號碼，還有一個通話記錄。

卓然瞇了瞇眼，將那個號碼撥了過去。

嘟嘟兩聲之後，耳邊立刻傳來蘇行止的聲音：“餵，緩緩，怎麽忽然給我打電話？”

卓然楞住。

他一句話也沒說，便掛斷了電話。雖然早就已經料到是蘇行止，但是，卓然還是沒有想到，到底該如何面對他這個人。

剛好這時，程緩緩已經從浴室裏出來了。

她身上松松攏著一件睡袍，連頭發都懶得吹，只戴著一個幹發帽，就準備爬上床好好睡一覺的。

可是一推開浴室的門，就看到卓然坐在床尾凳上。

程緩緩定了定神，問：“你怎麽沒有去醫院？”

印象裏，記得拉斐爾管家說，卓然會在醫院裏呆上一陣子。尤其是那天，他們在病房裏起了激烈沖突，卓然的傷口又流了好多血，按理說出院時間應該再往後拖延才是。

而且，最近程緩緩似乎已經習慣卓然不在的生活了。他留在臥室裏，程緩緩雖然不至於到睡不著覺的地步，但是自己的睡眠質量一定會受他影響。

“你就這麽盼著我去醫院啊”，卓然一邊說，一邊轉回身子，正面對著程緩緩，揚了揚手中拿著的那部手機：“是不是我不在家裏，你就可以跟蘇行止電話傳情了？”

程緩緩看到那部手機的時候，臉色微微一白。

真是糟糕，這部手機非但沒有給自己帶來什麽實質性幫助，反而會給自己惹來大麻煩。

果然，如她所料的那般，卓然握著那部手機，冷聲譏誚道：“你們可真行的，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玩兒起無間道來了。程緩緩，你到底是耐不住寂寞，還是想借助另外一個男人來擺脫我？”

程緩緩別過頭去：“隨便你如何揣測！”

這樣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反倒激起卓然本能的憤怒來，他起身狠狠捏住程緩緩的下巴：“程緩緩，你以為你跟我擺出這副死人臉，就能逃避這個問題？”

“那你想怎麽樣？”

卓然很清楚的覺察到，她口中的這句‘你想怎麽樣’，是一種無賴和敷衍的態度，而不是解決問題的態度，這更讓他感到惱火：“我想弄死他！”

程緩緩終於擡起眼來看他：“卓然，我勸你不要胡來，你明明知道他是……”

“他是地產大亨蘇國宏的兒子，這我知道”，卓然說，嘴角揚起一絲冷嘲：“但是兒子跟有夫之婦有染，就算是他老子來了，也得跟我道歉呢！”

“所以呢？你想怎麽做？”程緩緩盯著他的眼睛，有些遲疑地開口：“就像是對王子曦那樣，也設計一場車禍？”

他肩膀上帶著傷，可是沒受傷那側肩膀的手卻是冷而有力的，像鐵鉗一樣，幾乎要捏碎了程緩緩下頷的骨頭。她還發著高燒，在拘留所裏關了幾天，整個人看上去都憔悴多了。原本一張瓜子臉，現在下巴更是尖得嚇人。

兩個受傷的人，這樣子更像是一種無聲的對峙。

卓然看著她因為高燒和生氣而變得有些緋紅的臉色，忽而一笑：“在你心中，我不就是一個畜生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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