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然向來是個對金錢沒什麽概念的人，優渥的家庭環境，養成了他隨心所欲，狂放不羈的性格。

而第一次對金錢有清醒的認識，還是由於程緩緩，他用一筆巨款將程緩緩娶回了家。

他至今還記得，當初他把她從那個烏七八糟的攝影棚裏帶走時，她像是意識不清的樣子，卻像是感應般的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嬌小的身軀恰到好處的填滿他的胸懷。

卓然想送她回家，可是她早就已經沒有家了。程家別墅被法院查封，她也沒有親人。

他把她帶去酒店，她一直沒有松開過他的手……

卓然一直以為那一次，他們是情之所至，後來才知道，那不過是在藥物催化下，一對食色男女聽從身體本能的召喚罷了。

一切的恩愛纏綿，都在黑夜過去，藥效褪去的時候，戛然而止。

醒來之後，程緩緩看著他的眼神，恐懼又陌生，像是在防備著什麽，更像是一根細針，刺得卓然心裏發疼。

他忽然覺得什麽都懶得問了，只是說：“跟我結婚，還是跟那些人去拍片子，你自己選一個吧。”

幾乎沒有猶豫，程緩緩就選擇了後者。

她雖然清高，可到底是二十幾歲的成年人，懂得權衡利弊。

被一個人長期占有，和被若幹人長期作踐，本質上還是不同的。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她會選擇一條對自己來說比較好的路。

即便把這個條件擺在她跟前的不是卓然，而是慕唯，或者其他男人，程緩緩也會選擇後者。

所以很長的一段時間內，卓然都很想不通，明明他們的愛情那麽純那麽美，為什麽就會沾染上一身的銅臭味呢？

再想不通，卓然都不得不接受這個很殘酷的現實，那就是程緩緩嫁給他，不是因為愛他，而是因為只有他才能為她承擔八位數的債務，甚至內心裏，她還是惦記著慕唯的。

所以從民政局出來，卓然給了程緩緩一張銀行卡，還有公寓大門的密碼。

市中心的那棟公寓是卓然回國之初買的，為的是方便自己過去小住。沒有母親的管束和妹妹的聒噪，可以住得舒服一些，所以那裏一直都有傭人打理，可以隨時入住。

除了每個月支付公寓裏傭人工資和日常開銷之外，卓然也給程緩緩留了一張卡，裏面有五百萬，算是給她的零花錢。

他以為程緩緩那麽清高的人，一定不會取用，但事實證明，後來程緩緩還是從他的卡裏支出了一萬塊，卡裏的五百分之一，相當於九牛一毛。

當初卓然知道她懷孕了，以為她是想通了，覺得她是自己的女人，懷著自己的孩子，花自己的錢也天經地義，所以就拿來用了。

但是後來才知道，程緩緩是用那一萬塊做了手術，扼殺了他們的孩子。

女人一旦狠起來，令人發指。

卓然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她會那麽狠心，不留餘地！

在那之後，程緩緩沒有再動過卡裏的錢，也沒有把那一萬塊還回來。

要是當初，就像卓悅說的那樣，把周小涵娶回來，讓她頂替程緩緩的位置，那麽現在，大概他的孩子都會打醬油了吧？

可惜，有的人，即便占盡天時地利人和，只因為他不喜歡，一切就全都會發生改變。

對於程緩緩的問題，卓然一直覺得事在人為，他跟她還沒有到無路可走，山窮水盡的那一步，錯過的時間，明知道不能挽回，可也是要想辦法找補回一些最初的甜蜜的。

接到卓然電話的時候，程緩緩還在辦公室裏敲打著鍵盤，忙忙碌碌的。手機響了，她隨手劃了下免提：“餵？”

“下班有空嗎？一起出去吃飯？”

那邊沈默了會兒，才說：“你讓我一個勞動婦女，白天上班，晚上還要陪你出去吃飯？”

“沒人逼著你當什麽勞動婦女”，卓然說，“我又不是沒給過你生活費，是你自己累死累活，非要替新聞社效命的。”

程緩緩：“……好吧，給我一個地址。”

下班後，程緩緩準時來到卓然事先預定的那家餐廳。

去的時候，卓然已經等在那裏了。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身旁就是一閃極其寬敞的落地窗。他穿著一身純黑色西裝，單手放在桌上，擺弄著一枝餐廳裏提供的紅玫瑰，從容優雅的剪影，無比熨帖的印在落地窗上。

這家餐廳在B市算得上是個老字號了，裝修得非常有格調。

程緩緩記得，她讀中學的時候就特別喜歡來這家餐廳吃飯，覺得這裏地方很高，可以俯瞰大半個B市，很美很浪漫。

但那個時候他們都還是學生，而且是走讀生，所以家裏給的生活費也不是很多，卓然差不多一周時間才能帶她來一次。

有一次他也是坐在靠窗的位置，等餐的時候，十分豪邁的指著窗外的半個B市：“緩緩，朕也會為你打下這樣一片江山。”

那天程緩緩在家裏剛剛跟王子曦吵過一架，原因她忘了，反正心情特別不好，沒好氣地說：“江山都沒打下來呢，憑什麽自稱朕？”

“逗你玩兒唄。”

往事歷歷在目……

還是那家餐廳，還是那個人，就是中間隔了十年光陰！

程緩緩走到卓然對面去坐下，隨手將外套放到椅背上，很官方化的說了句：“等久了吧，路上一直在堵車。”

卓然看起來心情還不錯：“跟美女約會，多等個把小時很正常，更何況是跟太太呢？”

程緩緩覺得他今天有點反常，跟以往傲嬌又擰巴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甚至還一度懷疑他有什麽動機。

可是轉而一想，他能有什麽動機呢？或者說，自己還有什麽值得他用心機的呢？

大概，他只是單純的心情很好吧。

程緩緩這麽想，心裏就輕松多了，吃吃喝喝的同時，還跟他一起聊著天，聊他們新聞社的明星八卦，還有編輯圈裏的一些瑣事。

卓然發現她其實也不是那麽高冷，心情好的時候也是可以賞光多說幾句的。他放下刀叉，輕輕擦了下嘴角，問：

“你真的很喜歡這份工作嗎？整天跟各種明星的花邊新聞打交道，不覺得膩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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