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芯想了想，皺起眉頭慢慢道：“這個暫時我也不能確定，看她的癥狀與脈像，的確就是風寒久病的樣子，但把脈的時候，我隱隱感覺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似乎有輕微中毒的跡像卻又不是中毒的樣子。”

沈向晚聽聞她這麽一說，頓時怔了怔，淡淡看著可芯道：“你既然懷疑就一定有辦法證實，你想怎麽做盡管去做吧。”

可芯驚訝揚起眉梢，小姐還真厲害，三言兩語就斷定她有辦法：“是的，小姐，也許得費些功夫，並不是有人直接將毒下到五姨娘身上，也許根本不是有毒的物質……”

沈向晚點了點頭，淡淡一笑：“我相信你。”一句話足以表明她的態度。

“太過份了，老爺明知背後就是夫人做的，居然一點懲罰都沒有，單憑夫人一句不知就將五姨娘幾年的非人待遇都揭過去了。”小眉難得的憤憤不平，眼眶紅紅的，似乎是觸動了什麽心事。

沈向晚靜靜望著她，驀地彎腰拔了一棵草起來：“你們看，要除掉一棵毫無根基的雜草是多麽容易，你們誰能一下掀翻外面那顆大樹？”

小眉與可芯不約而同搖了搖頭，沈向晚淡然一笑：“這就是了，做任何事都不能一撮而就的！”說著，也不理會她們明不明白她話裏的含義，優雅邁步進入屋裏。

之後，沈向晚幾乎撤換了觀風閣所有的下人，只留下何映秀認為絕對忠心的張嬤嬤與秋月，大刀闊斧地整頓了一番之後，何映秀在她的保護之下，倒能安然在觀風閣裏過著比較舒心的生活了。

可芯一面調養何映秀的身體，一面暗中查找可能導致何映秀中毒的因素。

這天，沈明存下朝回來，突然帶回了皇帝一道口諭：具體旨意是讓沈府專門為沈向晚舉辦一場慶功宴會。

之前老夫人也曾向沈明存表示了這個意思，畢竟家裏出了一個二品女官雖然是虛職，但也夠光耀門楣的，這可是天玥創立以來開辟先河的古今第一人，皇帝的嘉獎下來之後，每天不知有多少人借著各種名頭到學士府送禮。

因為夫人林氏在沈向晚面前一再吃虧，所以更不願助她出風頭，一直裝聾作啞的拖著這事，現在有皇帝的口諭下來，林氏不管情不情願都不得不盡責為沈向晚辦一場慶功宴會。

“小姐，今晚這場宴會你可是主角，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才行。”小眉使勁勸說著已微露不耐的沈向晚。

沈向晚被她按著肩膀，只得老實坐著：“那你快點，你已經將我折騰了一個時辰了，再遲可就要錯過好戲了。”

“小姐，今晚請了戲班嗎？”可芯從外面進來，剛好聽到話尾：“我怎麽不知道呀！”

小眉白了可芯一眼，撇了撇嘴道：“笨丫頭，好戲一定是戲班的人唱的嗎？”說著，露出無可救藥的神情搖著頭，手中還不停往沈向晚頭上抹東西。

沈向晚看著鏡中的自己，突然有種面目全非的感覺，不由得蹙起眉頭，冷聲道：“小眉，這樣就行了，不要再往我臉上抹東西了，你再怎麽打扮，也有人不會容許我做這場宴會的主角。”

小眉一臉困惑：“這場宴會既然是聖上的旨意要為你舉辦的，你不是主角還能有誰？”

可芯雙目一轉，看了看沈向晚冷凝的眉宇，似乎突然開了竅般，嗤笑一聲微帶得意地瞧著小眉：“你可別忘了，沈府還有夫人在。”

“有夫人在怎麽了？”小眉仍然一頭霧水狀。

“嗤”可芯輕笑一聲：“往日你不是總以聰明自詡，想不到也有犯糊塗的時候，沈雲竹不是被譽為上都第一美人嗎？你想今天的宴會有多少貴族子弟來參加，夫人會不好好利用嗎？”

小眉恍然大悟哦了一聲，當她回過神來，沈向晚已經快步走了出去。

未時過後，便陸續有客人登門，而沈向晚讓小眉特別留意的太師孫女林如玉，穿著碧綠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煙紗，腰系十二玉扣的絲絳，在一群丫環前呼後擁中進了沈府，沈雲意一見到林如玉立刻親自迎了上來，兩人可是嫡親表親，又從小一起玩大，聽著沈雲意細數了沈向晚種種劣跡之後，這位林小姐立刻與沈雲意同仇敵愾了。

林如玉經常到沈府，與沈雲意又是情同姐妹的表親，此時距離宴會開席尚有一段時間，沈雲意便陪著林如玉在府裏四下轉悠。

“雲意，怎麽不見雲竹呢？”這種熱鬧的場合，往日肯定少了沈雲竹的身影，林如玉有些奇怪，心下又微微有些竊喜，任何一個女人看到沈雲竹那張臉，都會生出嫉妒之心，只要她一出現，什麽也不用做，立刻就會吸引走所有人的目光。

沈雲意撇了撇嘴，微微露著不滿道：“她呀，正躲在自己院子裏清閑呢，母親讓她到宴會開始的時候再出來。”

林如玉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原來是這樣，難怪看不到她人影。”她語氣裏似乎有些淡淡的遺憾，但看她上翹的嘴角分明表示出她內心是喜悅的。

兩人說說笑笑，又走了一段路，突然有清泉流水般悠揚的琴聲傳來，兩人驚愕地對視一眼，林如玉道：“不是說雲竹的琴毀了，這又是哪來的琴聲呢？”

沈雲意也是一臉疑惑：“真是奇怪呀！”沈雲意想了想，突然一拍腦袋，叫道：“哎呀，我怎麽把這事給忘了，我想這應該是三殿下司馬拓送來的琴。”

“三殿下送的琴？送給誰呀？”林如玉眨著眼睛，十分糊塗的模樣。

“表姐，三殿下就是在你之前剛剛才送來的琴，聽說是送給四妹的。”

“送給雲竹？可是為什麽呀？”林如玉皺起雙眉：“他送禮物不是該送那個野丫頭嗎？”

“這個……只怕得問他本人才清楚了。”沈雲意側著頭想了想，又道：“不如我們去看看到底是誰在撫琴？”

林如玉也起了好奇心，同意地點點頭，二人便循著琴聲方向尋去，拐過花園，穿過兩道回廊，從敞開的軒窗遠遠望見偏靜的花廳裏，一個身形纖細背影柔美的少女正背對著她們坐在琴架前，十指纖纖起落有致拔動著琴弦，少女旁邊還站著一位身形挺拔神韻高貴天成的少年，看他的樣子似乎十分陶醉，也不知是陶醉於美妙的琴音抑或眼下撫琴的人。

林如玉怔了怔，俏臉幾乎立時漲出三分惱意，指著花廳裏一對壁人道：“你不是說雲竹躲在她的院子裏，她現在怎麽會在這裏？”

沈雲意一臉莫名其妙看著林如玉：“這個……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興許是雲竹聽到三殿下送琴給她就出來了，表姐，你怎麽看起來像在生氣呀？”

“那個人不是三殿下，他分明是、分明是……”

林如玉倏地啞了口說不下去，沈雲意見她神態頗為激動，看人的目光就像兩簇熊熊燃燒的火焰，頓時吃了一驚，皺著眉順著她駭人的眼神望了過去，剛好看到花廳內，那背對她們神韻高貴天成的少年微微靠近撫琴的少女，一只手輕輕放在少女右肩上，這時他突然俯身，在少女柔順烏黑的發絲上印下一吻。

看見這一幕，沈雲意臉上霎時飄過幾絲尷尬的紅雲，心道：四妹也太大膽了，敢在花廳這種公開的地方與人做出這等親昵的舉動。

林如玉仿佛突然被人抽了一巴掌似的，雙目透著赤紅的亮光，神情猙獰臉色發白，一下掙開沈雲意挽著的手臂，滿臉惱怒的就要沖去花廳。

“這位不是太師府的林小姐嗎？”

“對啊，沈二小姐也在呢。”

三名結伴的綽約少女恰好路過堵在了林如玉前頭，沈雲意見林如玉情緒激動不太對勁的模樣，趁著這時伸手有些吃驚地拉住她。

林如玉看著擋路的三位少女，不得不抑制住內心的焦急惱怒，頓住腳步，勉強扯出一抹笑容客套道：“原來是歐小姐、周小姐與胡小姐。”

“表姐，我們不如和三位小姐一起到那邊涼亭去吧？”沈雲意眼角餘光所及，瞄到兩位打扮高貴，面貌俊美的少年緩步談笑走向涼亭，心中一動，想著：四妹還在花廳，此時還是不要讓別人發現為好；她立時將林如玉拽得更緊。

尚書府的歐小姐也看到了那邊兩位俊美瀟灑的少年，微微掩不住興奮的叫了起來：“看，五殿下也來了，林小姐就和我們一起過去吧。”

林如玉被沈雲意硬拉著，一時脫不了身，便硬著頭皮應道：“好。”

沈雲意一行五人走入涼亭，與兩位俊美少年司馬仁與蕭逆風見過禮後，很快圍在一起談笑風生，只有林如玉一人眉頭緊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坐了一會便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她一心想要沖去花廳看個究竟弄個明白，一離開涼亭便悄悄奔向花廳，然而穿過回廊後，在一處假山旁，驀地轉出兩個沈府丫環。

林如玉不欲與人撞上，便閃身隱入假山中，聽得兩丫環頑笑道：“咱們小姐也太慎重了，拿一個環扣玉佩絲穗，也要我們兩人一同前去，還用這麽貴重漂亮的盒子裝起來。”

另一個聲音低醇的丫環笑道：“這禮物可不是送給一般人的，我們小姐當然要慎重些了。”

“看小姐編這個絲穗的時候那麽用心，就能看出小姐對太子殿下的情意了，太子殿下也如此看重我們小姐，依我說呀他們這是彼此心悅，大小姐出嫁之後，小姐的好事也近了。”

“噓”聲音低醇的丫環顯然為人更謹慎些：“這種話可不能亂說，小心隔墻有耳。”

“擔心什麽，這時辰所有人都在前院侍候客人呢……。”

兩丫環邊說著悄悄話邊走遠，林如玉緊緊攥著手帕從假山後走了出來，雙目冷冷望了望花廳方向，卻驀地轉身往別處走去。

在林如玉走後，藏在附近的一條隱秘矯健的身影也悄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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